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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士传》之汉滨老父

王霸

王霸、字儒仲。太原广武人也。少立清节及王莽篡位,弃冠带,绝交宦。建武中,徵到尚书。拜称名,不称臣。有司问其故?霸曰:天子有所不臣,诸侯有所不友。司徒侯霸让位于霸,故梁令阎阳毁之曰:太原俗党,儒仲颇有其风。遂止以病归,隐居守志,茅屋蓬户,连徵不至以寿终。

  严光

严光、字子陵。会稽馀姚人也。少有高名,同光武游学及帝即位,光乃变易姓名,隐逝不见。帝思其贤乃物色求之后。齐国上言:有一男子披羊裘,钓泽中。帝疑光也。乃遣安车,玄纁聘之三反而后至。司徒霸与光素旧,欲屈光到霸所语言。遣使西曹属侯子道奉书,光不起,于床上箕踞。抱膝发书读讫,问子道曰:君房素痴,今为三公,宁小差否?子道曰:位已鼎足,不痴也。光曰:遣卿来何言?子道传霸言。光曰:卿言不痴,是非痴语也?天子徵我三,乃来人,主尚不见,当见人臣乎?子道求报。光曰:我手不能书,乃口授之。使者嫌少,可更足。光曰:买菜乎?求益也?霸封奏其书。帝笑曰:狂奴,故态也。车驾即日幸其馆。光卧不起,帝即卧所,抚其腹曰:咄咄子陵,不可相助为理邪?光又眠不应,良久乃张目而言曰:昔唐尧著德,巢父洗耳,士故有志,何至相迫乎?帝曰:子陵,我竟不能下汝邪。于是升舆叹息而去,复引光入,论道旧故,相对累日,因共偃卧。除为諌议大夫,不屈乃耕于富春山后,人名其钓处,为严陵濑焉。建武十七年,复特徵不至。年八十终于家。

  牛牢

牛牢、字君直。世祖为布衣时,与牢交游。尝夜共讲说谶言:云刘秀当为天子。世祖曰:安知非我,万一果然,各言尔志。牢独默然。世祖问之。牢曰:丈夫立,义不与帝友。众大笑及世祖即位徵牢,称疾不至。诏曰:朕幼交牛君真,清高士也。恒有疾,州郡之官常先到家致意焉。刺史郡守是以每辄奉诏,就家存问。牢恒被发称疾,不答诏命。

  东海隐者

东海隐者,不知何许人也。汉故司直王良之友。建武中,良以清节徵用,历位至一年复还。通友,不肯见而让之。曰:不有忠信奇谋而取大位,自知无德,曷为致此而复遽去。何往来屑屑不惮烦也?遂距良,终身不纳。论者高之。

  梁鸿

梁鸿、字伯鸾。扶风平陵人也。遭乱世,受业太学,博览不为章句,学毕乃牧豕上林苑中。曾误遗火延及他舍,鸿乃寻访烧者问其所去失,悉以豕偿之,其主犹为。少鸿又以身居作,执勤不懈。邻家耆老见鸿非恒人,乃共责让主人,而称鸿长者。于是始敬异焉。悉还其豕。鸿不受而去归乡里,埶家慕其高节,多欲女之鸿。并绝不娶。同县孟氏有女,状丑、择对不嫁。父母问其故。女曰:欲得贤如梁伯鸾者。鸿闻而聘之,及嫁始以装饰,入门七日,而鸿不答。妻乃跪请。鸿曰:吾欲裘褐之人可与俱隐深山者尔。今乃衣绮缟、傅粉墨,岂鸿所愿哉。妻曰:以观夫子之志耳。妾自有隐居之服,乃更为椎髻,著布衣操作而前。鸿大喜曰:此真梁鸿妻也,能奉我矣。字之曰:德曜、名孟光。居有顷乃共入霸陵山中,以耕织为业,咏诗书弹琴以自娱。仰慕前世高士,而为四皓以来二十四人作颂。因东出关,过京师作《五噫之歌》。肃宗求鸿不得。乃易姓运期,名耀。字侯光。与妻子居齐鲁之间,有顷又去适吴,居皋伯通庑下,为人赁舂。每归,妻为具食,举案齐眉,伯通察而异之,乃方舍之于家。鸿潜闭著书十馀篇,疾且困,告主人曰:昔延陵季子,葬子于嬴博之间,不归乡里。慎勿令我子,持丧归去,及卒。伯通等为求葬地于吴要离冢傍。

  高恢

高恢、字伯达。京兆人也。少治老子经,恬虚不营世务,与梁鸿善,隐于华阴山中。及鸿东游,思恢作诗曰:鸟嘤嘤兮友之期,念高子兮仆怀思,想念恢兮爰集兹。二人遂不复相见。恢亦高抗匿耀,终身不仕焉。

  台佟

台佟、字孝威。魏郡邺人也。不仕,隐武安山中峰。凿穴而居,采药自业。建初中,州辟不就。魏郡刺史执枣栗为贽,见佟语良久。刺史曰:孝威居身如此,甚苦如何?佟曰:佟幸得保终、正性、存神、养和、不屏营于世事以劳其精。除可欲之志,恬淡自得不苦也。如明使君绥抚、牧养、夕惕、匪忒反不苦耶?遂去。隐逸终身不见。

  韩康

韩康、字伯休。京兆霸陵人也。常游名山采药,卖于长安市中,口不二价者三十馀年。时有女子买药于康,怒康守价乃曰:公是韩伯休邪?乃不二价乎?康叹曰:我欲避名,今区区女子皆知有我,何用药为!遂遁入霸陵山中。博士公车,连徵不至。桓帝时乃备玄纁、安车以聘之。使者奉诏造康。康不得巳,乃佯许诺,辞安车自乘柴车,冒晨先发至亭,亭长以韩徵君当过,方发人牛修道桥,及见康柴车幅巾,以为田叟也。使夺其牛,康即释驾与之。有顷使者至。夺牛翁乃徵君也。使者欲奏杀亭长。康曰:此自老子与之,亭长何罪?乃止。康因中路逃遁以寿终。

  丘訢

丘訢、字季春。扶风人也。少有大材,自谓无伍,傲世不与俗人为群。郡守始召见,曰:明府欲臣訢耶?友訢邪?师訢邪?明府所以尊宠人者,极于功曹。所以荣禄人者,巳于孝廉。一极一已,皆訢所不用也。郡守异之,遂不敢屈。

矫慎

矫慎、字仲彦。扶风茂陵人也。少慕松乔导引之术,隐遁山谷。与南郡太守马融,并州刺史苏章,乡里并时。然二人纯远,不及慎也。汝南吴苍甚重之,因遗书以观其志曰:盖闻黄老之言,乘虚入冥,藏身远遁,亦有理国养人,施于为政。至如登山绝迹,神不著其證,人不睹其验。吾欲先生从其可者,于意何如?昔伊尹不怀道以待尧舜之君,方今明明,四海开辟,巢许无为箕山,夷齐悔入首阳,足下审能骑龙弄凤,翔嬉云间者,亦非狐兔燕雀所敢谋也。慎不答。年七十馀竟不肯娶,后忽归家自言死日,及期果卒。后人有见慎于燉煌者,故前世。异之或云:神仙焉。慎同郡马瑶,隐于汧山。以兔罝为事,所居俗化,百姓美之。号:马牧先生焉。

 任棠

任棠、字季卿。少有奇节。以春秋教授,隐身不仕,庞参为汉阳太守,到,先就家俟焉,棠不与言。但以薤一本,水一盂,置户屏前。自抱孙儿伏于户下。主簿白:以为倨傲。参思其为意,良久曰:棠置一盂水者欲谕太守清也,投一本薤者欲谕太守击强宗也,抱孙儿当户者欲谕太守开门恤幼也,终参去不言。诏徵不至。及卒,乡人图画其形,至今称任徵君也。

贽恂

贽恂、字季直。伯陵之十二世孙也。明礼、易,遂治五经,博通百家之言,又善属文,词论清美,渭滨弟子扶风马融、沛国桓驎等,自远方至者十馀人,既通古今而性复温敏,不耻下问。故学者宗之。尝慕其先人之高,遂隐于南山之阴,初马融如恂受业,恂爱其才因以女妻之。融后果为大儒文魁。当世以是服恂之知人。永和中,常博求名儒,公卿荐恂,行侔颜闵,学拟仲舒,文参长卿,才同贾谊,实瑚琏器也。宜在宗庙,为国硕辅。由是公车徵不诣。大将军窦武举贤良不就,清名显于世,以寿终三辅称奖。

法真

法真、字高卿。扶风郿人也。学无常家,博通内外,图典关西,号为大儒。弟子自远而负笈尝数百人,真性恬静寡欲,不涉人间事。太守请见之,真乃辐巾诣谒太守。曰:昔鲁哀公虽为不肖,而仲尼称臣。太守虚薄,欲以功曹相屈,光赞本朝,何如?真曰:以明府见待有礼,故敢自同宾末,若欲吏之,真将在北山之北,南山之南矣。太守戄然,不敢复言。凡辟公府,贤良皆不就。同郡田羽荐真曰:处士法真,体兼四业,学穷典奥,幽居恬泊,乐以忘忧,将蹈老氏之高踪,不为玄纁屈也。臣愿圣明就加衮职,必能唱清庙之歌,致来仪之凤矣。会顺帝西巡,羽又荐之。帝虚心欲致,前后四徵。真曰:吾既不能遁形远世,岂饮洗耳之水哉?遂深自隐绝,终不降屈。友人郭正称之曰:法真、名可得闻,身难得而见,逃名而名我随,避名而名我追,可谓百世之师者矣,乃共刋石颂之号曰:玄德先生。年八十九,中平五年,以寿终。

  汉滨老父

汉滨老父者,不知何许人也。桓帝延熹中,幸竟陵,过云梦,临沔水,百姓莫不观者。有老父独耕不辍,尚书郎、南阳张温异之,使问曰:人皆来观,老父独不辍,何也?老父笑而不答,温下道百步,自与言。老父曰:我野人也。不达斯语。请问天下乱而立天子耶?理而立天子邪?立天子以父天下邪?役天下以奉天子邪?昔圣王宰世,茅茨采椽而万人以宁。今子之君,劳人自纵,逸游无忌,吾为子羞之。子何忍欲人观之乎?温大惭。问其姓名,不告而去。

  徐稚

徐稚、字孺子。豫章南昌人也。少以经行,高于南州。桓帝时,汝南陈蕃为豫章太守,因推荐稚于朝廷。由是五举孝廉、贤良皆不就。连辟公府不诣。未尝答命。公薨辄身自赴吊。太守黄琼亦尝辟稚。至琼薨,归葬江夏,稚既闻,即负笈徒步豫章,三千馀里至江夏琼墓前。致酹而哭之。后公车三徵不就,以寿终。

  夏馥

夏馥、字子治。陈留圉人也。少为诸生,质直不苟,动必依道。同县高俭及蔡氏凡二家豪富,郡人畏事之,唯馥闭门不与高、蔡通。桓帝即位,灾异数发,诏百司举直言之士,各一人。太尉赵戒举馥,不诣。遂隐身久之。灵帝即位,中常侍曹节等专朝,禁锢善士谓之党人。馥虽不交时官,然声名为节等所惮。遂与汝南范滂,山阳张俭等数百人,并为节所诬,悉在党中。诏下郡县各捕以为党魁。馥乃顿足而叹曰:孽自巳作,空污良善,一人逃死,祸及万家,何以生为,乃自剪须、变服、易形。入林虑山中为冶工客作。形貌毁悴,积佣三年而无知者。后诏委放,俭等皆出,馥独叹曰:已为人所弃,不宜复齿乡里矣。留赁作不归。家人求不知处,其后人有识其声者,以告同郡止乡太守濮阳、潜。使人以车迎馥,馥自匿,不肯。潜车三返乃得馥。

  郭太

郭太,字林宗。太原人也。少事父母,以孝闻。身长八尺馀,家贫,郡县欲以为吏。叹曰:丈夫何能执鞭斗筲哉。乃辞母与同县宗仲至京师,从屈伯彦学春秋,博洽无不通,又审于人物。由是名著于陈、梁之间。步行遇雨,巾一角垫,众人慕之皆故折巾角。士争往从之。载策盈车,凡太知之于无名之中六十馀人,皆言后验。以母丧归,徐稚来吊,以生刍一束顿太庐前而去。太曰:此必南州高士徐孺子也。诗不云乎:生刍一束,其人如玉。吾不堪此喻耳。凡司徒辟大常,赵典举有道,皆不就。以建宁二年卒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