三 曾经的爱恨如今的轮回

新买的别墅开始装修了，几个搬运工往楼上运送水泥。生活不易，大热天这些工人脸上身上都是水泥，就着汗水粘在在脸上都看不出模样，莫问想到了曾经艰难养家的妈妈，不由一阵阵心疼，她体贴的给工人们准备了水和西瓜，邀请他们停下来歇歇。搬运工们洗了脸来喝水。莫问无意间看向其中一人的脸，心脏瞬间狂跳不止，差点窒息了。她哆嗦着抓住胸口的衣服，手心里渗出汗来。那是童年里伤痛的记忆。那个搬运工是李海东，是欺负她的三人之一。李海东没有认出她来，一边喝水一边笑着“您真是个好人，一点不嫌弃我们脏，还请我们吃西瓜。好人有好报的”莫问背过脸去不再看他，嘱咐了一句：“搬完水泥记得锁门。”便踉踉跄跄跑下楼去。其实她很想问问：“你知道好人有好报，那么恶人有恶报这句话你知道吗？”

刚上车，电话铃响起：“妈妈，快来帮帮我，袁小小不见了。”

莫问开车到了图书馆，女儿福安宁焦急的跑过来：“妈妈，我和袁小小在看书，她说去洗手间，之后就不见了。”

袁小小父母都去找人了，警察也来了，一团乱。女儿吓坏了眼泪汪汪的。莫问拉起女儿的手以示安慰：“别急，慢慢说。”

“妈妈，洗手间里找遍了，没有人。警察叔叔正在调取图书馆出口的监控，不知道她是不是出去了。”

莫问一手拉着女儿，一手轻轻翻开放在桌子上的书。那是一本童话故事。第一页上画着一座巍峨的古塔。塔中放出金光，如涟漪般由塔身一圈圈荡漾开来。莫问的眼神被塔锁住了似的无法移开。那金光越来越灿烂，奇怪地是并不耀眼，让人心情莫名的跟着愉悦起来，身心无比轻快。忽然莫问感觉头脑中一片清明，脑中白光炽盛，那颗向日葵的光珠似乎受到某种召唤，在她的识海中再次凝结。莫问如一缕烟尘般轻飘飘飞起来被卷入光芒中，手里还紧紧拉着女儿。娘俩如蝶般在金光中飞舞，直到飞入图中，落在塔前。好一座宏伟高大的金塔耸入云天。上书宝箧塔三个大字，字体上放出豪光不停的向右旋转，形成转动的光轮。娘俩痴痴的凝望着，久久才缓过神来。

“妈妈，我们怎么到了这里。我们要去找袁小小啊。”

娘俩抬脚欲走，却轻飘飘飞起来。再看对方背后都有一对光翼，闪烁着亮晶晶的光泽。她们并不觉得惊诧，似乎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宝箧塔四周软绵绵的绿草地，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小花，绵延到远方一望无际。去哪里寻找袁小小呢？地平如掌，没有半点起伏，这是另外一个世界。袁小小不可能在这里。

“小小——”女儿冲着远处大喊，空荡的回声消失在地平线上，没有半点回应。安静，世界一片安静……几乎针落可闻，母女两个被这安静感染了，呆呆的站在原地。似一幅静止的画面。很久很久以后空间微微震动—下，似乎有什么东西闯进来了。之后立刻恢复了安静。

“叮咚，叮咚……”传来水滴声。微细的水滴声在这安静的世界里是那么清脆空灵，又似乎是一声声巨响，震撼了整个世界。

“小小”她们朝着水声飞去。绕过一大片火红的花海，花海后面有一个碧蓝的小湖，湖水清澈见底，水下彩色斑斓的水藻无声摇曳着。岸边一块碧绿的水晶石，小小坐在石头上。泪水滴答滴答落在胡水里，每落下一滴就发出叮咚的脆响。在水面上扩散成涟漪。泪滴声成了这个世界唯一的声响。

“小小你怎么了”女儿跑过去抱住小小，但是小小面无表情，仍然把大颗大颗的泪水撒在湖水里。然而莫问看到了不同画面：泪水化入湖水凝结成了影像。在影像中他看见袁小小被几个孩子推到在地上，围着她笑骂着：“你家一定很穷吧？哈哈哈哈哈。”女儿福安宁冲上来一把推开那几个孩子“再欺负人信不信我揍你们？”坏孩子们一哄而散跑开了。湖中的影像也消失了。

原来这可怜的小小因为家境贫寒一直在遭受校园暴力。性格强硬的女儿即是她唯一的朋友，也是她的保护伞。

莫问心疼地伸手想抱住袁小小，手碰触小小肩膀那一刻莫问心头一震，一种痛苦的感受紧紧抓住她的心，她捂住胸口无力的坐在地上。湖中的影像再现。莫问看见了自己：十几个孩子排队等着老师判作业，最前面的袁利成做错一道题，他回头一把推倒了排在第二位的莫问，莫问头磕在讲台上，忍着疼站起来没有哭，也没有反抗。甚至没有吭一声仿佛习以为常了，老师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袁利成一句： “你要遵守纪律。”

袁利成不服：“谁让她笑话我。”

老师一脸疑惑：“她哪有笑话你？”

“她在心里笑话我了。她学习好了不起？她家是穷鬼，她爸是残疾”

莫问的小手紧紧扣住衣襟，心里暗暗发誓：“我长大了要比你过得好。”但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影像又一次消失了，从回忆中醒来的莫问有些疑惑：我为什么在袁小小的眼泪里看见了自己？这一切和袁小小有什么关系？她姓袁！莫问跳起来扳过袁小小肩膀，让她面对自己：“你爸爸是谁？”

“袁利成”

莫问无力地垂下双手，爸爸所做的一切如今回到了孩子身上。可是孩子有什么错？这个袁小小软软糯糯的从一年级就是女儿的小跟班，经常跟着女儿来家里玩。却原来是被女儿保护的人。

恨吗？不恨。甚至有些怜爱。稚子无辜。何况后来袁利成变了。

六年级开学的第一天，老师让袁利成做了她的同桌。莫问很害怕，心里很抗拒却不知如何拒绝。袁利成大咧咧在她身边坐下来，若无其事的鼓捣着书包。时间一天天过去，莫问紧张不安的心放下来。袁利成没有欺负她。

又过了几天，袁利成一早上来了就摆着一张苦瓜脸。越来越蔫吧，快到中午时趴在桌子上起不来了。

莫问犹豫了很久，怯生生的问：“你……怎么了？”

“我饿”他捂着肚子脸色有些苍白“今天早上我妈打我一顿，没吃早饭就跑出来了。

莫问从书包里掏出一包饼干犹豫着递过去小声道：“给你，趁老师还没来，你快吃吧。”

袁利成接过饼干毫不客气的吃起来

“你妈为啥打你？”

袁利成吃东西的动作一顿。突然从书包里掏出支卡通笔，笔上有只金色的凤凰，立体翅膀不停的煽动着。莫问眼睛一亮，但很快掩饰了住了。

“给你的”袁利成把那支笔硬生生杵在她面前。我妈买了两支笔。一支带凤凰的，一支带小熊的。可是我和弟弟都想要带凤凰的。弟弟跟我抢，抢不过我就哭了。我妈揍我，我拿着笔就跑了。没来得及吃饭。”

“我，我”莫问结结巴巴“我不要。你那么喜欢，为什么给我？”

“切”他撇撇嘴“哪有大男子汉喜欢这玩意的？这是小女生用的东西。谁像我弟弟那个变态？一个男孩子还非得跟我抢凤凰鸟，他用小熊不是正合适吗？我是为了送给你才抢的。”

“……？”莫问无语心中暗想：“他为什么送给我？他怎么知道我喜欢凤凰？”

莫问最终没要他的笔。袁利成还是拿回去给了弟弟，跟妈妈道了歉。

第二天班里一个女生笑话莫问的衣服土气，下课时被袁利成薅了小辫子。李海东偷偷藏起了莫问的课本，袁利成回头就在班里大声喊着：“李海东是个偷书贼。”开运动会时把椅子从教室里抬到操场上，只有袁利成一个人愿意和莫问一起抬，别的孩子围着起哄：“袁利成你怎么和这只丑小鸭一起抬”

袁利成倔强的抬着脖子：“我们是一家的，不对是一桌的，当然要一起抬”

“哈哈哈”一阵哄笑“你们是一家的。她是你媳妇……”

袁利成若无其事的样子也不争辩，莫问低着头抬着凳子跟在身后。几个起哄的见没意思也就溜了。有他在这些坏孩子倒也不敢太过分，那之后直到小学毕业莫问没有再挨欺负。

小学毕业后他们读了不同的中学，再也未见。直到莫问大学毕业后在一家单位实习，有个同事的哥们来找他办事。那哥们回过头来直直的盯着莫问看了一会问到“还认识我吗？”

莫问也看着他，是一张很阳光的脸，但却想不起来他是谁。莫问尴尬的笑：“对不起，我实在不知道您是谁。”

“我姓袁”

“哦，可是，我……”她还是想不起来。可能注定他们的缘分也就是到此为止。前半生的交集就这样画上了句点。之后再未相见。如今都已过而立之年，两个孩子又这样相遇，只是这一次换过来，换做莫问的女儿在保护袁利成的孩子。所有的一切都逃不过因果铁律。可是袁小小家境贫寒受尽霸凌又是怎么回事？她没恨过袁利成也不想他承受这样的因果，虽然他确曾伤害过她，可也曾经保护了她。

莫问伸手把小小抱在怀里，发现孩子膝盖上有一片擦伤。女儿急了：“那几个坏蛋又打你了？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我要去找他们算账！”莫问伸手摸摸女儿的脸安抚她暴怒的情绪，也为女儿感到高兴：幸好孩子不像我，是个心态强大能自我保护又能照顾别人的。命运是公平的。

女儿伸手在湖里捧了水，撒在小小膝盖上：“先把伤口清洗一下”

然而奇迹发生了，洒过水的的地方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这……妈妈……”女儿结巴了。惊恐的看着莫问，愣了一会突然缓过神来，一转身“噗通”一声跳下水。平静的湖水立刻轻轻摇荡起来，强烈的白光从四面八方聚拢来裹住了女儿福安宁的身体。微波荡漾中女儿惬意的舒展着身体，本来就白净的孩子越发白净，身体像是从内而外都被洗涤了一样，肤色光亮而透明，身高在增长，形体在变化，变得更漂亮了。并且有股强大的气息从孩子身上扩散开来。这是DNA在重组吗？莫问无法用她现有的知识来解答她所看到的一切。

很久之后湖面平静下来，光晕散去，女儿一声大喊从水中一跃上岸。十四岁的孩子身高一米七了。“妈妈，我感觉好轻快。我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

话音未落她已经抱起小小丢进湖里，但是湖面未起任何波澜。小小也没有改变。

女儿焦急的大喊“变啊，快变啊。小小要变强才不会受欺负。”她急得快哭出来了。

莫问抬头看着远处的宝箧塔，光芒越发炽盛超过了太阳，但是却不会炙烤焦热，倒让人感觉清凉舒爽，头脑也分外清醒起来，她立刻明白了一个道理：“看来小小的机缘不在这里。”同样的机遇也不是每个人的命运都相同的。

塔中光芒越发炽烈。光化作一股无形的吸力把莫问吸到塔前，然后强光穿透了莫问的身体。把肉体中那部分负能量的、沉重的无形物冲洗出身体，莫问感觉自己立刻轻快地变瘦长高，似乎摆脱枷锁冲出牢笼般飞起来，身心无比愉悦。背后的光翼展开数丈远，如雄鹰翱翔天际，在天上游荡够了缓缓落下，光翼隐去……

福安宁背着袁小小跑过来。

“妈妈，这是书中的世界。我们要留在这里还是回去？”

“不知道，我们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去。只能看机缘。”

三人久久凝望这耸入云天的高塔，宝塔华光四射，突然拔地而起，悬浮于空中，塔中传出隆隆咒声似有亿万远古先民正在吟唱着古老的咒语，这音律初听平凡，再听却声声扣击心门，震颤灵魂。袁小小似乎与之产生共鸣，泪水噼里啪啦落下来，双手合十缓缓盘膝坐下，莫问母女也跟着盘膝而坐。咒语洗涤着灵魂，强化着精神。袁小小的气场悄悄改变，不再懦弱，不再悲伤，阴沉的气质逐渐明朗，灵魂的力量渐强渐大。莫问和福安宁的灵魂也得到了强化。咒语声如同滚滚春雷，在大地上奔涌而过洗涤了万物。很久之后宝箧塔的光华逐渐变成金色，塔身被华光包裹，最后变成巨大的光球向深空中飞去，越来越远最后停在远空。那是……太阳！原来在这个世界里，宝箧塔就是如同太阳般的存在。

有光在空中凝结成三朵璀璨的莲花，三人不由自主举起光翼飞上莲台，莲台极速旋转，无数星辰迅速聚拢而来在虚空形成巨大的光轮，如同宇宙中一座运转的星系。星系中似有无形的能量罩笼罩三人，带她们穿越时空。莫问看到了无数个过去、现在、未来的自己，如同旁观者一样观看着自己的一生，一开始感觉心绪起伏，时悲时喜因自己起伏不定的命运激动不已，飞行的星系也会随之各种震动飞得极不稳妥，有几次差点和别的星系发生碰撞。后来看得多了渐渐的也就淡了，放下了。似乎一切都只是一场虚幻的梦，波澜不惊的一颗心安稳不动稳如磐石。境随心转的命运打开了一条坦途，旋转飞行的星系稳稳当当的走过岁月长河，穿越了轮回的瀚海……

呈现在她们眼前的时间是无数个不连贯的点，可以随意选择。最终莫问选择了图书馆里见到女儿福安宁的那一刻，不为别的，她得把袁小小送回家。当三个人出现在图书馆里时，一直寻人不遇的警察足足愣了十秒钟，然后是一顿盘问。三个人很默契的没有说出异界时空的事情，只说是小小躲在某个堆满书的角落里看书入了迷忘了时间，后来莫问母女找到了她……

在袁利成来接小小之前，莫问带着福安宁离开了。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有定数的，该了结的就让它自然逝去吧。袁小小得了宝箧咒的加持，今后的人生肯定会越走越顺，家境贫寒、被霸凌这些问题肯定会迎刃而解，都不再是问题。

敬请期待第四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