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蓬莱阁传说 | 蓬莱阁旁! | 神话故事!首页
  2. 道家文化

露西恩的传说

廷威林特有一双儿女,就是戴隆和缇努维尔。缇努维尔是位少女,隐匿王国的精灵少女数她最美;像她这么美的少女着实少见,因为她母亲是诸神的女儿,是位神灵。戴隆则是健壮开朗的少年,他最喜爱的是吹奏芦笛或林地的其他乐器。如今他名列精灵最神奇的三大乐手当中,另外两位是金嗓廷方和总在海边演奏的伊瓦瑞。但缇努维尔喜爱舞蹈,她熠熠生辉的双足美丽灵巧绝无仅有,没有人曾与她齐名。
戴隆和缇努维尔喜欢离开父亲廷威林特的石窟宫殿,一起外出去森林中度过漫长时光。戴隆经常坐在草墩或树根上演奏乐曲,缇努维尔则伴随乐曲翩翩起舞。有戴隆伴奏,她跳起舞来比格玟德凌还要轻盈,比月光下的金嗓廷方更具魔力。如此轻快活泼的身姿人间难觅,唯有在维林诺的玫瑰园才能一见,奈莎在彼处长青不凋的草地上舞蹈。

即使在月光黯淡的夜晚,他们也依旧演奏和跳舞。他们不像我一样害怕,因为廷威林特和格玟德凌的辖地依旧把邪恶阻挡在森林之外,米尔冦尚未搅扰他们,人类也还被困在山岭的另一边。
他们最爱一处林荫地,那里生长着榆树,还有山毛榉,但都不是参天巨树,还有几株栗树开着白花。不过,那里地面潮湿,林下生有一大片雾蒙蒙的蓊郁野芹。六月的某一天,他们在此玩耍,野芹的白花如同云朵,簇拥在树干周围,缇努维尔在这里翩然起舞,一直跳到黄昏消逝,夜幕降临,众多白蛾纷纷出来飞舞。缇努维尔身为仙灵,对它们熟视无睹,就像很多人类孩童那样,不过她不喜欢甲虫,而因为乌格威立安提的缘故,埃尔达也绝不碰蜘蛛。但就在白蛾绕着她的头上下翻飞,戴隆吹出一个奇异的颤音时,突然间,怪事发生了。

露西恩的传说

贝伦怎么越过山岭来到此地,我从未听说,但你会听到,他比大多数人勇敢。也许仅仅是爱好漫游,促使他翻越了恐怖的铁山脉,最终来到这片方外之地。
贝伦是个诺姆族精灵,他父亲是护林人埃格诺尔,在希斯罗迷北部更黑暗的地方打猎为生。埃尔达对那些体验过米尔冦的奴役的亲族心存猜忌和恐惧,如此一来,诺姆族在天鹅港的残暴行径令他们自食恶果。如今,米尔冦的谎言在贝伦的族人当中流传,他们因而相信秘密国度的精灵有诸多邪恶之处。然而贝伦这时看见了在暮色里跳舞的缇努维尔,她身穿如珍珠般银白的衣裙,白皙的赤足在野芹花茎间忽隐忽现。见状,贝伦再也顾不得她到底是维拉,是精灵,还是人类的孩子,偷偷潜近去观看。那股魔力令他晕眩,他不得不靠着一棵长在土墩上的年轻榆树,好俯瞰她跳舞的那一小片林间空地。她是如此苗条美丽,竟使他不知不觉来到开阔处,想把她看得更清楚。就在那时,满月的皎洁清辉穿过枝干照来,戴隆蓦然间看见了贝伦的脸。他立刻认出贝伦不是他们的族人,而所有森林王国的精灵都认为多尔罗明的诺姆族是一群奸诈的家伙,残酷又不讲信义。因此,戴隆丢下乐器大喊:“缇努维尔啊,快逃,快逃,这片林子里有敌人。”他边喊边穿过树林迅速逃走了。但是,缇努维尔讶异之下并未立刻跟着逃跑,因为她没有马上听懂他的话,且知道自己不如哥哥强壮,无法那般奔跑跳跃,于是她忽然轻巧一滑,躲进了雪白的野芹花丛,藏在一株花茎特别高、枝叶繁茂四面伸展的花下。在那里,身穿洁白衣裙的她看起来就像一抹穿过树叶洒在地面上的闪烁月光。

露西恩的传说

贝伦见状感到悲伤,因为他很孤单,也为他们如此惊骇而懊丧。他认为缇努维尔并未逃跑,便四处寻找她,结果他的手突然间搭上了叶片下她那纤细的臂膀。她吓得惊叫一声,拔腿就跑,在昏暗的光线中竭尽全力飞奔,那只有埃尔达才做得到:她的身影在缕缕月光里闪挪摇曳,在无数树干与野芹花茎中飘忽隐现。对她手臂那轻柔的一触,令贝伦比之前更急切地想找到她。他飞快追赶,却还是不够快,她最后甩开了他,惊魂未定地回到她父亲的居所。之后,她一连多日没有独自前往森林中跳舞。
这令贝伦悲伤万分。他不愿意离开那片地方,一心盼望再次看见那位美丽的精灵少女跳舞。他在森林中流浪多日,搜寻着缇努维尔,变得狂野又孤独。他从早到晚寻找她,每逢月光明亮之夜尤其充满期盼。终于,有一天晚上,他远远捕捉到一抹闪光——看哪,她独自在一座不生树木的小丘上跳舞,戴隆不在她身旁。此后,她时常到这里自唱自舞,有时戴隆会在附近,贝伦就在远处的森林边缘观看,有时戴隆不在,贝伦就偷偷走近一点。事实上,缇努维尔早就发现了他的到来,但她假装不知道;而且,她见到他被月光照亮的面容上写满眷恋渴望,因此她内心的恐惧也早就消散了。她看出,他很友善,且爱上了她的优美舞姿。
于是,贝伦养成了秘密尾随缇努维尔的习惯,跟着她穿过森林,一直来到石窟入口的桥头。她进去后,他会隔着溪流呼唤,柔声念着“缇努维尔”——他从戴隆口中听见了这个名字。可他不知道,缇努维尔常常在石窟门内的阴影里倾听,微笑或轻笑出声。终于有一天,当她独自起舞时,他壮起胆子走出来,对她说:“缇努维尔,教我跳舞吧。”她问:“你是谁?”“我是贝伦,越过严酷山岭而来。”“那如果你想跳舞,就跟着我跳吧。”精灵少女说道,然后就在贝伦面前漫舞而去,一路舞入森林,动作敏捷,却又不会快到令他跟不上。她不时回头张望,见他跌跌撞撞跟在后面,不禁失笑,说:“舞吧,贝伦,舞吧!就像严酷山岭另一面的人那样起舞!”就这样,他们循着曲折的小径来到了廷威林特的居所。缇努维尔过了河,在对岸招呼贝伦,于是他跟着她,惊奇地走下石窟,进了她家的幽深殿堂。
然而当贝伦意识到自己来到国王面前,他局促不已,并且十分敬畏王后格玟德凌的威仪。结果,当国王开口问:“你是何人,未获允许就闯入我的殿堂?”看哪!贝伦竟无言以对。于是缇努维尔代他答道:“父王,他是贝伦,是从山岭那边来的漫游者。他想学跳舞,想像阿塔诺尔的精灵一样起舞。”她笑了起来,但国王一听贝伦从哪里来,便皱起了眉头,说:“我儿,且别作轻松言语。快说,这个来自阴影之地的野蛮精灵,可曾加害于你?”
“没有,父王,”她说,“而且我认为他心中没有一点邪恶。你别对他这么严厉,除非你想看你女儿缇努维尔哭泣,因为我认识的人谁也不如他那样为我的舞姿倾倒。”于是,廷威林特说:“诺多族之子贝伦啊,你在返回来处以前,想从森林精灵这里得到什么?”
贝伦在缇努维尔代他向她父亲开口时,内心惊喜万分,他因而鼓起了勇气,引他离开希斯罗迷,翻越铁山脉的冒险精神也再次苏醒。他大胆地直视廷威林特,说道:“王啊,您的女儿缇努维尔是我亲眼及梦中所见的姑娘当中,最脱俗、最迷人的一位,我想娶她为妻。”
大殿中顿时一片死寂,所有听见的人都惊呆了,只有戴隆大笑出声,而缇努维尔垂下了眼帘。国王扫了一眼外表野蛮粗犷的贝伦,不禁也大笑起来,贝伦见状倍感耻辱,涨红了脸,而缇努维尔为他深感心痛。“没错!想娶我的缇努维尔,世间最美丽脱俗的姑娘为妻,成为森林精灵的驸马——这不过是一个陌生人想要的小小恩惠。”廷威林特说,“碰巧我也有权要求聘礼。我要的倒也不大,一件信物表达你的敬意足矣。给我送来一颗米尔冦王冠上的精灵宝钻,宝钻送到之日,缇努维尔如若愿意,就可嫁你。”

露西恩的传说

于是殿中的人全都明白了,国王把求亲一事视为粗俗无礼的玩笑。他们可怜这个诺姆族精灵,并且脸露微笑,因为费艾诺的精灵宝钻如今在世间享有盛名,诺多族说了许多精灵宝钻的故事,很多从安加曼迪逃出来的精灵也见过它们在米尔冦的铁王冠上炽烈闪耀。他从不摘下那顶王冠,他珍爱三颗宝钻就如珍爱自己的眼睛。这世上,无论是神灵、精灵还是人类,谁都别指望染指它们之后还能活命。贝伦实际上知道这些,也猜出了众人嘲弄的微笑是何含义,他怒火勃发地喊道:“不,如此迷人的新娘,她父亲要的聘礼太微不足道。但我还是觉得森林精灵的习俗就像人类粗陋的法律一样奇怪,我没提聘礼,您竟然指名讨要。然而且看!我贝 4f26." >伦,一个诺多族的猎手,会满足您这个小愿望。”话音一落,他就冲出了大殿,殿中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但缇努维尔突然哭了起来。“父王啊,这太不妥了,”她叫道,“你用一个糟糕的玩笑让人去送死。他被你的蔑视气疯了,现在,我认为他会去尝试的,米尔冦会杀了他,然后就再也没人会怀着那样的爱慕,来看我跳舞了。”
于是国王说:“米尔冦为琐事而杀的诺姆族多了,他不会是第一个。他擅闯我的殿堂,出言不逊,却没被困在此地的痛苦魔咒里不得脱身,已是便宜他了。”不过格玟德凌什么也没说,她既未责备缇努维尔,也未质疑她为何突然为这个陌生的流浪者哭泣。
而贝伦从廷威林特面前扬长而去之后,一怒之下在森林里走出了很远,直到走近低丘隆起、树木不生的地带——这警示着,荒凉的铁山脉不远了。到这时候,贝伦才觉出疲惫,停下了前进的脚步。随后,他开始不时经受更大的痛苦。一夜又一夜,他深感失去勇气,看不到一点完成任务的希望,事实上希望也无比渺茫。不久,顺着铁山脉而行的他走近了米尔冦居住的那片可怕地域,极度的恐惧袭击了他。那片地方有许多毒蛇,恶狼到处游逛,更可怕的是一队队巡游的兽人和奥克——米尔冦培育出来的邪恶生物,他们外出为他作恶,诱捕动物、人类和精灵,将俘获品拖到主人的面前去。
贝伦有很多次险些被奥克抓到。一次,他经过一番战斗才逃过一头巨狼之口,战斗中他唯一的武器是一根白蜡树制成的木棍。他往安加曼迪那边游荡的每一天都是危机重重、险象环生,饥饿和干渴也时常折磨着他。若不是回头跟前进一样危险,他已经多次想要回去了。但缇努维尔恳求廷威林特的声音在他心中回荡,每到夜里,他总感觉心里听见她在遥远的森林家园中,不时为他轻声哭泣——事实正是这样。

露西恩的传说

有一天,他饿得狠了,到一处奥克的废弃营地里搜寻剩食残渣,但有几个奥克出乎意料地返回营地,抓住了他。他们折磨他,但没杀他,因为奥克队长见他虽然因生活困苦而憔悴不堪,却仍强壮,心想把他带回米尔冦面前,米尔冦说不定会很高兴,打发他到矿坑或锻造坊去做奴隶的重活。就这样,贝伦被拖到了米尔冦面前。尽管如此,他内心依旧十分刚强,因为他父亲的族人坚信,米尔冦的淫威不会持续到永远,维拉最后一定会倾听诺多族的泣诉,会兴兵拘捕米尔冦,维林诺将再度为疲惫的精灵开启,巨大的欢乐将重返大地。
但是,米尔冦见他之后大怒,质问一个生来就该给他当奴隶的诺姆族,怎么敢擅自跑出去进了森林。但贝伦回答,他不是逃犯,而是出身那支居住在阿里雅多的诺姆族,那一族与当地的人类融和无间。听见这话,米尔冦更生气了,因为他一直设法破坏精灵与人类的友谊和交流。他说,这人显然是个阴谋者,秘密策划反抗米尔冦的统治,这人罪该送去给炎魔严刑拷打。贝伦见自己大难临头,便回答说:“最强大的爱努,世界之王米尔冦啊,您千万不能认为真是那么回事,如果真是那样,我岂会不带帮手,孤身来此。不,埃格诺尔之子贝伦跟人类一族没有交情,真的没有,正是因为受不了阿里雅多被成群的人类侵占,我才离开那地,四处漫游。我父亲对我说过许多您从前何等辉煌荣耀的伟大故事,因此我虽然不是叛逃的奴隶,但除了贡献一己微薄之力为您效劳,我别无他求。”接着,贝伦便说自己是个会设陷阱捕捉小兽和鸟类的高明猎手,追赶猎物时在山岭中迷了路,流浪了很久才进了这片陌生的地界,多亏奥克抓到了他,否则他还真不知道有什么万全的办法,只能前来求见威严的爱努米尔冦,恳请米尔冦赐给他一个卑微的职位做做,可能的话容他挣得一点米尔冦餐桌上的吃食。
他这番话肯定是得到了维拉的启迪,否则也可能是格玟德凌心生怜悯,给他施了一个能花言巧语的魔咒。总之,这话确实救了贝伦一命,米尔冦注意到他结实耐劳的体格,相信了他,愿意收他去厨房当个奴工。谄媚奉承的甜言蜜语这位爱努向来爱听,他的智慧固然深不可测,但那些他鄙视之人说的很多谎话都裹在甜蜜的赞美之词里,让他上了当。因此,他这会儿下令让贝伦去做猫王泰维多的奴隶。须知,泰维多是一只强大的猫——众猫之中最强大的一只——有人说,他体内住着一个邪恶的神灵。他常常伴随在米尔冦左右。所有的猫都臣服于泰维多,他和手下众猫负责猎捕、征取肉食,以供米尔冦的餐桌与频繁举办的盛宴之需。正是因此,如今尽管米尔冦的统治不再,他的野兽变得无足轻重,精灵与所有的猫仍然彼此憎恶。
因此,当贝伦被带往泰维多那距离米尔冦王座所在之处并不遥远的居所时,他非常害怕,因为他没想到情况会变成这样。那处居所光线昏暗,黑暗中充满了怪异的呼噜声和咆哮声。
四周全是闪闪发亮的猫眼,如同绿色、红色或黄色的灯盏,那是泰维多手下的头领们,摆着或甩着美丽的尾巴。泰维多自己踞于首座,他是一个通身漆黑的庞然大物,模样十分骇人。他双眼狭长,眼角上吊,眼中闪着红绿两色的光芒,灰胡须则十分结实,尖锐如针。他的呼噜声如隆隆擂鼓,咆哮声如打雷,而他怒吼时令人血液冰冷,事实上,听到怒吼的小动物和鸟类会僵硬得像石头一样,或像吓死一般跌在地上。泰维多一看见贝伦,便把眼睛眯到只剩一条缝,说道:“我闻到狗的味道。”从那一刻起,他就讨厌贝伦。要知道,贝伦在荒野家乡时,曾经广受猎犬的喜爱。
“为什么,”泰维多说,“你们竟敢把这么一个家伙带到我面前,难道是要把他宰了吃肉?”领贝伦来的人说:“不是,米尔冦有令,叫这个倒霉的精灵去给泰维多打工,抓一辈子的鸟兽。”泰维多闻言,着实不屑地尖声嘲笑,说:“我主定是在打瞌睡,否则就是心不在焉。你倒是说说,一个埃尔达的娃娃来帮猫王和他的头领们捉鸟捕兽,能派多大用场?就跟你带个笨手笨脚的人类来没有区别,因为无论精灵还是人类,打起猎来都绝不是我们的对手。”不过,他还是给贝伦安排了一项考验,吩咐他去抓三只老鼠。他说:“我的厅堂里老鼠成群结队。”想也知道,这当然不是真的。不过老鼠倒确实有那么几只——非常凶野、邪恶又具有魔力的一种老鼠,胆子大到敢住在那里的黑暗洞穴中。它们比一般的老鼠大,非常凶猛,泰维多把它们当成私人消遣的玩物庇护着,绝不能忍受它们的数量折损。

露西恩的传说

贝伦追猎了三天,但他没有做陷阱的材料(他告诉米尔冦自己擅长制作这类装置时确实没说谎),结果他一番辛劳,除了手指被咬,一无所获。泰维多见状不屑,大发雷霆,但碍于米尔冦的吩咐,贝伦当时只被挠出了几道爪痕,没多受泰维多或他手下头领的荼毒。不过,接下来他在泰维多住处的日子就难熬了。群猫把他当作佣人,他每天汲水、砍柴、擦洗桌子、刷洗地板和碗盘,日复一日,十分凄惨。他也经常被派去转动烧烤架,架上叉着的鸟儿和硕鼠都是精心烤好了给猫吃的,他自己却很少有机会吃饭睡觉,整个人变得蓬头垢面,形容枯槁。他时常希望自己从来没离开过希斯罗迷,甚至从来没瞥见过缇努维尔的影子。
话说回来,那位美丽的精灵少女在贝伦离开之后,哭了很长一段时间,并且再也不去森林里跳舞了。戴隆很生气,不明白她是怎么了。原来,她喜欢上了贝伦从枝丫间偷看她时的面容,还有他尾随她穿过森林时窸窣的脚步声,她渴望再听见他在她父亲家门前的溪流对面,渴慕地呼唤“缇努维尔,缇努维尔”的嗓音。如今贝伦已经奔向米尔冦的邪恶殿堂,也许已经丧命,她就不愿再跳舞了。贝伦已死的念头是如此不堪忍受,以至于这位温柔已极的少女最终去找她母亲,因为她不敢去找父亲,更不愿意让父亲看见自己哭泣。
“格玟德凌啊,我的母亲,”她说,“如果可以,请你使用魔法,告诉我贝伦怎么样了。他是不是一切安好?”“不,”格玟德凌说,“他还活着不假,但成了悲惨的俘虏,并且他内心也不再抱持希望——看,他成了猫王泰维多淫威之下的奴隶。”
“那么,我必须去救他。”缇努维尔说,“因为我认识的人里谁也不会去救他的。”
格玟德凌闻言并没有笑,因为她在很多事上英明睿智,并且富有远见。然而,一个精灵——更别说还是个少女,是国王的女儿——要在无人随同的情况下前往米尔冦的殿堂,即便是在那段泪雨之战以前的早期岁月,米尔冦的力量尚未壮大,仍隐藏着他的谋划,广撒他的谎言之网时,这种事也是就连做荒唐大梦时都想不到的。因此,格玟德凌只是温和地劝她别说傻话。但缇努维尔说:“那么您就一定要去求父亲帮忙,请他派兵到安加曼迪,要求爱努米尔冦放贝伦自由。”
出于对女儿的爱,格玟德凌确实去求了。廷威林特暴跳如雷,以至于缇努维尔真希望从来没吐露自己的愿望。廷威林特命令她不许再提也不许再想贝伦,并且发誓要是贝伦敢再踏进自家殿堂一步,就杀了他。于是,缇努维尔反复思量她该怎么做。她去求戴隆帮她,或干脆陪她去安加曼迪,如果他愿意的话。但戴隆一点也不喜欢贝伦,他说:“我为何要为了一个在森林里流浪的诺姆族,去冒那世间最恐怖的危险?我根本不喜欢他,他毁了我们一起玩耍的时光,毁了我们的音乐和舞蹈。”不但如此,戴隆还把缇努维尔想要他做的事告诉了国王。他这么做倒不是出于恶意,而是怕缇努维尔由于心神狂乱,跑出去送死。
廷威林特听了此事,便召来缇努维尔,说:“亲爱的女儿啊,你为何就不能试着听我的吩咐,别再想这件蠢事?”但缇努维尔不肯回答,于是国王要她保证,不可再想贝伦,也不可犯傻,设法跟随贝伦去那邪恶之地,无论是独自去,还是怂恿他的子民跟她一起去,都不可以。然而缇努维尔说,她不能答应第一点,至于第二点,她只能答应一部分,因为她不会怂恿任何森林子民随她一起去。

露西恩的传说

这话让她父亲大发雷霆,但在愤怒之下,他深感震惊和恐惧,因为他爱缇努维尔。他不能把女儿永远关在只能透入一点朦胧光线的石窟里,因此他想了一个办法。在他的石窟殿堂的<mark>.</mark>大门上方,是一片直降至河边的陡坡,坡上长着巨大的山毛榉,其中有一棵名叫“万树之后”希利珑,因为她庞大无比,主干分成三杈,分杈深得就像一同拔地而起的三棵树,它们同样高大,浑圆笔直,灰色的树皮光滑如丝绸,一直长到极高的地方才开始分枝散叶。
廷威林特下令在这棵奇树的高处搭起一座小木屋,它就在人所能造出的最长的梯子够得到的高度,也在最低的树枝上方,巧妙地掩蔽在树叶中。木屋是三角形的,每面墙上开有一扇窗,每处屋角都是希利珑的一根主干。廷威林特命缇努维尔去住进木屋里,直到她答应明智行事为止。当她爬上一段段用高大松木制成的梯子后,这些梯子就被人从底下一一收走,让她再也无法下来。她要的一切都会给她送去,他们会爬上梯子给她送去食物以及她想要的其他物品,然后再下来收走梯子。国王保证他会处死任何一个留下梯子靠在树上的人,或企图在夜间偷偷放梯子的人。于是,大树脚下不远处布置了一名守卫。但戴隆时常来到树下,他对自己造成的后果深感悲伤,因为没有了缇努维尔,他很孤单。但是,缇努维尔一开始很高兴住在叶间的屋中,当戴隆在树下演奏他最优美的乐曲时,她会从小窗户朝外凝望。
然而一天晚上,缇努维尔做了一个维拉送来的梦,她梦见了贝伦,她的心说:“我要去找他,他已被旁人遗忘。”接着她就醒了,一轮明月正透过树木洒下清辉。她反复深深思量,自己要如何逃离。我们完全可以相信,格玟德凌之女缇努维尔绝非不懂魔法或魔咒,她经过深思熟虑,定下了计划。第二天,她请那些给她送东西的人,如果可能的话,给她送点下方溪流里最干净的水。“不过,”她说,“这水一定要在午夜用银碗汲取,送来给我时从头到尾都不许说话。”之后,她又要求送酒来。“不过,”她说,“这酒要在正午用金壶送来,送的人要一路唱歌送到我手中。”他们照她的吩咐做了,但没有报告廷威林特。
接着缇努维尔说:“去我母亲那里,就说她女儿想要一个纺纱轮来打发无聊的时间。”但她偷偷求戴隆给她造个小织布机。戴隆就在缇努维尔的树上小屋里造了织布机。“可是,你要用什么来纺纱织布呢?”他问。缇努维尔回答:“用魔咒和魔法。”不过戴隆不知道她的打算,也没对国王或格玟德凌多嘴。
缇努维尔等屋内只余自己一人,便拿起水和酒,边唱一首充满魔力的歌曲,边将二者混合在一起。待酒水盛在金碗里,她唱起一首生长的歌;待酒水盛在银碗里,她唱起另一首歌,并把大地上所有最高最长之物的名称编在歌里——印德拉方的胡须,卡卡拉斯的尾巴,格罗龙德的身躯,希利珑的树干,她还点名唱到了宝剑“南”,也没忘记奥力和托卡斯造的铁链安盖努和巨人吉利姆的脖颈,她唱到的最后一样也是万物中最长的,就是海洋女神乌妮那伸展遍及天下众水之中的头发。然后她将头浸到混合的酒水中,同时唱起第三首歌,一首令万物沉睡的歌。缇努维尔那一头比最精微的薄暮光线还要纤细的乌黑发丝,突然开始飞速生长,过了十二个钟头,它几乎充满了整个小屋。缇努维尔见状非常满意,便躺下歇息。当她醒来,屋子里仿佛满满当当充斥着一团黑雾,她就深藏在雾底下。瞧!她的头发垂落窗外,在晨风中围绕着树干飞舞。她费了一番力气找到她的小剪刀,在肩颈处把长出的头发剪了,之后她头发生长的速度便恢复了正常。
然后,缇努维尔开始忙碌。她纵有精灵的灵巧,依旧纺了许久,并且织得更久。如果有人来到树下向她打招呼,她就叫他们走,说:“我还没起床,我只想睡觉。”戴隆十分惊诧,经常在树下喊她,但她并不回应。
终于,缇努维尔把乌云般的秀发织成了一件迷雾一般、饱含睡意的黑袍,就连她母亲很久以前穿着舞蹈的那件,也远远不如这件袍子有魔力。她又遮住自己微微闪光的洁白衣裳,她周围便充满了一股沉睡的魔力氛围。她将余下的头发结成一条长长的绳索,拴紧在她屋内的树干上。劳作到此结束,她透过窗子,朝西向河流望去。林间的阳光已经开始消失,随着暮色在森林中弥漫,她唱起了一首十分轻柔低沉的歌,边唱边把她的长发抛出窗外,让它那沉睡的迷雾触及树下守卫的头脸,他们正听着她的歌声,顿时陷入了不可思议的沉眠。接着,缇努维尔穿上黑袍,像只松鼠般沿着那根头发结成的绳索滑了下来。她漫舞而去,来到桥头,不等守桥的卫兵出声喊叫,她已舞进他们当中,黑袍的衣摆一碰到他们,他们便陷入了沉睡。缇努维尔以她那擅舞的双足所能轻快跑动的最快速度,远远逃走了。
缇努维尔逃走的消息传到廷威林特耳中,他悲怒交集,难以言表。他的整个宫廷震动,整座森林也被到处搜了个遍,但缇努维尔已经远去,接近了暗夜山脉脚下的阴暗丘陵。据说,戴隆追着她而去,却彻底迷了路,再也没有返回精灵之地,而是去了帕利索尔,现在他仍在那里演奏绝妙的魔法乐曲,在南方的森林中怀着渴望,孤单度日。
不过,缇努维尔出发不久后,思及自己大胆的计划和即将面对的前路,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恐惧。她因而回头走了一段,并且落泪,希望有戴隆陪在自己身旁。据说,他离她确实不远,但当时他在一片高大的松林中迷路徘徊,那就是暗夜森林,后来图林不幸误杀了贝烈格的那座森林。
缇努维尔此时走近了那片地方,但她没有进入那片黑暗区域,而是重新鼓起勇气,继续前行。她没有像贝伦那样遭遇危险,因为她本身的魔力比他大,也因为她身边围绕着奇妙与睡眠的魔咒。然而,这段旅程对一个少女而言,仍然漫长、邪恶又令人筋疲力尽。
在此要说,在那段时期,泰维多在世上只为一种东西烦恼,就是犬族。事实上,有很多犬类与猫族既非朋友亦非敌人,因为它们已经变成米尔冦的走狗,就像他所有的动物一样,凶猛又残酷。正是从最残酷、最凶猛的犬族中,米尔冦培育出了狼族,他也着实器重它们。那段时期守卫安加曼迪大门,并且把守此门已久的,不就是巨大的灰狼,众狼之父,“刀牙”卡卡拉斯吗?不过,犬族当中仍有很多既不屈服于米尔冦,也不十分惧怕他。它们有的生活在人类的居住地上守护他们,没有它们,人类就要遭受诸多邪恶侵害;还有的在希斯罗迷的森林中游荡,或翻过崇山峻岭,有时甚至进入阿塔诺尔的疆域乃至更远的地方,或远达南方。

露西恩的传说

这些犬族只要看到泰维多或他的任何头领下属,就会大声狂吠并展开疯狂追逐。虽然猫有攀爬和躲藏的技巧,还有米尔冦的强大力量保护,因而很少被杀,但犬猫之间敌意甚深,群猫对其中一些猎犬也十分害怕。不过,泰维多什么狗都不怕,因为他同犬类一样强壮,而且比它们更灵活、更迅捷,唯一的例外就是犬族之首胡安。胡安是如此迅捷,以至于曾有一次尝到了一口泰维多的毛,尽管泰维多以巨爪回敬了胡安一道伤口,但骄傲的猫王并不满足,他强烈渴望重创神犬胡安。
因此,缇努维尔在森林里遇见了胡安,委实幸运,不过一开始她怕得要命,飞奔而逃,而胡安纵身两跃就赶上了她,用深沉的嗓音轻声说着迷途精灵的语言,吩咐她不要害怕。“为什么我会看见一位精灵少女,而且是最美的一位,孤身游荡来到如此靠近那位邪恶爱努居处的地方?”他问,“小姑娘,即使有人陪伴,此处也是极其凶险之地,对孤身之人更是意味着死亡,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知道。”她说,“我不是因为热爱旅行来到这里的,我只是要来寻找贝伦。”
“那么,你对贝伦了解多少呢?”胡安说,“或者,你说的其实是精灵猎手埃格诺尔·波—里米安的儿子贝伦?我和他早在古时就是朋友。”
“我不告诉你。我甚至不知道你和我的贝伦是不是朋友。我只是要找来自严酷山岭那一边的贝伦,我是在我父亲家附近的森林中认识他的。现在他走了,我母亲格玟德凌凭她的智慧说,贝伦在猫王泰维多的残酷住所中为奴。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遭遇了更大的不幸。我要去找他,尽管我没有任何办法。”
“那么我就帮你想个办法。”胡安说,“但你要信任我,我乃神犬胡安,泰维多的头号大敌。现在,你就在我身边,在森林的阴影中先睡一会儿吧,我会深思此事。”
于是,缇努维尔照着他的话睡了,她非常疲惫,在胡安的守护下着实睡了很久。但一段时间之后,她醒过来,说:“瞧,我耽搁得太久了。说吧,胡安啊,你有什么想法?”
胡安说:“这事甚是不祥艰难,我也只能想出一个方案。如果你有勇气,现在就趁太阳高照,泰维多和他的大多数臣属都在他大门前的阶梯上打瞌睡时,悄悄爬到那个猫王的住处去。到了那里,你就想办法查明贝伦是不是如你母亲所言,确实在内。而我会去躺在不远处的森林中,你要帮我一个忙,那也能帮你达成你的愿望——无论贝伦在不在那里,如果你遇见泰维多,你都要告诉他,你在这处森林里无意中遇见了病倒在地的神犬胡安。可别指个方向给他,如果可能,你一定要亲自带他过来。这样,你就能亲眼看见我为你想了什么办法对付泰维多。我认为,你给泰维多带去这样的消息,他在自己的老巢中不会为难你,也不会打算把你囚禁在那里。”
胡安打算一举两得,既可打击泰维多,走运的话甚至能除掉他,又能帮助贝伦——他猜到这个贝伦实际上就是希斯罗迷的猎犬都热爱着的埃格诺尔之子。事实上,当他听到格玟德凌的名字,便知道这位少女是林地的仙灵公主,他渴望帮助她,她的甜美令他心生温暖。
于是,缇努维尔鼓起勇气,悄悄接近了泰维多的居所。她不知道胡安跟在后面,而胡安对她的勇敢惊叹不已,他在不破坏自己的计划的前提下,跟着她走到不能再近的地方为止。但终于,她走出了他的视野,脱离了树林的庇护,进了一片长草间点缀着灌木丛的区域,这是一道一直爬上山肩的斜坡。阳光此时正照在岩石山尖上,但在山尖背后,整道丘陵山脉的上方笼罩着一团黑云,因为安加曼迪就在那里。缇努维尔继续前行,恐惧压迫着她,她不敢抬头望向那片昏暗。她越往前走,地势越高,草越稀少,乱石越多,直抵一堵一侧陡峭的崖壁前,泰维多的古堡就坐落在崖壁的一处岩架上。该处无路可达,古堡耸立的地方朝着森林伸出一道又一道的台阶,因此,要到达城堡门前,必须跳上很多高阶,而且越是接近古堡,台阶落差就越大。古堡只有寥寥几个窗户,没有一个在底层——事实上,大门就开在半空中,如果是人类的房子,那通常是二楼窗户的高度。不过,屋顶有很多平坦的开阔地可以晒太阳。
此时,缇努维尔独自踏上了最低的台阶,怀着恐惧仰望山上那座黑沉沉的古堡——看哪,她在石壁转弯处遇到了一只躺着晒太阳的猫,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她走近时,他睁开黄眼睛,对她眨了眨,接着起身伸个懒腰,踱到她面前,说:“小妞,你往哪里去?知不知道你侵入了泰维多殿下与他的头领们晒太阳的地盘?”
缇努维尔害怕极了,但她尽可能勇敢地答道:“大人,我不知道,”——她这称呼令这只老猫非常高兴,因为他其实只是泰维多的门卫而已——“不过,我要请您行行好,现在带我去见泰维多殿下——”她见门卫一甩尾巴断然拒绝,连忙说,“别,哪怕他在睡觉。”
“大人,请您带我去见他吧,我有重要的话得马上亲口对他说。”她请求道,老猫听了,发出响亮的呼噜声,她不由得壮起胆子伸手抚摸老猫丑陋的头,这颗头比她自己的还大,也比如今大地上任何一只狗的头更大。这只名叫乌穆扬的猫听了这般请求,说:“那就跟我来吧。”接着他突然一爪抓住她肩头的衣服,将大惊失色的她抛到自己背上,纵身跃上了第二层台阶。他在那里停下来,缇努维尔从他背上爬下来时,他说:“你运气不错,今天下午我家泰维多殿下就躺在这层远离他家的低阶上,因为我觉得好大一阵困倦袭来,得马上睡一觉,怕是不乐意带你往前走多远啦。”此时缇努维尔穿的就是她那件迷雾般的黑袍。
乌穆扬说着就打了一个巨大的呵欠,又伸了伸腰,这才领她沿着台阶来到一处空地,空地上有个晒得热烘烘的宽大石榻,泰维多本尊那吓人的身躯就躺在上面,两只邪恶的眼睛都闭着。看门猫乌穆扬走上前,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殿下,有个小妞在等您开恩召见,她说有重要的消息要告诉您,我拒绝了但她不肯走。”泰维多听了,生气地一甩尾巴,半睁开一只眼说:“什么事?快说,这可不是来找猫王泰维多禀报事情的时候。”
“确实不是时候,殿下,请别生气,”缇努维尔颤抖着说,“但我觉得您听了消息也不会生气的。只是,这件事就算在这里小声说也不妥,怕会走漏风声呢。”缇努维尔朝森林的方向瞥了一眼,装得好像忧心忡忡。
“别说了,你快滚吧,”泰维多说,“你一身狗味,一个跟狗打交道的仙灵能给猫带来什么好消息?”
“啊,殿下,我一身狗味不奇怪,因为我刚从一只狗那儿逃出来——那真是一只特别大的狗,您知道我说的是谁。”泰维多闻言坐了起来,睁开了眼睛,他左右看了一圈,伸了三个大懒腰,这才吩咐那只看门猫带缇努维尔进古堡去。乌穆扬如先前一样把她抛到了自己背上。这下,缇努维尔恐惧到了极点,因为她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机会,可以进入泰维多的堡垒,也许能发现贝伦在不在里面,但她没有下一步计划,也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遭遇——事实上,她要是能逃,早就逃了。然而现在这两只猫开始攀登通往古堡的台阶,乌穆扬背着缇努维尔从一个台阶跃上另一个台阶,跃到第三个时他一个踉跄绊倒,缇努维尔吓得一声大叫。泰维多说:“乌穆扬,你犯了什么毛病,这么笨手笨脚?你要是这么快就老得不中用了,那就趁早离开我的卫队。”但乌穆扬说:“不是,殿下,我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我眼前像是有片雾,脑袋昏沉沉的。”他就像喝醉了一样摇摇晃晃,结果缇努维尔从他背上滑了下来,而他往下一躺,就睡死过去了。恼火的泰维多粗暴地一爪捞起缇努维尔甩到自己背上,亲自背她上了堡门,接着凌空一跃,进了古堡。他叫缇努维尔下来,但听一声咆哮,可怕的回声顿时响彻了黑暗的走廊和甬道。立刻,群猫纷纷出洞,赶到他面前,他吩咐其中几个下去把乌穆扬绑了,把他“从北边最陡的山崖上丢下去,他对我已经没用了,因为他已经老到脚都站不稳了”。缇努维尔听到这只野兽冷酷无情的吩咐,忍不住颤抖。但泰维多说话间,他自己也打了个大呵欠,一股突如其来的困倦令他脚下一绊。他吩咐其他的猫把缇努维尔领到里面一个房间,那个房间向来是泰维多和他的心腹头领们一起进食的地方。房间里到处都是骨头,有股难闻的味道。那里没有窗户,只有一道门,还有扇活板门通往大厨房,红光从那里隐隐透进来,使房间被朦胧的光照亮。
群猫走了之后,留在房间里的缇努维尔因为怕得厉害,有一会儿站在那里动弹不得,但她很快适应了黑暗,便四处查看,发现了活板门。活板口有宽大的台子,她跳了上去,因为台子不太高,她又是身手敏捷的精灵。门没关严,她往里望去,只见那一端是宽敞的拱顶厨房,灶火熊熊,有不少辛苦忙碌的身影,其中大多是猫——但是,看哪,弯腰站在其中一处大灶旁的正是贝伦,因操劳而蓬头垢面。缇努维尔见状坐倒,流下了眼泪,但还不敢轻举妄动。事实上,就在她坐倒的时候,泰维多那刺耳的声音突然在房间里响了起来:“嘿,米尔冦在上,那个疯疯癫癫的精灵逃到哪儿去了。”缇努维尔听了,缩身靠在墙边,但泰维多已经瞥见她缩在那里,喊道:“小鸟这就不再唱歌啦。下来,不然我就亲自抓你下来。你瞧,我可不会鼓励bbr>.</abbr>精灵求见我来找消遣。”
<div class="imgbox ter">//..plate.pic/plate_321511_5.jpg" />
于是,半是出于恐惧,半是希望自己清亮的声音能传到贝伦耳中,缇努维尔突然开始高声地说起她要讲的事,以至于一个个房间都回荡起她的声音。不过——“安静!亲爱的姑娘,”泰维多说,“既然这事是秘密,在外面不能说,那么在里面也不能大吼着讲。”缇努维尔回道:“猫啊,别这么对我说话,你固然是伟大的猫王,但我可是仙灵公主缇努维尔,不辞辛苦特意来帮你的忙。”这些话,她是用比刚才还大的声音喊出来的,厨房里顿时传来一声巨响,就像有一堆金属和陶制器皿突然砸落在地。泰维多闻声吼道:“那个蠢货精灵贝伦又出差错了。米尔冦快帮我摆脱这种家伙吧。”但是,缇努维尔推测贝伦定是因为听见了她的话才震惊失措,她抛开了恐惧,不再为自己的鲁莽而后悔。可泰维多为她这通傲慢言语怒不可遏,要不是他想先查明她要讲的事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缇努维尔就要直接倒大霉了。事实上,从那一刻开始,她就身陷极其危险的境地,因为米尔冦与他所有的将领都将廷威林特的子民视为不法之徒,他们把诱捕并残酷地处置这些精灵当成莫大的乐趣,所以泰维多要是把缇努维尔抓去献给米尔冦,将会大得主人的欢心。实际上,她一表明自己的身份,泰维多就打算这么干了,只等先把自己的事办完。但这天他的神志其实一直昏沉沉的,他忘了追究缇努维尔为什么缩在活板门的台子上,他也没再想到贝伦,全副心思都集中在缇努维尔要告诉他的事上。因此,他掩饰了恶劣的情绪,说:“公主,别生气,快讲,别再吊我的胃口——你要告诉我的是什么事?我的耳朵都等痒了。”
但缇努维尔说:“有一只粗鲁又凶狠的巨大野兽,名叫胡安。”泰维多一听这名字,便一拱背,全身奓毛噼啪直响,两眼放出红光。她则继续说:“泰维多殿下,依我看,容忍这么一个畜生在如此靠近大有威势的猫王居所的森林里出没,真是耻辱。”然而泰维多说:“他可不被容忍来此,来也只能是偷偷摸摸来的。”
“不管是怎么来的,”缇努维尔说,“总之他是来啦,不过我认为他那条命可能终于要到头了。因为,你瞧,我穿过森林的时候,看见有个庞然大物躺在地上呻吟,就像生了重病——看哪,那是胡安,中了邪恶的魔咒,要么就是疾病缠身,正无助地躺在森林中的一个溪谷里,就在这座古堡西边不足一哩远的地方。如果只有这一件事,我可能还不会来打扰您的清静,可我走近去救援那个畜生的时候,他不但对我咆哮,还企图咬我,我觉得这样的畜生不管遭遇什么下场都不为过。”
缇努维尔说的这一切,就是个弥天大谎,是胡安在定计的时候指点她说的。埃尔达少女并不习惯编造谎言,然而我不曾听说哪个埃尔达为此责备她,事后贝伦也没有,我就更不会了,因为泰维多是只邪恶的猫,米尔冦更是所有生灵中最邪恶的,缇努维尔落在他们手中真是危险到了极点。不过,泰维多自己就是个说谎的高手惯犯,他因为精通百兽万物的狡计和谎言,极少去判断该不该相信别人告诉他的话,而是倾向于什么都不信,只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因此,比较诚实的人经常能骗倒他。这个胡安沦入无助境地的故事令他非常高兴,他很乐意信以为真,所以决定至少要去查验一下。不过起先他假装毫无兴趣,说这种小事算什么秘密,就算在外面说出来也不会有什么麻烦。但缇努维尔说,她以为猫王泰维多肯定已经知道,胡安的耳朵能听见一里格外的风吹草动,而猫的声音传得比任何声音都远。

露西恩的传说

因此,泰维多装作不信缇努维尔的话,设法从她那里问出胡安确切的位置,但她明白这是自己逃离古堡的唯一希望,于是只肯含糊地回答。最后,泰维多禁不住好奇心的诱惑,就威胁她若说的是假话,必让她落得凄惨下场。他召来手下两个头领,其中一个名叫欧伊克洛伊,是只凶猛好战的猫。然后,三只猫带着缇努维尔从古堡出发了。缇努维尔这时已经脱下她的魔法黑袍折叠起来,它虽宽大厚实,叠起来却不比一块极小的手帕大多少(她有这本事)。背着她的猫欧伊克洛伊因而没有忽然感到困倦,他把她驮在背上,跃下重重台阶,没出半点差错。他们悄悄穿过森林,朝她指点的方向走去。不久,泰维多就嗅到了狗味,他全身奓毛,一甩巨大的尾巴,随即爬上一棵高耸的大树,从那里往下眺望那个缇努维尔告诉他们的溪谷。他看见胡安果然在那里,庞大的身躯趴在地上,唉哼呻吟。他大喜之下,匆忙爬下树来,心痒难耐,把缇努维尔忘得一干二净——她这时已经躲到一排羊齿蕨下,十分担心胡安的安危。泰维多打算和两个同伴从三个方向包抄,无声无息地进入溪谷,趁胡安还没察觉时一齐发动突袭杀了他,或者,胡安要是病得太厉害,无法反抗,那他们就拿他消遣,折磨他。他们就照这个计划做了,但是,就在他们纵身扑向胡安时,他一声巨吠跃至半空,大张的齿颚一口咬住名叫欧伊克洛伊的那只猫的后颈附近,那猫顿时送了命;另一个猫头领嚎叫着蹿上了一棵大树,如此一来只剩下泰维多独自与胡安决斗。泰维多并不情愿打这么一场遭遇战,但胡安扑来的速度太快,他来不及逃跑,于是双方在那片林间空地展开了恶斗,泰维多发出的吼叫令人毛骨悚然。胡安最后咬住了泰维多的咽喉,那只猫要不是在盲目狠抓时爪子刺入了胡安的眼睛,很可能就一命呜呼了。胡安遭此一击,松了口,泰维多发出骇人的尖叫,猛力挣脱出来,像他的同伴一样跃上旁边一棵树皮光滑的大树。胡安伤得虽重,却还是猛扑到大树下,高声狂吠,泰维多则从高处拿一句句恶毒的话咒骂他。
于是,胡安说:“瞧,泰维多,亏你以为胡安就像你平日猎捕的可怜老鼠一样,会无助地任你抓捕杀害,现在就听听胡安怎么说——你要么永远待在这棵孤零零的大树上,流干了血而死,要么就下来再尝尝我的牙齿。但如果两个你都不喜欢,那就告诉我,仙灵公主缇努维尔和埃格诺尔之子贝伦在哪里,他们是我的朋友。你可以用他们来赎你的命——虽然你的命根本不值这个价。”
“要说那个该死的精灵,我若没听错,她正躺在那边的蕨丛里哼哼唧唧哭着呢,”泰维多说,“至于贝伦,一个钟头前他笨手笨脚砸坏了东西,我想他正在古堡的厨房里被我的厨子米奥力狠挠着收拾。”
“那就把他们平平安安地交给我。”胡安说,“然后你就可以完完整整地回你的老巢去,舔你自己的皮毛。”
泰维多说:“这个随我在此的头领一定会去把他们给你带来。”但胡安咆哮道:“哈,同时也把你们一整族猫都带来是吧,外加奥克大军和米尔冦的祸害灾殃。不行,我可不是蠢货。不如你给缇努维尔一个信物,由她去带贝伦来,你要是不愿意这么安排,就待在这里好了。”于是,泰维多被迫把他的黄金项圈扔了下来,这个信物没有猫敢回拒。但胡安说:“不行,还得有点别的,这个项圈会惹得你全部的爪牙都出来找你。”而泰维多晓得这点,并且正是这么期待的。因此,到了最后,疲惫、饥饿和恐惧挫败了那只身为米尔冦座下亲贵的骄傲的猫,他吐露了猫族的秘密与米尔冦托付他的魔咒,正是这些具有魔力的咒语把他那座邪恶古堡的岩石束缚在一起,并让所有的猫族都受他支配统治,给他们灌注天性以外的邪恶力量。泰维多是个披着野兽外形的邪恶神灵,这样的传言由来已久。因此,当他说出秘密,胡安的大笑响彻整座森林,因为他知道猫族势力强大的日子到此为止了。
缇努维尔拿着泰维多的金项圈,急速赶回古堡,她在大门下最低的台阶上站定,用她清亮的声音说出了魔咒。看哪,周围顿时猫叫声大作,泰维多的古堡也震动起来。堡中出来了一大群住客,它们全都缩成了小猫,害怕手里摇着泰维多项圈的缇努维尔。她站在群猫面前,说了她听到泰维多告诉胡安的那些咒语,群猫都为她所慑服。但她说:“听着,把堡内囚禁的所有精灵子民和人类子孙都带出来。”看哪,贝伦被带出来了,但别的奴隶只有一个,就是上了年纪的诺姆族精灵吉姆利,他因苦劳而驼背眼瞎,但所有的歌谣都说,他拥有世间有史以来最灵敏的听觉。吉姆利是拄着柺杖,被贝伦搀扶着走出来的,贝伦则憔悴枯槁,衣衫破烂,手里还握着一把从厨房拿来的大刀——当古堡震动,群猫叫声传来时,他害怕又有新的邪恶降临了。当他看到缇努维尔站在一大群不敢离她太近的猫中间,又见到泰维多的大项圈,他彻底惊呆了,头脑一片空白。但缇努维尔非常高兴,她开口说:“从严酷山脉那边来的贝伦啊,现在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跳舞?不过,别在这里跳就是了。”然后她领贝伦远离此地,群猫一齐发出长嚎哀叫,就连森林中的胡安和泰维多也听见了。但群猫谁也不敢尾随缇努维尔和贝伦,因为它们心中害怕,米尔冦的魔法已经从它们身上解除了。
等泰维多领着他那颤抖不停的随从返回古堡,群猫着实为此后悔不迭,因为泰维多怒火冲天,狠狠甩动尾巴,抽了所有近旁的猫。而当贝伦和缇努维尔回到那片林间空地,神犬胡安已经做了一件貌似愚蠢的事,就是没再开战就容许邪恶的猫王返回了老巢。不过,胡安把那个巨大的黄金项圈戴到自己的颈上,此举令泰维多尤其愤怒,因为项圈中蕴藏着赋予力量和权威的强大魔力。胡安并不乐见泰维多活下去,但他现在再也不怕猫了。从此以后猫族一见犬族就飞奔而逃,而犬族自从泰维多在安加曼迪附近的森林中臣服,也一直鄙视猫族。这是胡安最大的功绩。更有甚者,米尔冦事后听闻全部经过之后,诅咒了泰维多和他的族类,将猫族流放,猫族从那一天起也再不曾奉任何人为王、为师,不与任何人为友,叫声变得哀凄尖厉,因为它们内心孤单怨怼异常,充满了失落,然而其中只有黑暗,没有慈爱。
不过,传说讲述,当时泰维多最渴望的就是重新抓获贝伦和缇努维尔,并杀了胡安,如此他或能得回失去的魔咒和魔法,因为他极其惧怕米尔冦,不敢寻求主人的帮助,害怕暴露自己的失败和魔咒泄露一事。胡安对此虽不知情,但他忌惮那片地方,最担忧的是这些事就像世间发生的大多数事情一样,会迅速传到米尔冦耳中。因此,缇努维尔和贝伦同胡安一起漫游到了远方,二人和胡安成了挚友,这样的生活让贝伦又强壮起来,他摆脱了奴隶的束缚,而缇努维尔爱上了他。
然而,那段日子原始、艰苦,又非常孤独,他们不曾见到一个精灵或人类的脸。最后,缇努维尔对母亲格玟德凌的思念变得十分强烈,她还思念母亲在暮色笼罩他们家古老殿堂旁边的森林时,唱给她和戴隆听的那些充满甜美魔力的歌谣。她常常幻想自己听见哥哥戴隆的笛声在他们逗留的宜人的林间空地中响起,她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最终,她对贝伦和胡安说:“我必须回家了。”这下,轮到贝伦的心被悲伤笼罩,他爱这种与狗相处(这时已有大群的狗聚在胡安身边)的林中生活,然而他不能没有缇努维尔的陪伴。

露西恩的传说

尽管如此,他还是说:“亲爱的缇努维尔,我决不会随你返回阿塔诺尔的领地,以后也不会再去那里找你,除非我带着一颗精灵宝钻。但如今我再也不可能完成那个任务了,因为我可是从米尔冦那殿堂里逃出来的亡命徒,他的爪牙只要发现我,我就有遭受最可怕的痛苦折磨的危险。”他说这些话时,内心为即将与缇努维尔分别而悲痛万分,而她也进退两难,觉得不管是离开贝伦还是永远过着这种流亡生活,都不堪忍受。她满怀愁绪,无言静坐了很长一段时间,但贝伦坐在她旁边,最终说:“缇努维尔,我们只有一个办法——去夺回一颗精灵宝钻。”于是,她去找胡安,寻求他的帮助和建议,胡安却十分严肃,认为此举完全是荒唐不智的。然而,缇努维尔最后求他把他在那场林间空地的搏斗中咬杀的欧伊克洛伊的毛皮给他们。要知道,欧伊克洛伊是只非常大的猫,胡安把他的毛皮当作战利品带在身边。
缇努维尔施展她的巧技与仙灵魔法,将贝伦缝进这张皮里,使他变得活像一只大猫。她又教他如何坐下,如何伸懒腰,如何像猫一样迈步、跳跃、奔跑,直到胡安被眼前景象刺激得胡子都竖起来了,贝伦和缇努维尔见状,哈哈大笑。不过,贝伦怎么都学不会像猫一样尖叫、长嚎或打呼噜,缇努维尔也无法让死猫的眼睛发出红光——“但我们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她说,“你只要不出声,就能摆出十足高贵的猫的气势。”
于是他们告别胡安,悠闲地上路,前往米尔冦的殿堂,因为贝伦裹在欧伊克洛伊的毛皮内极不舒服,热得要命,而那会儿缇努维尔沉重了许久的心情放轻松了些,她抚摸贝伦,或拉扯他的尾巴,贝伦很恼火,因为他没法像他想要的那样,凶猛地扫动尾巴回敬。然而,他们终于接近了安加曼迪,事实上,隆隆的响声和深沉的噪音,一万个铁匠不停劳作所发出的巨大锤打声,无不昭示着他们身在何处。附近有很多作坊,里面有诺多族的奴隶在山中的奥克和兽人监管下悲惨地做着苦工。见到此地如此昏黑,他们的心都沉了下去,缇努维尔再次穿上了她那件使人沉睡的黑袍。安加曼迪的丑恶大门是铁铸的,门上遍布利刃和尖刺,门前则躺着有史以来最大的狼——从不打盹的“刀牙”卡卡拉斯。卡卡拉斯一见缇努维尔走近,便咆哮起来,但他没怎么留意那只猫,因为他从不理会那些不停出出入入的猫。
“卡卡拉斯啊,且别咆哮,”她说,“我要去谒见米尔冦大王,这位泰维多手下的头领是我的卫士,得陪我进去。”那件黑袍把她闪烁的美遮得丝毫不露,卡卡拉斯没怎么起疑心,但他依旧习惯地走上前来嗅闻她的气味,而埃尔达的甜美香气是黑袍掩盖不住的。缇努维尔因而立刻开始跳一支蕴藏魔力的舞,把黑色面纱的流苏抛去蒙住他的眼睛,于是他因为困倦而四腿发软,接着滚倒在地,睡着了。但缇努维尔一直跳到他熟睡才停下来,任他梦见自己幼时在希斯罗迷的森林中纵情奔跑追猎。接着,她和贝伦踏进那黑暗的入口,蜿蜒走下一段又一段暗影幢幢的通道,最后不期然闯到了米尔冦面前。
在那地的昏暗中,扮成泰维多手下头领模样的贝伦走得相当顺利,事实上,过去欧伊克洛伊经常在米尔冦的殿堂里出入,所以没人注意他,他悄悄潜到那位爱努的宝座下,没被发现,但宝座底下躺着的毒蛇和邪物令他十分害怕,因此他一动也不敢动。
至此他们堪称幸运无比,因为假如泰维多在米尔冦身边,他们的伪装肯定要被识破——他们也确实想到了这层危险,因为他们并不知道泰维多现在正待在自己的老巢,发愁自己这场狼狈大败要是在安加曼迪传开,该怎么应对才好。但是,看哪,米尔冦看见了缇努维尔,说:“你是何人,竟在我殿中如蝙蝠般游走?你分明不属此地,如何得以混入?”
“米尔冦大王,我现在是还不属于这里,”缇努维尔说,“但您若开恩,我说不定今后就属于了。您想必不认识我,我是廷威林特那个不法之徒的女儿缇努维尔,他把我赶出家门,因为他这个精灵飞扬跋扈,我不情愿听他摆布。”
这下米尔冦是真的大吃一惊——廷威林特的女儿竟然自愿来到他的居所,来到恐怖的安加曼迪。他怀疑事有蹊跷,于是问她想要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此地不喜你父亲和他的子民?你也休想从我这里听到温言软语和鼓励之词。”
“我父亲就是这样说的,”她说,“但我为什么要相信他?您瞧,我有一项精妙的才艺,就是舞蹈。大王,现在我愿在您面前一舞,然后,我想我就能在您大殿那不起眼的角落里获得一席安身之地,您来了兴致就可以召来小舞娘缇努维尔,给您跳支舞宽宽心。”
“我看未必,”米尔冦说,“我可不为这等微末之事费神,但你既然走了这么远来跳舞,那就跳吧,然后我们走着瞧。”说完他眼波邪魅一转,黑暗的头脑琢磨起邪恶的念头。
于是,缇努维尔开始跳起一支舞,这舞于她自己或任何精怪、神灵、精灵,都既是空前,亦是绝后。她舞了一会儿,就连米尔冦也看得目不转睛。她绕着大殿舞动,轻灵如燕子,安静如蝙蝠,那魔幻般的美唯独缇努维尔才有。她接着舞到米尔冦近旁,忽而在他面前,忽而在后,她那迷雾般的衣袍轻触他的脸,在他眼前翻飞,大殿中那些坐在墙边或站在四处的爪牙一个接一个抵挡不住倦意,陷入了深沉的睡梦,梦着他们邪恶的内心所渴望的一切。
米尔冦座下的毒蛇如石头般一动不动,米尔冦脚前的恶狼纷纷打着呵欠入眠,米尔冦虽也看得入迷,却没有睡着。于是,缇努维尔在他眼前舞得更快了,边跳边用极低微、极美妙的声音唱起一首歌,那是很久以前格玟德凌教给她的,一首每当金树的光辉渐暗,熙尔皮安的光辉亮起时,少男少女们在罗瑞恩花园里的柏树下唱的歌。歌中织入了夜莺的鸣啭,随着她的脚步如风中羽毛一般轻轻点过地面,似有种种幽微的香气在空中飘散,充满了那处令人作呕之地,如此美人佳音,那地再不复见。爱努米尔冦纵有力量与威势,仍然不敌这位精灵少女的魔法;即便罗瑞恩在场观看,眼皮也要沉重起来。于是,米尔冦昏昏沉沉地往前栽去,最后全身一沉滑下宝座,倒在地上彻底睡熟,他的铁王冠滚了开去。
缇努维尔骤然停下了脚步。大殿中除了沉睡的鼾声不闻一丝异响,就连贝伦都在米尔冦的宝座下呼呼大睡,但缇努维尔动手摇他,终于把他摇醒。于是,贝伦战战兢兢地把伪装用的毛皮撕开,脱身后一跃而起。然后,他拔出那把他从泰维多的厨房拿来的刀,抓住了巨大的铁王冠。但缇努维尔挪不动它,贝伦用尽力气才勉强将它翻转。在这满是沉睡邪物的黑暗大殿里,他们都吓得手忙脚乱,贝伦竭力不发出半点声音,拼命用刀去撬一颗精灵宝钻。他额上汗如雨下,终于撬松了中间那颗大宝石,但就在他猛力将它撬下王冠时,瞧!他的刀咔嚓一声爆响,断了。
缇努维尔见状,强忍住冲到嘴边的叫喊,贝伦则握着一颗精灵宝钻跳了开去。所有的沉睡者都惊动了,米尔冦呻吟了一声,仿佛有什么坏事惊扰了好梦,睡脸上流露出阴沉的神色。缇努维尔与贝伦二人这时已经满足于只取得一颗闪光的宝石,不顾一切地逃离了大殿。他们跌跌撞撞,疯狂地穿过诸多黑暗的通道,直到灰蒙蒙的天光在望,他们知道大门近了——但看哪!卡卡拉斯就横躺在大门口,已经醒来,正警惕守望。
贝伦立刻上前,不顾缇努维尔的反对,将她挡在背后,而这一挡的后果不妙,因为缇努维尔来不及抢在那只猛兽看见贝伦之前,再次向他施展沉睡的魔咒了。卡卡拉斯一见贝伦便露出獠牙,愤怒地咆哮起来。缇努维尔问:“卡卡拉斯,何以如此唐突无礼?”刀牙反问:“刚才不见这个诺姆族进去,何以他这时急着往外跑?”语毕,卡卡拉斯径直扑向贝伦。贝伦瞄准巨狼的两眼之间一拳打去,同时伸出另一只手去抓巨狼的咽喉。
卡卡拉斯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住打来的拳头,而贝伦那只手里紧握着光芒炽烈的精灵宝钻。卡卡拉斯连拳头带宝石一齐咬下,吞落赤红的咽喉。贝伦剧痛无比,缇努维尔惊恐悲痛万分,但正当他们以为巨狼的利齿就要撕咬过来时,出乎意料地,一件奇怪又可怕的事发生了。看哪,精灵宝钻迸发出天性中一团原本隐藏的白炽光焰,它充斥着极烈的神圣魔法——它岂不是来自蒙福之地维林诺,在邪恶尚未来临之前依靠诸神和诺姆族的魔咒造就?它不容邪恶之身或不洁之手碰触。此刻它被吞进了卡卡拉斯那污秽的肉体,那头猛兽腹中忽然间被炽焰烧灼,痛苦万分,他剧痛之下发出的咆哮声在一条条石道中回荡,听起来极其骇人,里面所有沉睡的邪物都被惊醒了。于是,缇努维尔和贝伦像风一样冲出大门逃走,卡卡拉斯却已领先他们奔远,暴怒又疯狂,就像一只被炎魔追赶的野兽。随后,当他们缓下来喘口气时,缇努维尔捧着贝伦的残臂连连亲吻,泪如雨下。看哪,血止住了,疼痛也消散了,在她的爱的温柔治疗下,断腕痊愈了。从此以后,贝伦在所有的子民中都被冠以“独手”埃尔马布威德的名号,用孤岛的语言来说就是“埃尔马沃伊提”"“埃尔马布威德”和“埃尔马沃伊提”都是“独手”的意思,即《精灵宝钻》中的埃尔哈米恩
然而他们此刻必须考虑倘若有命逃走,该如何逃走。米尔冦因那颗宝石被夺走而大发雷霆,如此震怒精灵前所未见,他把手下所有可怕的奥克都派出来对付那二人,但缇努维尔用一部分黑袍裹住了贝伦,因此他们在山岭间趁着暮色与黑暗飞奔时,有好一阵都没有人看见。
即便如此,他们仍然很快就感觉到猎人的罗网正朝他们渐渐收紧。虽然他们已经穿过陶尔浮阴森林的重重幽暗,抵达熟悉的森林边缘,但离石窟之王仍有许多里格的险路,而且哪怕他们能到,看情形也只会把紧跟在后的追兵连同米尔冦对整支林中子民的痛恨都引去那里。他们引起的这场骚动着实声势浩大,以至于胡安在很远的地方也听说了,他对那二人的大胆之举深感惊奇,对他们能逃出安加曼迪更觉得不可思议。
胡安因而率领大群的狗穿过森林,猎杀奥克和泰维多手下的头领,他杀了众多敌手,或把他们吓得飞奔而逃,而他也因此负伤累累。直到有一天傍晚,维拉引他来到阿塔诺尔北方地区的一处林间空地——该地日后称为“黑暗偶像之地”南杜姆戈辛,不过那就是另一件事了,与这个故事没有关系。然而,即便在当时,那里也是一片阴沉不祥的黑暗之地,在低矮的林木底下游荡的恐怖甚至不亚于陶尔浮阴森林。缇努维尔和贝伦这两个精灵,正疲惫又绝望地躺在林中,缇努维尔在哭泣,但贝伦在抚摸他那把刀。
胡安见了他们,不容他们开口讲述任何经历,径直将缇努维尔放上自己宽阔的肩背,并吩咐贝伦以最快的速度跑在他身旁,“因为,”他说,“有一大队奥克正迅速朝这里来,还带着狼群负责追踪和侦察。”胡安的狗群跑在他们周围,他们沿着秘密的小道捷径疾奔,朝远方廷威林特麾下子民的家园前进。就这样,他们避过了敌人的大队人马,但随后还是有若干次遭遇了游荡的邪物,贝伦杀了一个险些把缇努维尔拽下来的奥克,立了一件大功。接着,胡安眼看追兵仍然紧紧相逼,便再次领他们取道蜿蜒的小径,不敢直接带他们返回森林仙灵的领地。不过,他领的路十分巧妙,数日之后,追猎他们的队伍终于被远远抛开,他们再没看见或听见成队奥克的动静。没有兽人伏击他们,夜里也没有随风传来任何邪恶狼群的嚎叫,这很可能是因为他们已经踏进格玟德凌的魔法范围之内,是她的魔法让邪物无路可循,保护森林精灵的领土不受侵害。
于是,缇努维尔自从逃离父亲的殿堂之后,第一次得以自由呼吸。贝伦在远离安格班重重阴影的阳光下休养,直到摆脱了最后一丝为奴的苦痛。阳光透过绿叶的间隙洒落,清新的风呢喃低语,鸟儿婉转歌唱,他们因而再度全然无惧。
尽管如此,最后还是到了那么一天,贝伦从沉睡惊醒,就像从充满快乐的美梦中突然清醒过来。他说:“胡安啊,最值得信赖的伙伴,再会了;还有你,我深爱的小缇努维尔,也再会了。我只求你,现在立刻返回你安全的家园,愿好胡安为你带路。而我——唉,我必须离去,进入森林孤独度日,因为我失去了那颗我获得的精灵宝钻,并且再也不敢接近安加曼迪,因此,我也不能踏进廷威林特的殿堂。”说完,他独自落泪,但缇努维尔就在附近,她听到了他的自言自语,来到他身边说:“别这么说,现在我的心意变了。贝伦·埃尔马布威德啊,如果你住在森林里,那我也要住在森林里,如果你想去荒野游荡,那我也要去游荡,若不是与你同行,就是追随你而去。只是,如果你不带我去见他,我父亲就再也见不到我了。”贝伦听了她这番深情话语,的确很高兴,他乐意做个荒野中的猎手,与她一起生活,但他的心却因她为他做出的牺牲而谴责自己,因此他为她放弃了自己的骄傲。事实上,她劝说他,说顽固是愚蠢的,她父亲一定很高兴见到女儿还活着,必会纯然欢喜地欢迎他们。“说不定,”她说,“他会为自己一句玩笑,就害你一只好好的手葬送在卡卡拉斯嘴里而感到羞愧。”她还求胡安抽空随他们一同回去,用她的话说就是:“胡安啊,我父亲如果真的疼爱自己的女儿,就欠你莫大的报答之情。”
于是,三位伙伴再次一同出发,终于回到那片缇努维尔熟悉、热爱的森林,那里邻<var>99lib?</var>近她族人的居住地与她家的深广殿堂。但是,他们走近时发现久久未见的恐惧和骚动在居民当中传播,他们询问一些在自家门前哭泣的人,得知自从缇努维尔秘密逃跑那天起,厄运就降临到他们头上。瞧,国王悲伤得发狂,放松了自古以来的警戒和谨慎。他把麾下战士派到各地,深入险恶的森林去搜寻公主,有很多战士被杀或永远失踪了。在他们北方和东方的整片边境上,都展开了与米尔冦爪牙的战斗,因此居民大为恐惧,怕那位爱努大举兴兵,来彻底消灭他们,而格玟德凌的魔法力量不够,挡不住奥克大军。“瞧,所发生的不幸里最糟糕的就是,”他们说,“格玟德凌王后很长一段时间以来都漠然而坐,不言不语也不笑,憔悴的双眼似乎在遥望远方,她环绕森林布下的魔法之网已经被削弱了。森林也死气沉沉,因为戴隆一去不返,林间空地上再也听不到他的乐曲了。说到这里,再听听我们所有的噩耗之最,要知道,有一只体内被邪灵占据,来自邪恶殿堂的巨大灰狼向我们发起了狂怒的攻击,他仿佛被一种隐藏的疯狂鞭策着前进,谁都不安全。他疯狂地咆哮乱咬,穿过森林时,已经残杀了很多生灵,因此就连从国王的殿堂门前流过的那条河,两岸也成了危险潜伏之地。那只骇人的狼常到河边饮水,看起来就像邪恶君王本人,双眼血红,舌头垂在外面,不管喝多少水都解不了渴,仿佛体内有大火在吞噬他。”
缇努维尔闻言,想到她的族人遭遇了这么多不幸,不禁悲伤,而最令她心中悲苦的是关于戴隆的消息,这事她此前丝毫不曾风闻。但她亦无法希望贝伦从未来到阿塔诺尔的领地。他们一同赶去觐见廷威林特。而森林精灵之前根本不敢奢望还能见到缇努维尔毫发无伤地回到他们当中,此时这既成真,他们已经开始觉得邪恶告终了。
他们见到廷威林特国王时,他深陷在忧郁中,但当缇努维尔踏进大殿,抛开她黑暗迷雾似的外袍,以她从前珍珠般的光辉样貌重新站在他们面前,廷威林特的悲伤在刹那间化成了欢喜的泪水,格玟德凌也欣喜得再次歌唱。有那么片刻,大殿里充满了欢笑和惊奇,但终于,国王把目光投向了贝伦,说:“这么说,你也回来了——毫无疑问,你是带着一颗精灵宝钻回来的,以补偿你给我的国度带来的所有不幸。倘若你没办到,那我不知道你为何在此。”
缇努维尔听了,跺脚大喊一声,她这前所未见的无畏情绪惊动了国王与他身边所有的人。“真叫人羞愧啊,父王——看,他是勇者贝伦,你一句玩笑就将他驱赶到黑暗之地,使他被邪恶囚禁,全靠维拉解救,他才免于惨死。我认为,一位埃尔达的国王不该辱骂他,而该奖赏他才是。”
“不,”贝伦说,“你父王有这权力。”他接着说,“就是现在,我手中也握着一颗精灵宝钻。”
国王十分吃惊:“那就拿出来给我看。”
“我做不到,”贝伦说,“因为我的手不在这里。”然后他伸出了伤残的手臂。
于是,国王见他态度举止顽强又不失礼,不禁心回意转,认可了他。他吩咐贝伦和缇努维尔详述二人各自的全部遭遇,他急着想听,因为他没有完全理解贝伦那些话的意思。等他听完一切,他心里就更赏识贝伦了。他也为缇努维尔心中苏醒的爱而讶异,她的爱竟让她立下了比他麾下的任何战士都大胆的伟大功绩。
“贝伦啊,我请求你,”他说,“永远别再离开这座宫廷,也别再离开缇努维尔身侧,因为你是一位伟大的精灵,各支亲族当中将永远传颂你的盛名。”然而贝伦傲然答道:“不,国王啊,我信守我对你的承诺,我会为你取得那颗精灵宝钻,否则无法安心居住在你的殿堂。”国王恳求他不要再去踏入黑暗的未知疆域,但贝伦说:“我不需要那么做——看哪,那颗宝石现在就在你的石窟附近。”他向廷威林特说明,那头在他的领地内大肆破坏的野兽不是别人,正是给米尔冦守门的狼卫卡卡拉斯。此事并非广为人知,贝伦乃是从胡安那里得知了实情——猎犬无不擅长辨识、追踪痕迹,而胡安更是精于此道,猎犬中无出其右。胡安这时就与贝伦同在大殿上,他听到国王与贝伦讨论如何开展一次盛大的追猎行动时,请求参与此事,国王欣然同意了。于是,国王、贝伦和胡安做好准备,去追猎那头野兽,好为所有的子民除掉恐怖的恶狼,如此贝伦也可信守承诺,带回一颗精灵宝钻,让它再次在精灵之地闪耀。这次追猎行动由廷威林特国王亲自率领,贝伦追随在他身侧,国王的勇士之首“重手”玛布隆挺身而出,抓起一支长矛——那是与边远地区的奥克作战时缴获的强大武器,犬中最强的胡安则昂然走在他们身旁。但依国王之意,他们没带其他人同行,因为国王说:“即便要猎杀的是来自地狱的恶狼,我们四个也足够了。”但是,只有真正见过那只猛兽的人才知道它有多么可怕,它几乎与人类的马匹一样高大,呼出的强烈臭气竟能熏烂所有被喷到的东西。他们在太阳升起的时刻出发,不久,胡安就在离王宫大门不远处的水边发现了新鲜的踪迹。“不错,”他说,“这正是卡卡拉斯的足迹。”接下来,他们沿着那条溪流走了一整天,河岸多处可见新遭践踏蹂躏的痕迹,溪流周围的水塘都被弄得污秽不堪,仿佛不久之前有一群着魔发疯的野兽在此翻滚撕打过。
此刻夕阳西沉,渐渐坠到西边树林背后,夜色悄悄从希斯罗迷蔓延而下,森林中的光线因而暗淡下去了。虽然如此,他们还是坚持走到胡安无法追踪下去为止,足迹在那里突然转离了溪边,或消失在了水中。于是,他们在那里扎营,在溪边轮流守夜,前半夜就这样过去了。
就在贝伦守夜时,远方突然爆发了一声极其恐怖的大吼,仿佛有七十只狂怒的狼同时嚎叫。接着,看哪!灌木噼啪作响,小树纷纷折断,恐怖正在逼近,贝伦知道卡卡拉斯来攻击他们了。他只来得及把旁人叫醒,他们刚跳起来,还未醒透,一个庞大的身影就赫然耸现在摇曳的月光中,它正像疯了一样狂奔,路线向溪流弯去。胡安见状高声吠叫,那头野兽立刻急转,朝他们奔来。巨狼口吐白沫,眼冒红光,扭曲的脸上交织着恐怖与愤怒。狼一离开树林,胡安便毫无惧意地冲上前去,但那狼奋力一跃,从神犬上方跃过,因为他认出了站在后面的贝伦,怒火瞬间熊熊高涨,他那黑暗的头脑认定贝伦就是他所有痛苦的起因。贝伦见状,飞快地将手中长矛往上刺入巨狼的咽喉,胡安再次扑过来咬住巨狼的后腿,与此同时,国王将长矛刺入了巨狼的心脏。卡卡拉斯如石块般翻倒,他体内的邪灵一涌而出,微弱地哀嚎着翻过黑暗的山岭,奔向曼督斯的殿堂。但贝伦被压倒在他沉重的躯体底下。他们将巨狼的尸体推翻过身,动手剖开它的肚子,但胡安舔着贝伦流血的脸。很快,贝伦所言就得到了证实,巨狼的五脏六腑已经空了一半,仿佛有一场大火在体内闷烧已久,突然间,黑夜被一团点缀着苍白与神秘色彩的奇妙辉光照亮,那是玛布隆从狼腹中取出了精灵宝钻。他向国王奉上精灵宝钻,说:“陛下,您看。”但廷威林特说:“不,除非是贝伦把它亲手交给我,否则我不会拿。”然而胡安说:“而那很可能永远无法实现了,除非你们赶快救治他,我认为他伤得太重了。”玛布隆和国王闻言,都感到羞愧。
因此,他们将贝伦轻轻抬到一旁,为他清洗疗伤。贝伦仍在呼吸,但他没有开口,也没有睁开眼睛。他们休息了片刻,等太阳升起,他们将贝伦放在树枝做成的担架上,抬着他尽可能小心地穿过森林往回走。将近中午时,他们再次接近了森林精灵的家园,那时他们已经筋疲力尽,而贝伦既不动也不言,只呻吟了三次。
森林精灵听说他们回来,纷纷成群结队去迎接他们,有人给他们送上食物,有人送上清凉的饮料,还有药膏和各种医疗之物,以备他们治伤。若非贝伦的伤势极重,众人本来会喜悦非常。他们用柔软的衣物蒙住担架上还长着叶子的粗枝,将躺着的他抬到了王宫大殿上。缇努维尔悲痛万分地等在那里,她伏在贝伦的胸前,痛哭并亲吻他,他清醒过来,认出了?她。随后玛布隆将那颗精灵宝钻交给了他,他将它举高,凝视它的美,然后忍着疼痛慢慢地说:“看哪,陛下,我将你想要的这颗奇妙的宝石交给你,而它只不过是在路旁发现的无足轻重之物罢了——我认为,你曾拥有的掌上明珠无疑比它美得太多,但如今,她属于我了。”然而,他话音一落,曼督斯的阴影便落在他的脸上,他的灵魂在那一刻奔向了世界的边际,缇努维尔的温柔亲吻也无法唤他回还。
[维安妮突然住了口,潸然泪下。过了一会儿,她才说:“不,故事还没结束,但我所确知的就只有这些了。”在接下来的交谈中,一个名叫奥西尔的男孩说:“我听说,缇努维尔的温柔亲吻具有魔力,治愈了贝伦,将他的灵魂从曼督斯的大门前召了回来,他在迷途精灵当中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
但另一个孩子说:“不,奥西尔啊,不是这样。如果你愿意听,我就告诉你那个奇妙的真正故事。正如维安妮所说的,贝伦当时死在缇努维尔的怀里,缇努维尔被悲伤击垮了。她在世间再也找不到安慰或光明,很快就步他后尘,踏上了所有的人都必须独自前往的黑暗之路。她是那么美,那么温柔可爱,甚至触动了曼督斯冰冷的心肠,于是,他容许缇努维尔把贝伦再次带回世间,此事在人类或精灵当中都是空前绝后,有很多歌谣和故事讲述缇努维尔在曼督斯座前的祈求,但我记不清楚了。不过,曼督斯对他们二人说:‘精灵啊,且看,我放你们归去面对的,并非完美的快乐生活,那样的生活在心思邪恶的米尔冦坐镇的世间,已经不复存在。须知,你们将变得如同人类一样必有一死,而当你们再次离开此地,将是永远离开,除非诸神将你们召来维林诺。’虽然如此,他们二人还是手牵着手离开,一同穿过了北方的森林,人们经常看见他们在山岭间跳着有魔力的舞,他们的名字也传遍了四方。”
[于是维安妮说:]“是的,而且他们所做的可不止跳舞,他们后来还立下了非常伟大的功绩,被很多故事传述。埃里欧尔·美利农啊,等下次说故事的时候,你一定要听听那些故事。那些故事把他们二人称作伊——奎尔沃松,意思就是‘死而复生之人’,他们成了西瑞安河北方流域的强大仙灵。好啦,现在整个故事说完了,你喜欢吗?”
[埃里欧尔说,他没料到会听维安妮这样的少女讲出这么惊心动魄的故事,她则回答说:]
“哪里,我并不是用自己的话讲了这个故事,但我珍视它——所有的孩子其实都知道它讲述的事迹——我从伟大典籍里读到了它,就把它记在了心里,但我并不完全理解故事里讲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