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咒-(短小说)

作者：布衣

苇子沟不是一条沟，是村名。苇子沟的男人以勤劳与赌博而出名。

张大以前是从来不赌的。

日头还没有出来，灰蒙蒙的，人们就会看到张大背着渔蒌子和一把镰刀走在田埂路上，绕过苇子坟，就到了一片水草地。张大每天都是在这个时候割一些水草喂鱼，然后用兜网从水塘中捕一些鱼拿到小镇上去卖，贴补家用。

张大的婆娘是二村的，大屁股大奶子大块头，农忙时可以顶两个汉子，说话却有些慢条丝理，声音象个小姑娘，脾气也很温顺。张大觉得自己的日子终于熬出头了。张大15岁死了爹娘，只有一个叔父住在隔壁，当村长。张大熬了十年，才娶了一个婆娘。张大很满意，看着婆娘的屁股一颠一颠的，心里就乐翻了。

大屁股好生养，张大婆娘的肚子也争气，不到一年，就生了一大胖小子。张大做事就更卖力了。除了承包了一个水塘养鱼，农闲时就会到小镇上做做生意，倒腾倒腾一些小玩意，赚了不少闲钱。

小镇上刘麻子开了一家小卖部，小卖部的生意由刘麻子的老婆照看着，刘麻子就在自个儿家里开一桌赌局，刘麻子老婆也不怎么管他，一是赌的也不大，二是赌局一开，来往的人就会多，人多小卖部的生意就会红火。张大去小镇的次数一多，与刘麻子他们就混熟了。

张大在小镇幺喝的时候，刘麻子就会探出一个头来，朝老大喊道：张大，来玩几把。张大有时会停下来，买一包烟什么的，然后看看就继续做自己的小买卖去了。身后就会传来刘麻子的声音：张大你个逑，怕老婆个屌啊。

日子是没有头的，连不着尾，象苇子坟的那一片水草地。在张大的儿子已经可以为张大去买一包烟或者打一瓶酱油的时候，张大就在刘麻子家赌上了。第一次是很难确切的说因为一些什么的。唯一能说清的是，张大那时赌本只下注几毛钱。

只是，张大的赌运实在是不怎么样。输的时候多，赢的时候少。张大输红了眼，就会赌几本大的。张大回家拿钱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过年关了。张大清理家底才知，这十几年辛苦辛苦已攒了两万。张大与婆娘商量着准备把这两万存到信用社。张大在睡觉时把这些钱藏在枕头低下，张大还没想过用这些钱来做一些什么，与婆娘扯些闲谈，摸着婆娘的奶子，很快就鼾声如雷的睡着了。

张大是在第二天上午才发现那两万块钱不翼而飞。早上去镇上卖完鱼后，就在刘麻子家赌了几把，钱输光后，张大说，你们等着，我这就去拿钱。回到家，婆娘正在晒一些小鱼干，张大发现钱不见后慌了神，问婆娘，婆娘一听就萎顿在地，嚎啕大哭，这个家可完了。张大一看婆娘脸色，更是六神无主。又慌又急，骂道，你个臭娘们，看个家都看不住，娶你有逑用？

两夫妻吵闹到筋疲力尽后，才想起一些细节。婆娘说，早上只有小魁子来借过扫帚。小魁子今年17，是张大的侄子，隔壁村长家的小儿。初中毕业就在家，平时也没什么事做，屁股还没有收黄，就鬼精鬼精的，赌桌上没少他的人影。

张大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窗前有影子一晃，当时也没怎么在意。和婆娘说起这些细节时，就越来越断定是小魁子偷了去。

张大与婆娘去找当村长的二叔，二叔铁青着脸，对他们说，这小兔崽子没这么胆大，要是真是他偷了，看我不打断他的腿。二婶听到他们的话语就跑了出来，说，这不可能。我自个生的儿子，我自己知道。婆娘与二婶就争了起来。二叔吼道，吵什么，把兔崽子给我找回来。

小魁正在与刘麻子他们吃狗肉，听到消息，就赶了回来，见表哥张大与父亲都铁青着脸。就问道，咋，出啥事啦？张大说，小魁，大家都是亲戚，兔子还不吃窝边草，这十几年的血钱汗，你拿了，就还给我，咱们都不追究了。小魁急了，说，谁偷你钱了？小魁是死活不承认，二婶见儿子不承认，也就更理直气壮了。两家争吵了半天，也没个结果。

张大回到家，呆坐在家里，婆娘一直哭哭啼啼到晚上。哭到张大心里烦得要死，夫妻俩又吵了一架。谁也没睡着。天还没亮，张大怀着一线希望又到二叔家去敲门，二婶开门一看是张大，就要关门。张大说，我只找小魁说几句。二叔说，让他进来。张大看小魁从里屋出来，就扑的一声，朝小魁跪了下去。小魁，我求你了。小魁黑着脸，你求老天爷也没有用，我没偷。

张大又对着二叔跪了下去，说，看在我死去的爹妈份上，您老就叫小魁把钱还给我吧。二叔叹了一口气，说，孩子，小魁是真的没有偷啊。我们也没有办法啊。如果你缺钱花，我们可以给你凑一些。张大见小魁与二叔这么说，心里越来越紧，也越来越空。只觉得自己被人抽了去。

张大与婆娘这几天没安分过，两人商量，想着事情发生的前前后后，越想越觉得是小魁偷了他们的钱。现在的小魁，不只是他们眼中的小偷，也是他们心中的救命草。眼前就这么一点希望，张大觉得无论如何也要抓住。婆娘说，咱们只要盯紧小魁，总会有小魁露出猴子尾巴的时候。张大想了想，也只有这个办法。

就这样，小魁走到哪儿，张大就跟到哪儿。就连小魁上个厕所，张大也会在外猫着。小魁说他骂他，张大也不回话，脸上木无表情，眼神呆滞。小魁拿他没办法，就回到家里和他老爸说了这件事。

村长张老头就把张大叫过来，说，你这样跟着小魁，明摆着是把小魁当贼，全村的人一见这架势，那还不都知道了？你叫小魁以后如何做人？张大说，做了还怕人知道啊？二婶一听，就火了，说，你别不知好歹，要不是看在你死去的爹妈份上，早就把你赶走了。张大的婆娘在家里做饭，听到那边在吵，也赶了过来。两个女人，就拉拉扯扯，打了起来。

那次打架，两个女人都是伤痕累累，男人们还算有点理智，把他们拉扯开来。不过，这样一来，两家算是彻底的闹开了。张大见这样子不行，就去派出所报了案，找到派出所的张副所长，把情况一说。吴副所长说，你又不早来，现在都几天了，案发现场早就被你们破坏。再说了，你现在告张小魁偷了你的钱，没有人证与物证，那也是诬告啊。

张大去报案，反被吴副所长数落，一肚子的窝囊气，回到家里与婆娘一说，婆娘就骂道，早就叫你不要去报案，找那吴老头有个屁用，他与你二叔是几十年的交情，那还不是护着他们？张大想想也是。觉得这几天头都大了，连这一层都没想到。婆娘说，咱们还是要搞，把事情搞大，看他们怎么收场。

张家的祖坟，就在张大家菜园子前面，张大每天去张家的祖坟去烧香、磕头、放鞭炮。婆娘站在村长家的地坪上骂街，哪个不要脸的，杀千刀的……指桑骂槐，连哭带说。闹了三天，村长一家实在受不了，小魁先是躲着，不敢露面。最后，把小魁惹毛了，拿着一根扁担就冲过去要打婆娘，婆娘见这一阵势，在地上一坐，双脚乱蹬，滚来滚去，指天骂地，嘶叫到：张家的祖宗有眼啊，生个畜牲当小偷，还要打人啦。小魁从来没见过这阵势，一下子拿着扁担愣在当地，张大正在菜园子里，以为是婆娘被小魁打伤了，从菜园子里拿把锄头就奔了过来，骂道，王八糕子，今天我打死你。小魁与张大就打上了。

张大是干粗活出生的，小魁正当年轻，初生的牛仔子。两人就干了起来。村长正在村委会开会，听到消息，边召集几个村民赶过来，边支人去派出所叫吴副所长。众人把小魁与张大劝开。吴副所长带着几个干事也赶了过来。二话不说，就把张大扣到派出所。

进了局子，也不审问，先是一顿打。关押三天后，就把张大放了出来，吴副所长对他说，以后你再无理取闹。再押十五天。张大这几天一打一押，受了惊吓，蔫蔫的低着头，回到家。婆娘却不在了。好心的村民告诉张大，你婆娘带着毛毛躲回娘家了。

婆娘的娘家人，也都是农民出身，一个个都老实巴交的。几个舅子也只是劝他们守生安份。张大带着老婆孩子回家，老实了好一阵。只是，张大与婆娘怎么都提不起精神，两人还时不时的相互责怪。张大一骂，婆娘就流泪，嫁给你，什么时候过过一天舒坦的日子？张大听到这话，心就软了。又怨起自己来。想着这十几年，含辛茹苦攒了些钱，却白白的被盗。那个揪心啊，真恨不得一头撞死。婆娘就安慰他，咱有手有脚，饿不死。

安慰是安慰，张大在心里是怎么也过不去这一坎。十几天过去了。张大又开始在小镇上出现。只要一遇到熟人，逢人就说自己的遭遇，说被哪个天杀的偷了自己的钱。这件事，起先人们听到时，还会表示同情，后来，就麻木了。再后来，就会取笑张大。张大，那天关在局子里被打，是不是屁股开花啊。

张大在镇上遇上了好几年都没见过的舅舅。自从张大的老妈死后，张大就很少去舅舅家，再后来，舅舅全家搬到市里，也就失去了联系。张大看到舅舅，俗话说，见舅如见娘，眼泪就一个劲儿往下流。舅舅一看张大，起先没认出来，叫到，张大，你怎么现在这个样子了？瘦得都快成皮包骨头了。

张大见到舅舅，象是见到了救星，在舅舅前一跪，说到，舅舅，为我做主啊。然后就说起了自己的经过。舅舅听得鼻子一酸，说，舅舅老了，不过，舅舅会想办法的。舅舅回到家后，和老婆子说起这事，感叹唏嘘。两公婆只是感叹，张大那孩子可怜见的，从小就没了爹娘，没过过好日子，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两公婆在社会上没什么关系，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帮张大。老婆子突然想起，说，世杰不是有一个同学在那个镇当民警吗？前几年，世杰在家时，他还来过我们家。

舅舅连忙给在深圳的世杰打了一个电话，让世杰和那个民警说一说。

严世杰通过高中同学，才知当年的好友李锋华已经当上了那个镇的派出所所长，半个月前调过去的。严世杰打了一个电话给李锋华，叫他照看照看张大。李所长是公安学院毕业的，实习两年后，就到了这个镇当派出所所长。很多情况还不熟悉。人，倒是一个很正派的年轻小伙子。

张大见到李所长时，又要下跪，一见这所长这么年轻，就有些犹豫，这腿弯在那儿打了一哆嗦，最后还是跪了下去。这次去见李所长，张大带了一些自家产的莲子、鱼等土特产去的。李所长连忙把他扶起来，安慰安慰了他，说，案情我们会帮你查的，东西你还是带回去。这样吧，我送你回去吧，正好我也要去你们村调查调查。

李所长了解了详细的情况后，对张大说，这个案子有些难度。一是时日已久，无法从现场取证，二是赃款肯定已经安全转移。李所长安慰张大，不过，不要急，查起来还是有些希望。明查暗访，总会有一些线索的。再说，时间一久，小偷的戒备心理就会有些疏忽，赃款就会落面。二万块钱在这个镇，不算小数目。临走的时候，李所长叮嘱张大不要再去村长家闹了，于案件的侦破只会起到阻碍作用。

从苇子沟到小镇也就五六里地。小镇上人不多，大伙儿面碰面的，都是熟人。小魁这事闹开后，自觉脸上无光，在家里躲了一向后，又经常和刘麻子他们混到一起，吃吃狗肉，赌赌小钱。了解这些情况后，李所长就分别找了找刘麻子和小魁谈话。刘麻子在镇上混了十几年，是一个老油子，谁也不得罪，也问不出什么来。问小魁时，小魁说，我没偷，你别找我。

李所长说，我没说你偷，你着什么急，我是问你那天去你堂哥家借扫帚做什么，你平时不是挺懒的吗？小魁说，我老妈要我借的。不信，你去问我妈。李所长心想，看来，问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只能是暗访。一个小孩子偷这么多钱，也没这么胆大，如果是小魁，背后也有同伴。李所长回到所里后，就叫民警小丁平时多留意与刘麻子和小魁来往的人。

张大自从李所长来到小镇后，就象是吃了定心丸。来往镇上时，脸色也比以前好多了。和别人聊天，动不动就说，李所长是我表弟的同学，看我怎么收拾那个王八糕子。大家都心知肚明，张大嘴里的王八糕子指的就是小魁。不过，从那以后，倒是不见张大去村长家闹事了。

村长看着小魁整天不做正事，现如今又因为这事传得沸沸扬扬，恐怕小魁将来相一门媳妇都难。想起自己的大儿子大魁在北海当边防警官，就到小镇上给大魁打了一个电话，说能不能想办法把小魁带出去。大魁说，这事不难，他安排妥当后，小魁就可以过来了。大魁是连长，在当地很吃得开，各种社会关系都有。

这事不知怎么就被张大知道了。张大在镇上逛时，手上多了一把镰刀，扬言，只要小魁走出这个小镇，就要把他放倒。张大说，你他妈偷了就想逃，门儿也没有。李所长知道这事后，狠狠地说了张大几句，说张大你要是再这么无理取闹，我可就不管了。

村头一个屁，村尾也能闻到。小镇上是藏不住事的。小魁一家人商量着怎么办，最后，小魁妈就说，让大魁回来一趟吧，把小魁接走。张老头想了想，也觉得大魁回来最稳妥，再说大魁也有两年没有回家了。张老头就给张大魁拍了一封加急电报：家有急事，速回。

张大魁回来时，是拿着部队里的特批令回来的，特批令上说，大魁回来处理家事，军人家属情况特殊，希望当地政府给予配合。张大魁回来后，先是找了当地的乡政府，乡政府秘书说，张连长，这是小事，我给派出所所长李锋华打一个电话吧。张大魁问，你刚提的李锋华是谁？秘书说，是新来的派出所所长啊。省公安专科学校毕业的。大魁说，那没错了。他是我同学。

大魁找到李锋华时，李锋华吃了一惊，问他，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在部队当兵吗？大魁说，我回来处理一些私事，顺便来找找老同学。两人就聊起了旧事。原来，大魁、阿华，阿杰是高中时的同班同学。三人关系都挺要好的。大魁与阿杰是隔了一层的亲戚，小时候就认识了。

阿华把他所掌握的情况说了说，然后问大魁，你准备怎么处理？大魁说，张大是我堂哥，怎么说也是一家人。希望能调解好。这次我带来了五千元，小魁没有偷，我也会把这钱给张大。希望张大以后不要再去闹两位老人了。小魁我会带走，他在这个儿也站不脚了。

阿华想，这案子小魁虽然是嫌疑人，要真正查起来，却有难度。大魁这样安排，皆大欢喜。也算是给大魁一个顺水人情。阿杰那边也好交待。阿华就说，这样处理好，事态不要扩大。然后问了一句，调解的时候，要不要我过去？大魁说，你们派出所事情多，就不要去了。再说，你们一参与，这事就会变得复杂。

小镇上处理事情，往往不是靠法，讲的是人情。人情是小地方的说法，大城市里那叫社会关系。大魁回来的消息，很快在镇上传开了。大魁没当兵之前，在镇上是黑白两道都混得熟，为人也极仗义。以前的哥们见大魁回来后，就都过来找他，对大魁说，需要什么帮忙的，只要大魁哥打声招呼就行了。这帮人说白了，也就都是一些混混，牛打鬼的人物。大魁和他们喝了一顿酒，对他们说，兄弟们，这次，是家事，我处理就行了。以后，我与小魁在外的日子，家里有什么事，你们帮我照看着。一群人等，哄然说，那是当然，当然。

大魁去张大的家里，跟他夫妻俩把自己的用意和处理说了说。张大说，大魁，你见过世面，也比我行，但是，小魁偷就是偷，没有偷，我也不会要你们家一分钱。大魁说，张大，大家都是亲戚，按理，我还得叫你一声哥。别把脸给撒破了。如果你能拿出证据证明是小魁偷的，别说二万，给你十万，我们家也会给。如果你拿不出证据，我要告你个造谣罪。

张大的婆娘从厨房里出来，嚷道，证据，啥证据？那天早上就小魁一个人进来过。这不是证据吗？你把小魁叫过来，我与他当面对质。那天早上他小魁借了扫帚就慌慌张张的跑了，那是做贼心虚。大魁没理会娘们的话，拿出那张特批令和钱，对张大说，这五千元，你们拿着。以后不要再闹事了。你们也看到，部队已经出了特批令，前来调解的。小魁我明天就会把他带到北海。

张大长这么大，从没见过什么特批令。以为是某个大官给了大魁特权，又听说大魁与所长也是同学，一下子懵住了。从有希望到没希望，又从没希望到有希望，这几下子反复折腾。张大的脑袋出现了短暂的空白。直到大魁走了，张大才意识过来。

张大的婆娘见丈夫那愣样，就有些软了，说，张大，咱不斗了。他们权大势大，咱斗不过。钱丢就丢了，咱有手有脚的，能赚回来，就当那几十年是喂狗了，反被狗咬了一口。张大黑着脸，说，不能这么就算了。明天再去找他们。婆娘说，要不这样，你明天把钱给他们送过去，你叫小魁在祖宗坟前发个毒誓。他是真没偷，还怕发誓。只要他发了誓，咱向他们家磕头赔罪。张大说，嗯。

第二天，张大去村长家时，大魁与小魁正要出发，还有那些小混混们也在，为他们送行。张大也认识其中的一些混混，见他们在，先就有些怯了。在地坪前大声叫道：小魁，你要是真没偷，你就跟我去祖宗坟前赌誓。你赌完誓，我就给你磕头认罪。小魁听了，说了一句，神经病，懒得理他。

张大见小魁不敢和他去祖宗坟前，就由叫而变为骂了。大魁走过去，对他说，张大，你我的祖宗都是同一个人，你要骂就骂吧。说着，大魁就带着小魁准备上车。张大急了，就去拖小魁，那些小混混们以为是打起了架，就把拳头凑了过去。张大嘶叫道，妈的，我和你们全拼了。

那次打架的结果是：小魁的头被缝了两针。张大全身青肿，进局子里被关了十五天。说法是，无理取闹，聚众斗殴，大魁小魁三天后就去了北海。张大被放出来时，婆娘来接的他。临走时，李所长对张大说，这事就这么算了吧。我也帮不上忙。以后有什么事，我会罩着你。

张大与婆娘，看也没看李所长。从局子里回家的第二天，张大一一从邻家借来了九张桌子，在祖宗的坟前，搭成五三一高台。再从婆娘家拉回一头猪。一刀捅了进去，血滚血滚的，砍下猪头摆在最上面的那张桌子上。烧上三根香，插在一碗米中。张大爬了上去。远远的，人们看到猪头的血往下流，张大瘦弱的身影，张大的婆娘放着鞭炮，然后听到张大嘶心裂肺般的声音：黄天有眼啊……

村民们知道，那是张大在进行天咒。咒语是什么，人们没有听清楚

天咒。老天是有眼的。张大及张大的婆娘始终这么想。

天咒那天后，日头还没有出来，灰蒙蒙的，人们就会看到张大背着渔蒌子和一把镰刀走在田埂路上，绕过苇子坟，就到了一片水草地。张大每天都是在这个时候割一些水草喂鱼，然后用兜网从水塘中捕一些鱼拿到小镇上去卖，贴补家用。

后来，后来张大在与刘麻子他们赌时说了一句话：那时觉得自己要死要活的。现在，不也过来了？

小魁在北海出了车祸。死状极为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