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点愚昧 佛祖舌战四太子

诳聪明 弟子计骗众金刚

却说这日如来佛正在讲经说法，忽见大弟子迦叶跪在面前说，四位"色鬼"均已带到，请尊师定夺。话音未落，又见五弟子富楼那禀报：四位"财迷"已渡上灵山。

如来尚未答话，又有七弟子阿那律前来报喜："气遭、气斯、气生、气迦四太子已上西天......"

如来佛大喜，立即摆素筵庆功。直到开席时，众人才发现九弟子阿难陀、十弟子罗瞰罗尚未返回。

如来佛说："他俩返回西天是三年以后的事，我们先吃吧，不要扫了兴致。"

宴后，如来佛让弟子们一一禀报超渡太子的经过，以便论功行赏。

三弟子说："那天色进、色多正迫不及待地要拜堂成亲，突然发现各自的新娘子都破门而出，他俩紧追不舍，这才不约而同地追上了西天。我们费了不少心机，也吃了不少苦，应记头功。"

富楼那和迦旃延说："四位'财迷'是我们用八块苦荞麦粑引上灵山的，也要记功。"

财如、财要、财天、财那四位太子在赵公明的教诲下，早已成了爱钱如命的财迷。富楼那和迦旃延分别变成金山玉鸟和银山仙鹤，将四位财迷引到金山、银山转了七天七夜。当财迷们吃完了干粮，饿得头昏眼花的时候，他俩才显出原形，并将事先准备好的八块苦荞麦粑拿出来说："你们要财就将这金山银山都背回去．要活命就赏给你们每人两块苦荞麦粑。"

俗话说：好色的不要脸，贪财的不要命。可这回哥四个却是保命要紧。财迷们虽然舍不得那两山金银，但是，他们早已饿得肚皮贴住了背脊骨，如果再不吃东西肯定会饿死。为了保命，他们只好忍痛割爱，答应要苦荞麦粑，不要金山银山。富楼那开门见山地说："我们都是如来佛的弟子，特地来渡四位太子上西天，如果要吃粑，就必须同意和我俩一起上西天。"财如说："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富楼那说："这就叫愿者上钩。"

迦旃延说："如果四位太子有为难之处，我们都不难为你们了。"说着向富楼那丢了个眼色，就取道往西天而去。

四位太子见这里前不挨村后不着店，两个和尚一走，那才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死(屎)也是死(屎)了。只好齐声喊道："我们去就是了!"

七弟子阿那律说："气遭、气斯、气生、气迦这四位太子也不好对付。"

阿那律和优波离劝他们修身养性，劝一句不哼声，劝两句眼睛一瞪，劝三句就骂人："我说你这两个秃驴，是滚还是不滚，再说一句，我一拳打回你们的娘肚子去......!"他俩万般无奈，不得不动用捆仙绳，将他们捆进了雷音寺。

论功行赏的结果是：大弟子迦叶、二弟子舍利超渡有功，各赏《金刚经》十卷。

三弟子目犍连、四弟子须菩提和五弟子富楼那、六弟子迦旃延，将色罗、财如等八位太子渡上了西天，理当有赏。只是超渡的方法是行骗，所以不奖不惩。

七弟子阿那律和八弟子优波离，不超不渡，非引非骗，竟将气遭等四个捆上西天，这办法实在太愚笨，理应重惩，考虑到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四位太子的脾气非同一般，当初又未交待不准捆绑，所以从轻发落--面壁三天。

如来佛奖惩严明，八位弟子就有七个心悦诚服，唯独阿那律很不服气。他觉得自己强行捆绑，固然该惩该罚，那大师兄和二师兄带头行骗，就不该受奖。

迦叶听后一言不发，舍利却从怀里摸出如来当初写的四句偈语递给阿那律说："请师弟看看这个，便知道了。"阿那律见那块白布上写的是：

白马扁箱难下舟；欲休妻妾夫掉头。好色只怨轻浮哥；从善却须姐风流。他反复看三遍，仍然不解其意，迦叶便解释说：白马扁箱为"骗"，难下为"上"，欲休妻妾为"西"，夫掉头为"天"，前两句说的是"骗上西天"四个字。后两句说的是要骗那四位色鬼上西天，必须投其所好。

阿那律听后又觉得其中三句猜得都不错，唯独"欲休妻妾"怎么也不能理解为"西"字的隐语。

迦叶笑了笑说："这便是尊师的高明之处。'欲休妻妾'四个字隐藏了两层意思。

"第一层是'要去女'三字，欲者要也，休者去也，妻妾者女也，翻成明语便是：要去女。

"第二层意思便是：'要'字去掉女子为西。这种隐藏两层意思的偈语，在隐语中称之为'双隐'。"

迦叶还没有解释完，阿那律便心服口服地说："单凭这一套本领，就是再奖大师兄几卷《金刚经》也值得。"

一听这话，众弟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连一向笑不露齿的如来佛，也笑得十分开心。

笑过之后，如来佛说道："贪欲二字能除却，终是西天路上人。这十八太子原本是凡间的一伙强盗，他们当初早就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因，所以才有今日同上西天之果。旷古以来，佛门广大，佛法无边。他们既然曾经发誓要改恶从善，成佛成祖，现在就没有不向佛之理。"

众弟子认为佛祖言之有理。先前那些担心已经渡上西天的十六位太子不肯全心皈依佛门者也都放下心来。

没想到那十六位太子上殿来参见时，竞一个个摩拳擦掌，怒目圆睁，口吐狂言，一拥而上，把个佛祖团团围住。迦叶见状，便劝他们静一静，听佛祖说几句话。

佛祖向众人讲了十八位强盗的来历。

十八年前，西为国有十八个强盗，他们吃喝嫖赌无恶不作。当他们做完坏事，在一起喝酒庆贺时，回想起被害者那哭哭啼啼、跪地求饶的情景，又觉得心中有愧。虽然次次后悔，可又老改不了。

这天他们十八个兄弟又在一起喝酒，老大说："我们还是散伙吧，再别做这伤天害理的事儿了。"

老二说："我们有本钱又有力气，还愁没有饭吃?"

老三说："有道是'骑上老虎背，搭上了强盗船'，我看改也难。"

老四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反正名声已经坏了，改了也没人信啊。"

老五说："猪争一口食，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改了当然好。但是拔个萝卜有个坑，只怕改了也没人信啊!"

他们正在争论不休，突然有个化缘的老和尚凑过来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只要你们真心改恶从善，老衲愿渡你们成神成仙。"

"你这疯和尚果然能让我们成神仙，我们就保你做天帝!"强盗们本是有口无心，老和尚倒认起真来，说："对面这座山的西山沟里有一棵金刚藤，藤上有十八个金刚果，如果你们诚心从善，就把它们摘来煮熟吃了，就可以上天。如果心不诚，金刚果便煮不熟。"说完便隐身而去了。

十八位强盗大吃一惊，猜想那和尚定是上界真神，便纷纷奔向西山沟去摘金刚果。没想到那金刚果真的硬若金刚，竟是十八个铁砣子。

他们本想借一口锅，又怕自己的名声不好，吓坏了别人，只好抬来一没人要的石臼，将金刚果放进去煮了起来。

有人见他们用石臼煮铁蛋，都说他们犯傻。他们觉得要改恶从善，没点诚意不行，就是煮上十年八年，也不能改变主意。这样他们．共煮了七七四十九天，金刚果终于浮出了水面--熟了。这十八个大盗吃了金刚果之后，就觉得身轻如燕，一个个飘然升天，成了玉皇大帝的十八个太子。而那个和尚并非别人，就是太上老君的化身。

如来佛见太子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就拿出一面镜子说："这面镜子叫'前生镜"可以照出你们的前生之事。"

原来，当初王母娘娘与玉皇大帝在王屋山相会时，玉皇大帝令神匠尹寿铸造了十五面镜子。第一面镜子的横径是一尺五寸，意为满月之数，是玉皇大帝夫妻二人所共用的，名叫"合欢镜"。

第二面为玉帝专用，名叫"至尊镜"，横径一尺四寸。

第三面镜子是王母娘娘专用，名叫"玉容镜"，横径一尺三

寸。

第四面可以照见后世，名叫"来生镜"，横径尺二寸。第五面可以照见前世的所作所为，名叫"前生镜"，横径一尺寸。

第六面镜子分正反两面，正面可以照见自己，反面可以照见妻子或意中人，名叫"鸳鸯镜"，横径一尺。

第七面横径九寸，可以照见出门在外的情郎，名叫"断肠镜"。

第八面镜横径八寸，可以让妖魔鬼怪原形毕露，名叫"照妖镜"......

那十五面宝镜各有各的妙用，各有各的名称。前三面镜子一直为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亲手收藏。第四面来生镜送给了南海观世音，就放在普陀山观音堂门外，凡有仙缘者都可以从中照出自己的一辈子的情形。第五面镜子送给了如来佛。

其余面镜子都让刑天氏在造反时丢下凡尘，一直散落在民间。《红楼梦》里的"鸳鸯镜"和《西游记》里的"照妖镜"便是其中的两面。

如来佛今天掏出来的是"前生镜"，横径一尺一寸。背面有龟龙凤虎，八卦十二时辰等雕刻，十分精细。正面乌黑闪亮，所照之人先显其本来面目，再显其前生相貌及其所作所为。十六位太子一一照过之后，发现镜中所现情景，都是如来佛讲述的，这才深信不疑，并一致表示要履行那"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前世诺言。

如来佛说："既然如此，就应该立即落发受戒修行了。"吩咐弟子们准备为十六位太子举行落发受戒仪式。

弟子们正要动手时，大太子酒惰说："且慢!佛祖不是说过要渡十八罗汉么?如今尚缺降龙、伏虎二位贤弟未到，怎么能急于落发受戒呢!"

如来佛知道降龙、伏虎二位太子要三年以后方能渡上西天，这十六个太子若是再等三年，岂不前功尽弃。倒不如略施小技，先收了这十六位罗汉再说。

"降龙、伏虎二太子立马就到!"如来拿定主意之后，首先抛出这句意在"稳定军心"的话来，然后施展出"五智五身"佛法，将这句预言变为现实。

所谓"五智五身"就是将自己化为五方五佛。即：中央毗卢那佛，代表法界体性智；东方阿闪佛，代表大圆镜智；南方宝生佛，代表平等性智；西方阿弥陀佛，代表为观察智；北方不空成就佛，代表成所作智。如来佛让东南西北"四身"分别变成九弟子阿难佗、十弟子罗瞰罗和十七太子降龙、十八太子伏虎。走进雷音寺。而作为"中央之身"的如来佛，却依然端坐在莲台上未动。

十六位太子见降龙、伏虎和九、十两位弟子果然来了，便伏伏贴贴地落发受戒了。

在受戒仪式结束前，如来佛给十八位太子颁发了大阿罗汉戒谍和法号：

第一罗汉：宾度罗跋罗惰阎尊者；

第二罗汉：迦诺迦伐蹉尊者；

第三罗汉：迦诺迦跋厘惰闽尊者；

第四罗汉：苏频陀尊者；

第五罗汉：诺讵罗尊者；

第六罗汉：跋陀罗尊者；

第七罗汉：迦哩迦尊者；

第八罗汉：伐阁罗弗多罗尊者；

第九罗汉：戍博迦尊者；

第十罗汉：半托迦尊者；

第十一罗汉：罗怙罗尊者；

第十二罗汉：那伽犀那尊者；

第十三罗汉：因揭陀尊者；

第十四罗汉：伐那婆斯尊者；

第十五罗汉：阿氏多尊者；

第十六罗汉：注茶半托迦尊者；

第十七罗汉：降龙尊者；

第十八罗汉：伏虎尊者。

却说如来佛授完戒谍，颂赐法号之后，即令他们凡转轮投胎。因为十八罗汉是强盗，又与"酒色财气"有不解之缘，所以他们转轮投胎之后，又将其劣习带回凡间，致使人间干百年来吃、喝、嫖、赌、贪风不绝。

有趣的是：土匪还把十八罗汉当作"祖师爷"来崇拜。例如想当土匪的人，在"挂柱"入伙之前都要举行"拜香"式，拜香时要插十九根香，周围十八根代表十八罗汉，中间一根表示是大当家的。具体插法也很讲究一一前三后四、左五右六、当问一根。插完香之后，来"挂柱"入伙的人跪下说：

我今来入伙，入伙必同心如不一条心，天打五雷轰，一叫大当家的叉了我。

我今来入伙，入伙必同心；不走露风声，不叛变、不出卖朋友；如若有违，千刀万剐；一一听凭大当家的叉了我!

这时，大当家的连忙上前一步，扶起入伙者说："都是一家人了，你起来吧。""挂柱"入伙的仪式就算结束了。

如果有的土匪想洗手不干了，得到大当家的恩准后就要"拔香头子"。

"拔香头子"仪式，一般选在十五日举行。等天上的月亮出圆了，星星出齐了，就在院予里插十九根香。插法和"拜香"仪式一样，前三后四，左五右六，中间一根。要退伙的人往中间那根香前一跪，嘴里念道：

十八罗汉在四方，大掌柜的在中央。流落山中百余天，多蒙众兄来照看。今日小弟要离去，还望众兄多容宽。小弟回去养老娘，还和众兄命相连。有窑有片弟来报，有兵有警早挂线。下有地来上有天，弟和众兄一线牵。铁马别牙不开口，钢刀剜胆心不变。小弟废话有一句，五雷击顶不久全。大哥吉星永高悬，财源茂盛没个完。十八罗汉众仙爷，永为众兄保平安。

从说第一句"十八罗汉......"开始。每说一句拔掉一根香，说到第二个"十八罗汉......"刚好十九句，十九根香全拔完了，最后来一句"永为众兄保平安"是句大吉大利的结束语。这时大当家的从凳子上站起来说："兄弟走吧，啥时想'家'了，再回来吃饭!"

退伙的说："谢大哥!"

大当家的喊一声："来人哪!给兄弟拿盘缠!"整个"拔香头子"仪式便结束了。

如果退伙人在举行"拔香头子"仪式中，说错了词句或话语吞吞吐吐的不利索，拔香时战战兢兢的，一副胆小如鼠、心怀鬼胎的样子。大当家的看了心烦，便寸自桌子，突然变脸放声地吼道："你这不上道的，我叉了你!"其结果就可想而知了。再说，十大弟子将十八罗汉送出灵山门后，返回大雄宝殿，一进殿门便惊呆了，降龙、伏虎两位罗汉明明下山去了，怎么一转眼又回来了呢?

迦叶正要上前问个究竟，只见如来佛将手一招，那九、十两位弟子和降龙、伏虎同时向如来佛走去，刹那间与佛祖合为一体。

如来佛见众弟子都惊呆了便笑了笑说："这是为师的五智五身之法。为师说过，三年以后降龙、伏虎才能回来呢!"迦叶似有所悟地说："弟子愿下山助他们一臂之力!"如来佛说："你还没那能耐呢?这回就是为师亲自下山，也不一定能超渡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