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酆都纪事(番)

番外01

北阴酆都大帝的身边有两位灵童,哥哥叫扶风,妹妹叫依柳。

扶风虽为年长,但这孩子的性子调皮好动。终在某一日忍受不住酆都枯燥的生活,偷偷投了转生盘,去往了人世。

郁川听闻此事,也只是吩咐下边的人对投胎转世之后的扶风多加监管,待他死后锁了魂回到酆都,再对其按照律法从严处置。

也是在几年之后,郁川和谢必安偶然到幽州去办差事。谢必安指着路过的一家青楼,说扶风此刻就在此处,问郁川要不要进去看看。

郁川心想差事办完了,也闲着无事。于是就应了谢必安的话,和他一起踏入了那乌烟瘴气的青楼。

站在门口的鸨母一见着谢必安就热情地迎上来招呼:“赵公子,好久不见呀!”

“常客?”郁川撇了一眼谢必安。

谢必安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害,我平常就来这儿打发时间。”

郁川点了点头,也没有继续问下去,毕竟这是下属的私人时间,他也无权再过问的。

接着鸨母把他们带入了梅间,谢必安起身说要去找现在的扶风把他带上来,让郁川在这里多等个片刻的。

郁川点了点头,留在了梅间吃酒。没想到就是这一会儿的功夫,梅间就走入了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

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刚进门就扑到了郁川的身上,浓重的脂粉气让郁川颇为恼火。

“把她丢出去。”

身旁的小厮听了郁川的吩咐,就把那姑娘给架起来丢了出去。但郁川没想到的是,刚消停了一会儿,这门外又进来了一位。

进来的每一个人都把自己当成了赵公子。

“滚。”郁川觉得有些头疼,他实在是不喜欢这种没有边界胡搅蛮缠的女人。所以他面上的表情也没有多好看。

只是没想到面前的这人听完他的话,竟然还能轻松地笑出了声。

这倒让郁川觉得有些好奇,只见这位姑娘乌发玉肤,脖颈修长,小巧精致的脸蛋上嵌着一对秋水明眸,长睫毛一眨一眨,就像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让人心生怜爱。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于是他也没再让人赶她出去,而是留了她下来,听她弹琵琶打发时间。直到一个唤作青娘地又入了这间子里来,郁川琢磨着谢必安也该来了,就挨个打发了她们去。

不过一会儿,谢必安果真就领着扶风来了,只是这扶风不再有了前世的记忆,说自己叫秦凡,不记得那叫扶风的家伙。

“看你在这里呆着也是受苦,要不然这次索性和我们一同回去好了。”谢必安在旁边看着扶风瘦弱的模样,手臂上还有些许的鞭痕。

出人意料的是,这扶风居然拒绝了谢必安的邀请:“我不回去,我在这里过的挺好的。而且还有一个家人陪着我,所以我不能和你们走。”

“据我所知你已经没有家人了。”

“是我最近认识的一位姐姐。”扶风露出了至少八颗牙齿,郁川从未见过扶风如此开心的模样:“她虽然嘴巴不饶人,脾气也很坏,但是她是天底下最单纯勇敢的姑娘。所以我想要在这里继续陪着她。”

听到这里,郁川不再劝他,因为他理解不了扶风此刻说的这些有的没的感情,所以也只是拍了拍扶风的脑袋,给他留下几锭金子便走了。

郁川在这次谈话之后撤去了在扶风周围监管的下属。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这青楼的鸨母发现了扶风的真实身份。并在几年之后在暗地里与扶风最在乎的姑娘订立了生死契约,以此来威胁扶风,在扶风大婚当日,侵占了他的身体。

郁川发现这些,已是为时已晚。他那时破开了青楼鸨母的房间,房间里头早已是人去楼空,只留下一个替身代替鸨母在楼中继续敛财。

郁川一气之下把那替身四分五裂,正当他背着手站在血泊之中的,房中却迎来了另一位访客。

她说她叫秦月云,就是郁川上次来时所遇见的那位姑娘。

只是这次,秦月云又是出乎郁川意料地把郁川锁在了房中,想要让郁川与她一起同归于尽。

他觉得面前的人新鲜有趣,但也只是看着她深处火海之中,并不想要真正地施以援手。却没想到她临死前提到了一个名字——秦凡。这正是扶风在人间所使用的名字。

也就是因为这个名字,郁川把她救了下来,带回了酆都。

番外02

郁川把云娘带回了酆都,从前的绝世美人此刻已经被烧的浑身焦黑,实在是让人有些惋惜,明明可以用法术易容成原来的样子,但云娘却仍是整日顶着那副鬼样子在郁川跟前晃悠。

起初郁川并不知道这小狐狸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直到有一日云娘拿着浮尘跑到自己的面前,问自己怎么不嫌弃她的那一张黑脸的时候,郁川才知道这鬼机灵是想要借着这丑脸让他嫌弃,好打发了她到别处去做差事。

郁川偏不如她的愿,装作没听懂的样子搪塞了过去。眼见着这小丫头的脸就像泄了气般垂了下去,郁川倒是越发觉得面前这张小黑脸可爱了起来。

云娘和秦凡在生死簿上的死亡日期是在同一天,毫无疑问的是那幕后的鸨母在这两人之间建立了某种联系。

郁川在知晓这些之后,便打算先从秦月云这里开始入手。那天他下了酆都山,看到奈何桥边聚集了一堆的人。

只见谢必安在人群的中间上窜下跳,嘴里嚷着:“让她跳!”

那小黑炭还真就往河里跳了下去。

“真是胡闹。”郁川走到了人群中,从身后把谢必安也给踹下了河。

谢必安从河里浮起来的时候指着上边的人就要骂娘:“谁踹的爷爷我!”

当谢必安看到人群中郁川高大的身影,他顿时就闭了嘴。

郁川指了指水里,谢必安乖巧地点了点头,又费力地往河里潜了下去,把云娘给捞了上来。

谢必安把小黑炭丢到了岸边,此时凑热闹的人群已渐渐散去。留下郁川坐在岸边,旁边是横躺着的云娘。

郁川本想借此机会探看云娘身后是否有生死契的印记,但云娘也刚好醒了,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打探着周遭的世界。

“醒了?”郁川默默地收回了手,站了起来。

微风拂柳,月光撒在了那张黑炭脸上:“我这是死了吗?”

郁川突然也是真想试试她是不是真的不要命,于是他在二人的面前合了一道水墙。

秦月云也果真是跳了进去想要去寻死。

真是个疯丫头。若她真与那鸨母订立了生死契约,让这丫头知道了,肯定会立马毫不犹豫地选择自缢。

在深渊之中,郁川默默地观察着云娘脸上的表情,那是他从没有过的温柔表情。

他未曾体会过红尘中的羁绊,但他此刻却有些羡慕起了扶风,这世上竟然真的有人能为另一个人愿意付出一切。

番外03

郁川听闻鬼帝把云娘的容貌换了回来,他本想派几个丫头去她周围帮忙服侍她沐浴,好窥探云娘的身后是否真的有那生死契的印记。

但一想突然派出几个丫头给她,她如今的品级也配不上。于是索性就上了桃止山,去找她给她升个职,他本不用亲自去的。

郁川坐在了半山腰等着云娘下山,等了半晌,那太阳才落了一半。

云娘和谢必安从山顶迈着步子下来。

这两人一见着郁川,脸上的表情就变了。郁川心里多少觉得有些不满,但一想自己的地位在此,所以云娘也不可能像和谢必安相处那般与自己相处。

他支使开了谢必安,想要和云娘说升职的事情。谁想到她竟会错了意,赤裸裸的眼神落在了郁川的身上,那眼神里带着无尽的缠绵,声音也变得更为柔媚惑人:“帝君这是对我有意思。”

郁川笑了:“云娘可真够聪明的。”

听完了这句话,云娘伸出了柔软的手贴上了郁川的脖颈,亲吻了他的嘴角。

郁川不知道别的什么情爱,此刻最为原始的欲望告诉郁川,他想要她。

芙蓉脂肉,贴体伴君;翻来覆去,任郎了情。

番外04

郁川也在这一次确定了云娘身上生死契的印记,最终他决定对秦月云隐瞒这个真相。

从那次之后,郁川和秦月云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郁川将云娘留在了纣绝阴天宫中,在自己的卧房边上另安排了一间厢房住下。

宫里的人时常会瞧见云姑娘一大早上躺在郁川的床上,抑或是郁川出现在云娘的房中。久而久之,这些丫头对于两人的关系便见心知肚明、见怪不怪了。

还记得那日依柳捧着一匹大红布经过了郁川,郁川问她:“你拿这红布做甚?”

“哎呀,我给云娘做嫁衣呢!”

郁川的心里顿时咯噔一声,面上却是不急不缓地问道:“她嫁谁去?”

依柳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当然是嫁给帝君您了,要不然还能嫁给我?”

“云娘自己说的?”

“是我自己私下做的。”依柳捧着红布走到郁川跟前:“嘿嘿,不瞒您说,我可羡慕云娘了。”

郁川笑道:“你羡慕什么?”

“人人都说帝君金屋藏娇,云娘在帝君的盛宠之下更是锦衣玉食。光是绫罗绸缎就堆满了整间房呢。”

“她的房间可是你收拾的,她房里什么模样你不知道?”

“这说法的确是有些夸张,可是帝君的盛宠却不是假的。”依柳撇了撇嘴:“我也想要有人对我这么好。”

郁川哼了一声,指着远处的秦月云道:“你瞧瞧,那就是我盛宠的女人。”

依柳顺着郁川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此刻云娘此刻挽起了宽大的袖口,露出了雪白的手臂,正蹲在池塘边上准备下手捞鱼。

谁也不知道此刻郁川脸上的笑意有多温柔。

番外05

一日广寒宫的嫦娥仙子来找郁川送蟠桃盛会的请柬。刚巧云娘和依柳从他们门口走过,依柳带着云娘还走进门来与两人打了声招呼。

云娘穿了一袭青白薄纱裙,绮罗纤缕见肌肤的。平日里见惯了云娘穿明艳的衣裳,突然朴素了下来,倒越发衬得那张脸俏丽无比。

打完了招呼,云娘便和依柳说说笑笑地离开了。嫦娥仙子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又瞧了一眼身旁的郁川,只见他的眼神此刻还落在门外翩翩衣袂之上。

仙子笑着抿了口杯中的茶:“明明帝君就是专管收魂的,可若是连您自己的魂都丢了,可该如何是好呀?”

郁川连忙收回了眼神,不知做何应答。

送完了请帖,仙子也该回广寒宫去了。郁川徒步送仙子到了琉璃门下,只见云娘和依柳两个人在前边的空旷处放着纸风筝。

“嫦娥仙子要走了?慢走,有空常来玩儿~”云娘把纸鸢背在了身后,对着嫦娥仙子笑的一脸灿烂。

见仙子起云飞得远了,云娘把纸鸢往依柳身上一抛:“我不玩儿了,我晚上找谢必安吃酒去。”

“云娘,你不陪我玩儿了?”依柳鼓起了小脸:“你不陪我,那你也不陪帝君了?”

只见云娘把郁川从上到下缓缓扫视了一遍,捂着嘴多依柳调笑道:“帝君今日都已和仙子餍足了,哪儿还要我这野狐狸相陪?”

“你要不试试?”郁川心里觉得有些不满,明明他满心满眼地都是她,可为何这个人还能没心没肺地冲着自己笑。

郁川把云娘拦腰抱起,扛在了自己的肩上大踏步往房中走去。

夜半时分,帐中仍传来声响。云娘摊在了郁川的怀里讨饶。但见郁川只是皱着眉头又把云娘摆了另外一个姿势,继续着身下的动作道:“再来。”

番外06

郁川坐在桃花树下与自己对弈,在秦月云来之前,酆都是不曾有过桃花的。这是人人望而生畏的鬼城,但在秦月云来了之后,她在酆都山脚下栽下了第一株桃花树。

此时的桃花开了,花瓣落在郁川的肩头,也落于网格的棋盘之上。

郁川并不急着将棋盘上的落英移开,而是闲适地继续往逐渐被绯红所淹没的棋盘之上敲下黑白的棋子。

“帝君大人,帝君大人!”一贯在鬼帝身旁服侍的小厮焦急地扑到了郁川的面前:“大事不好了!”

“站起来说话。”

“是,禀告帝君大人。鬼帝大人让我来转告您…”原本站起来的小厮腿一软,又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秦姑娘已经发现鬼帝大人藏起生死簿的事情了。”

郁川听到这里,也只是叹了一口气。毕竟云娘这般聪明,知道这生死簿也是早晚的事情:“那你现在就回去转告鬼帝,让他将生死簿上秦凡的死期改了,在那基础上加上一百年,再把赝本给秦月云便是。”

“是,小的明白了。”

郁川吩咐完,抬手将手中的白子落于棋盘之上。纵览全盘棋局状况——三劫循环,是为死局。

他立于大殿之上,等着云娘的到来。

眼瞧着那夺目的红色从远处跑来,像是一朵娇艳的海棠在风中绽开。风吹过她的长发,大红的衣衫肆意飘舞。再走近些,郁川却发现她的脸上满是鲜血,左手已是空空荡荡。

“郁川,你为何要骗我!”秦月云的双眼猩红,握着生死簿的一只手仍是在不住地颤抖。

郁川皱着眉头,将视线落在了云娘的左手之上:“你的手怎么断了?”

他的身体前倾,双手紧紧地握着两边的扶手——克制着自己不再上前一步。

虽然早知道秦月云对扶风用情至深,但此刻郁川仍是忍不住嫉妒起扶风来。

不仅如此,秦月云也在下一刻将生死簿抛向空中,并像挑衅一般当着郁川的面将那本生死簿点燃。

阳光在两人之间划出了一道界限,秦月云融于灼灼的阳光之下,而郁川却立于阴暗的大殿之上。

番外07

郁川将秦月云囚禁了起来。留不住秦月云的心,留住她的人也是好的。郁川这般固执地想着。

得了空闲郁川便会去牢里看望秦月云,他努力维持着温和的表情,为她将断手接上。却没成想每等他接一次手,秦月云就自断一次。

郁川看不下她再如此自虐,只好将她的行动用符咒封印,秦月云却因此并且不再看他一眼,也不再与他说一句话…

本就不是一路的人,生拉硬凑只会徒增了彼此的怨恨。浅薄的缘分也从来不会因为一方的固执而加深几分。

于是郁川从此再没踏进那牢房一步。

一日依柳去牢里看望了云娘回来,跑来郁川的书房找他:“帝君您真不再去看看云娘?”

郁川听到云娘这两个字,原本聚精会神看书的眼神开始涣散开,内心也开始挣扎起来:“我去看她做甚?”

“…”依柳走上前去,细细地端详着郁川的脸:“是您先骗人的,不应该由您去哄好她么?”

“哄?”郁川想了一想,秦月云决绝至此,也有自己一开始就欺瞒了她的原因,于是郁川放下了书,用拇指轻轻搓着食指:“怎么哄?”

“您就从没哄过女孩儿?!”依柳先是噗嗤地笑了一声,然后迅速恢复了正经的脸色:“我也没哄过。”

番外08

郁川大晚上地敲开了谢必安的房门。

谢必安原以为是范无救大半夜的有公事来找他,迷迷糊糊起了床去开门,但当他看到是郁川时吓得都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帝…帝君…大人,这么晚了来找我所谓何事?”

谢必安颤颤巍巍地将自己原本裸露出胸膛的寝衣拉上,吞了口唾沫。

郁川这时看向了树梢上的月亮,半晌才憋出了一句话:“来问问你怎么哄人。”

这一晚上谢必安给郁川支了不少的招数,谢必安拍着胸脯保证,只要郁川把云娘平常喜欢吃的喜欢穿的通通都给用上,再搂着人说几句甜言蜜语就完事儿了。

郁川摇着头,反问谢必安:“你是不是只哄过青楼里的姑娘?”

谢必安红了脸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因为他确实没接触过其他的姑娘了:“那您说该怎么办?”

没别的办法,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郁川托了依柳去人间一趟,去采买些云娘平日里喜欢的绿植盆栽或是其他的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来。

只是郁川这头正在踌躇满志地筹划着如何将人给哄好,那阎殿的狱卒却惊恐万分地跑到了郁川的面前,来禀告云娘已经逃狱的事实。

听闻此事,郁川只是低头自嘲地笑了一声,他望着满屋子布置的盆栽,觉得自己也实在是太过可笑。

秦月云为了逃脱自己的束缚,甚至不惜忍受脱皮切肤之痛…郁川看着自己手中攥着的玉簪出了神。

“罢了。”

郁川将玉簪交给了狱卒,命其去了狱中将她褪下的人皮收好,再和玉簪一起装入匣内,埋在了酆都山的桃花树之下。

从此断了念想。

番外09

“帝君大人,你说扶风和云娘现在都在何处?在做些什么事儿呢?”依柳坐在了门槛上,用手托着下巴呆呆地望向远方。

“不知道。”郁川站在了依柳的身后,也看着依柳眼中所见的远山轮廓。

鸨母自从夺了舍之后便隐藏起了自己的踪迹,饶是郁川也无迹可寻。所以他真不比秦月云知道多少关于扶风的消息。

这几百年间,他倒是有找到几个疑似被她操控的傀儡,这些傀儡各自安插在人世间的各个国家,并蓄意挑起国家之间的战争,好让他们能从中敛财。

但这些团伙全都神出鬼没,偶尔几个被抓之后便立刻服毒自尽,如此训练有素,很难不让人怀疑其背后的主使之人。

至于秦月云,郁川也似乎不是很愿意再去想起她。郁川叹了一口气,只见烟雾笼罩着远山,虚无缥缈看得并不十分真切。

“我想他们了。”依柳仰起了一张小脸对着郁川,那眼睛里全是眼泪:“帝君你告诉我他们在哪里,我去找他们好不好?”

郁川虽然也找不到鸨母,但是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扶风的魂魄被鸨母封印在了某一处,或者直接就成了孤魂野鬼。

郁川看着依柳伤心的脸,不忍告诉她真相,只皱着眉头道:“我不知道。”

依柳权当郁川是在搪塞她,猛地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赌气道:“不告诉我算了,我自己找去!”

这时依柳的手上还系着一百多年前和云娘一起向月下老人求的姻缘线。这姻缘线会引导着两人互相吸引,并在每一世产生羁绊。

看着依柳负气离去的背影,他又想起了生死簿上秦月云只剩下十余年的寿命。

此时郁川这才突然明白过来——所有的一切,都要由依柳手上的这条姻缘线结束了。

不久之后,依柳便投入转生盘去往了人间。

番外10

那一日谢必安走到郁川面前来谢罪,说是被人耍花招牵错了魂魄。

郁川正琢磨是谁能把谢必安这老油条给耍了,便在一旁打开了孽镜。只见镜里出现了一位女子,她懒洋洋地靠在了椅背之上,语气温柔地威胁着面前的魂魄。

“我就是被这丫头给骗了的!”谢必安在一旁对着镜中的人装作咬牙切齿的模样。

“你没认出这是谁?”郁川面朝着孽镜,一边用余光窥探着一旁的谢必安。

谢必安假装拘束地退了一步,对着郁川作揖:“卑职不才,还请帝君指教。”

郁川早就识破了谢必安的小心思。

这秦月云只是换了个模样,而谢必安这老江湖想必也早就识破了秦月云的真身,而他也只是将计就计把她推到了自己的面前罢了。

“你自己心里清楚。”

谢必安选择继续装傻充愣,上前一步对着孽镜里的人道:“这该不会是云娘吧?”

“这么伶牙俐齿,除了她还会有谁。”

郁川轻轻笑了一声,抬手将孽镜收了起来,回到了案前继续批改之前的公文:“你下去吧,过几日记得把那魂魄给收回来便是。”

谢必安眼瞧着郁川没甚反应,倒觉得自己有些没事找事了。明明帝君之前如此在意云娘,为何如今态度却又如此淡漠。

若不是真的放下,那便是假装了。

谢必安不死心地又对着郁川补了一句:“帝君大人,需不需要我前去人间把云娘给…”

“不用,你退下罢。”

郁川回复的语气比平常急了一些。

抓住了这一点,谢必安的嘴角悄悄勾起了微笑。果然,他还是在意云娘的。

谢必安表面应了郁川的话出去,也只是悄悄地守在了殿外,观察着郁川的一举一动。

郁川起先仍旧是批改公务。但却在不久之后,却听到郁川啪地一声合上了奏折,大踏步往殿外走去。

而谢必安也早就恭迎在了殿外。

“你怎么还没走?”

“禀告帝君,我方才忘记向您禀报那欺瞒我公务妖狐的地址。”谢必安笑道:“那妖狐如今正在京城安仁坊内的秦记米铺。”

郁川深深地注视着面前的谢必安,过了半晌才嗯了一声,转身离去。

番外11

他来到了那爿米铺。

米铺门口点着两盏灯笼,那灯笼泛着潮湿昏黄的光亮。门外下着暴雨夹杂着冷风,郁川推开了米铺,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里面的女人。

即使她换了一身的皮,她的眼睛还是那般坚定又明亮。郁川想立刻冲过去将她揽入怀中,想要用食指勾勒出她嘴唇的形状,想要亲吻她的眼睛、睫毛和鼻尖。

这一百余年压抑的思念通通在这一刻倾泻而出,又最终化为了无声无息。

郁川此刻什么都做不了,他只是克制地紧握双拳,站在原地。

后来秦月云问他:“帝君有喜欢的姑娘么?”

她问这话的时候,郁川能从秦月云的那双眼睛里读出几分氤氲缱绻。但这爱恋太过于渺小,远不及他爱她的万一。

“有。”郁川第一次确定了心底的答案。同时带着报复的心理,郁川并没有告诉她真相。

他眼瞧着那张眸子迅速地暗淡了下去。郁川在这一瞬间获得了报复的快感,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后悔与心疼。他甚至不忍心看到秦月云失落的模样。

郁川原本以为自己从不会动情,但他如今却沦为深陷其中的一个。

番外12

“您喜欢她什么呢?”富贵在一旁给郁川研墨,看着郁川缓缓在孔明灯之上写上了“相逢”二字。

郁川看向富贵:“喜欢谁?”

“这铺子里统共就这么几个人。我说的是谁,郁公子心里有数。”富贵将狼毫笔接了过去,重新给它沾上了墨水:“也不知这相逢二字,郁公子念的是当下还是往后。”

“往后,往后山高路远岁月悠长,相逢的人自会相逢。”郁川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秦月云,她此刻正在灯笼底下,温柔地搂着祝融谈话。郁川从未见过她这样的一面。

“我倒觉得,日后就是日后。”富贵将笔递给了郁川:“人活在当下才最为重要。”

活在当下。如果他不是北阴酆都的帝王,而是十八九岁的少年,他一定会选择义无反顾地冲到自己喜欢的姑娘面前,大胆表白自己的心迹。

可郁川不是。

所以明明两个人曾经千百次地做爱,但谁也未曾将爱说出口。

番外13

那日郁川在孽镜之中,眼看着云娘上了软轿,也看着她缓缓迈入了阴暗的宅院之中,承受鸨母的羞辱。

原来她在遇到自己之前,一直都过着这般毫无尊严的生活。郁川再也克制不住,闯入了孽镜之中,竟发现秦月云此刻正在用那把匕首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秦月云,你想好了吗?”郁川从身后将她揽入怀中,像是保护住易碎的瓷器,像是孩子抱紧了自己珍宝。

虽然郁川早已经知道了秦月云的答案,但他仍是抱着侥幸,发出了近乎恳求地询问。

秦月云闪出了他的怀抱。赤裸地背对着郁川,轻轻柔柔地将散落的衣服穿上,一举一动,媚骨天成。

“你喜欢的姑娘,此刻就站在你的面前么?”她转身回眸,仿若清晨的雪莲花绽开,眸子里满是晶莹的泪滴:“即使她出身青楼肮脏无比,即使她刁蛮任性自私自利?!”

郁川将其揽入怀中:“我早就说过了,云娘是这世上最善良勇敢的姑娘。”

他终于知道为何当初扶风不愿意离开青楼,原来他是要保护这样的一个惹人怜爱的姑娘。

终究是他来的太迟了。

“跋山涉水、翻天覆地,我也会找到我的小狐狸。”

番外14

郁川将匕首递给了秦月云,他知道自己是阻止不了她的。

而秦月云就用这把匕首刺穿了自己心脏。郁川跪在地上将其搂于怀中,听她痛苦地一声一声喊着:“阿娘,阿娘。”

郁川只是将她搂得更紧了些:“乖,乖,马上就不疼了。”

“阿娘,阿娘…我想回家。”

郁川忽觉怀中一空,云娘的身子就散落成了无数的星光,慢慢消散。

再听身后的门吱呀一声打开,孟婆的影子在月光之下拉的很长。

“帝君大人,您要的结魄灯,我给您带来了。”孟婆在他的身后行礼。

郁川站起了身,攥着手中云娘留下的衣裳,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温度。他早就猜到了秦月云会选择自缢,所以也在此之前请了孟婆前来帮忙。

孟婆接过郁川递来的匕首,在结魄灯之上缓缓绕了三圈。这结魄灯需由所要召唤之人的生前之物来吸引魂魄。

只见这匕首的灵气引得依稀几片魂魄归入了灯中,灯也因此更为明亮了几分。

“在几千年前,有一对互相爱慕的有情人,郎君的是魔道中人,娘子的则位列仙班。即使二人互相爱慕,但由于两人所对立的身份以及信仰背道而驰,两人迟迟未向对方表明心意。直到最后仙魔大战,二人都因此命丧黄泉。”孟婆捧着那盏结魄灯,看向了郁川:“最后这二人分别到了奈何桥,却同样地不肯喝婆子我的孟婆汤。只是双双将魂魄寄于灵器之中。其中一个是这结魄灯,另一个便是这断魂器。相生相克,永世牵绊。”

“…”郁川看向了孟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只是婆子我突然想起这往事来了,想要找个人倾诉。帝君不听也罢。”孟婆将视线移开,看向了手中的结魄灯和匕首:“这是千百年来,结魄灯第一次用这把匕首来招魂。”

郁川此刻也并不想再听孟婆的故事,只想知道:“招魂需要多久。”

“不知道。”孟婆将结魄灯递给了郁川:“这要看魂魄本身去往了何处。”

“会回来的。”郁川接过了孟婆的结魄灯:“我会把她找回来的。”

番外15

郁川命手下将鸨母在这几百年间所操控为祸人间的棋子全部收押归案。

通过拷问,他们所吐露的也只有赃物所在位置,对于扶风的魂魄,他们绝口不提。

谢必安奉命对这些人进行严刑拷打,但他们仍然选择闭口不言。

“你们咬舌自尽也没用!你知不知道这是哪儿?你想死老子还不让你死呢!”谢必安跳起来指着他们的鼻子骂道。

“必安,你让开。”郁川站到了谢必安的面前。

“我先声明,鸨母已经死了,听清楚,是永生永世地死了。”郁川用眼神冷冷地扫过了这些犯人:“若她生前用任何咒术胁迫了你们或者你们的家人,那她也早就不复存在了。你们没有必要为了一个死人卖命。”

郁川拿出了云娘的匕首:“这是一把能让人魂飞魄散的法器,也就是这把匕首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说完他果断地出手刺向了其中一个犯人的心脏。只见那人伴随着痛苦地惨叫之后,顷刻之间就化为了乌有。

“下面…”郁川用刀尖若有似无划过了那人的胸膛,一双眼睛已经染上了嗜血的猩红。

“我说!我说…不要杀我!我说…”

番外16

扶风的魂魄被困在了地窖之中,郁川打开了一道又一道的铁门,将其从封印之中救了出来。

“帝君,你终于来了!”扶风似乎已经找回了之前的记忆。

郁川闭上了疲惫的眼睛,将他的魂魄送到了一具无名身体之中,这身体也因为扶风魂魄的进入而逐渐活动了起来。

他从此失去了灵童的身份,成为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需要不断的更换身体才能维持生命。

扶风在郁川面前对着他行礼:“多谢帝君。”

之后郁川将扶风带回了家。他在酆都山下新开了一处院子,院子里头种满了桃花。

扶风经过数百年终于与妹妹久别重逢,并且还在这里遇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叫富贵的小蛤蟆。一阵寒暄之后,扶风忽然发现帝君不在了,他问妹妹道:“帝君去往何处了?”

此前便觉得帝君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劲,但终究是说不准是怎么回事儿。

只见妹妹躲开了自己的眼神:“他忙着去处理公务了罢。”

“对了,你们来此可认识一个叫云娘的姑娘?”

听到这里,富贵又把头扭开:“知道,前阵子她还来过。这会子,说是去远行了。”

为了不让扶风难过,富贵向他编了瞎话。

“那她还回来么?”

“回,帝君说她会回来的。”

番外17

郁川果真带着结魄灯走遍了万水千山,但独独剩下一片碎片怎么也集不齐,怎么也找不到。

“都一千年了过去了,大概是找不到了…”孟婆在一旁看着郁川。

“我答应了她要找到的。”郁川紧紧地握着手中的结魄灯,那双眸子里的已经不再是执着,而是近乎走火入魔的疯狂。

“帝君,你累了。”依柳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走上前来拍了拍郁川的后背。

谢必安站了出来,身后还紧跟着扶风和小富贵。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和从前那般活泼的笑容:“您先歇着,我们几个一起帮您去把小黑炭找回来。”

郁川看着他们半晌,突然无奈地笑了起来:“怎么人都来了。”

郁川这才知道,原来秦月云早就不是那个追着光奔跑的傻姑娘,她早就成为了光明本身。

明明她人都不在了,郁川摇了摇头,真是天字第一号的傻姑娘。

这也是郁川生平掉下的第一滴眼泪。

只见泪中竟剥离开了一闪亮的晶片,轻飘飘地落入结魄灯中。这结魄灯竟然因此瞬间而点亮,旋转着飞升上了半空之中。

孟婆在一旁激动地嚷道: “找到了!找到了!云丫头终于要回来了!”

番外18

忘川之上,秦月云从摆渡和翁的小舟之上醒来,发现自己的头上罩了一块大红绸缎。

她木讷地想要用手扯开绸缎。

和翁连忙阻止道:“姑娘先盖住头,这么久没见过光,先盖着适应适应光亮。”

秦月云顺从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老人家,我离开有多久了”

“整整有一千年没见了吧。”摆渡老人熟练又有节奏地摆动着船桨:“话说姑娘,我甚至还不知道您叫什么名字呢。”

“秦月云。”秦月云在盖头之下笑了:“这名字实在是有些俗气了吧?”

和翁听到这话就笑了,露出了一排参差不齐的牙齿:“秦姑娘…你知道帝君每次遇到烦心事的时候都在做什么吗?”

秦月云不答话。

“他喜欢坐在这河畔喝酒,一喝便是一整晚。帝君在这时候会抬头看天空中的月亮…我时常听见他嘴里说什么,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和翁继续笑眯眯地摆动着他的船桨:“在帝君看来,明月皎皎,还不如姑娘的万分纯一。”

秦月云早已湿了眼眶,借着盖头在底下悄悄地流泪。

船身突然一滞。

“姑娘,我们到了。”

血色的彼岸花开了满地。只要风一吹,便像成片的熊熊烈火在岸边燃烧。

风也吹起了秦月云的红盖头,她能看见郁川就站在花丛之中,这也是云娘第一次看郁川穿大红的衣裳。

丰神如玉,一眼万年。

“秦月云。”只听得他缓缓开口道:“我来接你回家。”

秦月云抹了一把自己的眼泪,光着脚踩在了满地的彼岸花上,她朝着郁川奔来。最后将郁川扑倒在了地上,赤色的花瓣被扑了个满天。

一生漂泊的小狐狸,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