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算 （钓鱼人手记之五）

（作者声明：纯属虚构的故事，请勿当真！）

古城如皋北门, 有一位算命的瞎子，因为年轻，大家称他为“细瞎子”。

凡城乡之人，或心怀疑惑或有难以决断之事，比如婚配嫁娶、疾病灾祸、经商兴业和搬迁建房等等，总要找细瞎子测算一番，以解心中疑虑。

细瞎子算命仅靠来人的生辰八字推算，每每精确，神奇神秘，无人可以解释。惊服之余，有人说：“厉害，好像我的前半生他与我一起经历过一样。”日来月往，细瞎子的名声越来越大，口碑相传，越传越远，近达大江南北，远达京沪。日日顾客盈门，有时需要排队等候。

一日，来了两人，一高一矮，皆西装革履，红光满面。高者报上生辰八字，细瞎子沉思片刻, 忙对母亲说：“拿好烟，泡好茶来。----不知父母官驾到，请多多指教！”

高者叫王宝山,是不久前刚从相邻的海安县调来新上任的城建局局长，矮者是陪同前来的秘书小张，之前张秘书介绍细瞎子算命如何精准和灵验，王局长只是不信。正好古城进行城市改造，县政府门前的人民路和县政府往南的海阳南路已经拓宽完毕，下面就是拓宽市政府到北门大桥的海阳北路问题，包括北门大桥改建问题。北门大桥横跨运河，是古城交通要道，原为木质结构，年久失修，计划改为钢筋混凝土大桥，但是资金一时尚有缺口，令王局长一筹莫展。

“大家都说你算命算得准，你倒算算：我今到为什的到你这儿来？”王局长顿了顿，“算中了，我就真的信服你。”

细瞎子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顾客，心中觉得很是讶异。平常人来了，年轻人问前程婚姻，中老年人问吉凶祸福，商人问生意运程，官员问官场升迁。今天来的虽是官员，却不急于求算官运前程。细瞎子知道来人故意刁难，却不慌不忙，将左手中一沓百元大钞用右手不断地刮擦的瑟瑟直响。

细瞎子母亲给王局长递上香烟，端来上好的龙井茶。

“这位领导，你先吃烟，喝茶，等我慢慢儿算下子。”细瞎子客气地说。

王局长点燃香烟，悠然抽起来，屋子里马上弥漫开来烟味和龙井茶的香味。

好久，细瞎子呵呵一笑：“领导是为北门大桥而来。”

“嗯，佩服”，王局长眉开眼笑道，“对不起，为难你了。”

王局长将来意说明。

细瞎子很是通情达理地说：“我家几代住在北门，托共产党的福，才过上今天的好日子。----改建北门大桥，我愿意出力，捐款建桥。”

“好，爽快。”王局长上前握住细瞎子的手，“谢谢先生的鼎力支持！如皋父老乡亲会记得你的.”

细瞎子忙说：“不客气不客气。----你后到再来，我叫儿子到银行取一百万给你。”

“好的，不过,先生不要把钱取出来，后到我来给你一个账号，请你直接从银行办转账就行了！”

“好的”，细瞎子挽留道，“王局长不要着忙走，我帮你把命好好算一算。”

“不了，今到工作特别多，后到我再来。”

回到办公室。王局长对张秘书竖起大拇指，说：“果然有点儿神。”

王局长兴奋异常，叫张秘书备好宣纸笔墨，一挥而就三个大字：“半仙桥”。王局长工书善画，书法师宗魏碑，兼学颜柳，融入行隶笔意，既庄严凝重浑厚朴实，又清劲秀雅神气灵动，自成一家。面对条幅，王局长顾盼自得，脑中已然浮现出一座新建的大桥，如长虹飞架于运河之上。

三天后，两人又来到细瞎子家。细瞎子立即叫儿子与张秘书一起去银行办理转账.

王局长再次报上生辰八字，细瞎子很是认真，嘴中念念有词，一边将左手中一沓百元大钞用右手不断地刮擦的瑟瑟直响。一会儿就将王局长的命运描述出来。

王局长早年家境贫寒，靠着自己勤奋读书，终于上了大学。分配到单位后，靠着自己的努力，能力不断增长，再加上他为人灵活机变，与领导同事相处甚是融洽，终于从办事员一步一步提拔上领导岗位。

对照着自己的人生轨迹，王局长不断点头，嘴中不断：“嗯”，“嗯”，“嗯”。

“麻烦先生再帮我算算今后运气如何？”王局长谦虚地请求道。

细瞎子不断将左手中一沓百元大钞用右手不断地刮擦的瑟瑟直响，嘴中念念有词，似在沉思，似在斟酌，态度极为认真。

“局长命中明年子该派少掉妈妈…”

王局长的母亲得了癌症, 病情确实很重。王局长听了，头皮一紧, 心里一疼，不愿相信母亲难逃劫数，转而又怀疑：这命真能算得这样准吗？

“…不过, 局长两三年内将行大运。”

“什的大运？”王局长心中一阵小喜。

“要行官运…”。

王局长心中一阵大喜。

“…还要走桃花运…”

王局长心中咯噔一声。

“…再过两年嘛…”，细瞎子迟疑不语。

“再过两年怎呃?”王局长追问道。

“…恐怕有几年牢坐下子…”

“啊, 不会吧…”王局长直觉得晦气。正好张秘书和细瞎子儿子办好转账回来。“不算了，不算了，”王局长一脸阴云，对张秘书说：“走，回去。”

一年后，海阳北路拓宽工程完成，北门大桥也顺利改建竣工。王局长常常流连于桥上，看看自己书写的桥名，再倚桥栏望望运河的流水，若有所思。这人的命运真的能够算中吗？很多事情真的是命中注定的吗？冥冥之中又是谁在主宰着人类的命运呢？

不久，母亲病重去世了。王局长奔丧回邻县家乡，料理母亲后事。参与海阳北路拓宽工程的李老板也来了，奉上奠仪一万元，盛情难却，王局长就收下了。

第三年，改修国道，众多工程建设公司参与投标，李老板的公司又一举中标。旧城改造，拆迁翻建，李老板又中标多项工程。逢春节，又表心意，送来十万元。

秋天，正逢儿子十岁生日，李老板又送来礼金两万元，其他拿到工程项目的老板也都一一表示心意，一万两万不等。

第四年，县政府任命王局长为副县长，分管城建局，主管全县城乡工程建设。王副县长位高权大，雷厉风行,全县各项工程按计划顺利进行，各工程建设公司老板也都感激于他的照顾，经常以各种名目上门孝敬。

一个周末，李老板开了“宝马”约王副县长去东邻如东县乡下钓鱼。随行带了一个女子，李老板介绍道：“这是我干妹子阿梅。”

王副县长眼前一亮，这女子二十出头，长发披肩，着一件低胸碎花连衣裙，身材凹凸有致，举止娴雅，轻盈袅娜，一双杏眼，两汪秋波，顾盼生姿，如两口深潭让他一下子坠落其中。

车到一大河边，早有一人在等候，李老板介绍说是他的战友老季，在河下网箱中养着不少鱼。

几人拿出渔具，开始钓鱼。不一会儿，开始有鱼上钩。王副县长首先钓上一条八九两的大鲫鱼，鲫鱼掉在地上，活蹦乱跳。阿梅一声惊叫：“呀，好大啊。----等一下，我来捉。”

阿梅弯下腰捉鱼，王副县长从她领口正好看到她一对雪白丰满的乳房，陡然仿佛受到电击一般。阿梅退下鱼钩，将鱼放到鱼网中养起来。

王副县长心神不宁，希望有鱼儿再次咬钩，再次听到一声惊叫，再次看到阿梅弯腰捉鱼…鱼儿好像知道他的歪心思，好久不再咬钩。

阳光很好。临近中午，王副县长的浮漂又动了，一条鱼慢悠悠地将鱼线向河中间拖去。他使劲一抖腕，鱼钩钩住了一条大鱼，鱼线立即将鱼竿拉成了一张弓。大鱼力猛，在水下左冲右突。

“呀，一条大鱼。”阿梅惊叫道。

王副县长觉得有些渴，但是，阿梅的一声惊叫，却像一罐清凉的饮料让他通体清凉。

李老板也只钓到几条鲫鱼，见到大鱼上钩，赶紧收了鱼竿忙来观看。过了一二十分钟，大鱼渐渐被遛的没有力气了，大大的脑袋开始露出水面。老季拿来了抄网，准备抄鱼，阿梅见了，说：“不要用网，我来捉。”“让她捉。”王副县长说。

原来是一条草鱼，长约一米左右，估计十斤开外。又经过一番搏斗，草鱼终于没了挣扎的力气，肚子翻了过来，王副县长将它慢慢往水边拖，鱼头抵到了岸边。

阿梅小心地走到水边，左手抓住鱼线，右手去抓草鱼。忽然，脚下一滑，人滑到了水里。草鱼受了惊吓，一下子“复活”过来，向河中间窜去，听得一声轻响，鱼线断了。王副县长扔了鱼竿，一下子跳下河坎，将阿梅从水中拉上来。

阿梅连衣裙下摆和长筒袜都湿透了，也弄湿了王副县长的裤子。上得岸来，阿梅满脸羞红道：“不好意思，大鱼不曾捉得到，还害得你救我。”“没事没事”， 王副县长心想：跑了一条大草鱼，却游来一条美人鱼。

李老板请老季回去找条他老婆的裤子给阿梅换上，阿梅连忙说：“不用了，太阳这呃厉害，很快就会干的。”

几个人收了渔具，开车来到附近滨海的洋口镇上的一家饭店。

李老板点了一桌海鲜，两瓶茅台酒。阿梅要一罐可乐，王副县长不同意，阿梅只好也让他倒了一杯。几人边吃边聊，王副县长频频敬阿梅，阿梅也不断回敬，称王副县长是“救命恩人”。李老板见王副县长和阿梅喝的不亦乐乎，聊的不亦热乎，又让服务员送来一瓶茅台。不料，阿梅酒量奇大，王副县长渐渐不胜酒力，语无伦次起来，脸色变得酱红如猪肝。

李老板忙去开了房间，对阿梅使个眼色，说：“你送王副县长上去休息一会儿，他喝多了，你照顾他一下，等他醒了酒我们再走。 ----我跟老季再聊聊。”

阿梅搀着王副县长进了房间，走到床边。王副县长并未深醉，一把抱住阿梅。阿梅半推半就，两人在床上立即滚到了一起。

两年以后，一个满面愁容的少妇来到位于北门外的一幢别墅。

少妇报上生辰八字，细瞎子将左手中一沓百元大钞用右手不断地刮擦的瑟瑟直响，嘴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儿，慢慢道来：这人命中有官运，不过,现在正处于牢狱磨难之中…

“果得够出来?”

“命中注定暂时出不来”, 细瞎子肯定地说。

“果有法子破解？”

“没得办法破解，----他的罪孽太重，出来也要到八到十年以后.”

原来，阿梅是李老板的“钓饵”，王副县长心甘情愿上了李老板的“钩”，自然在工程项目上，频频照顾他，屡次暗中将招标工程的标底透露给李老板。李老板送给王副县长一套公寓房，阿梅自然做了他的“金丝鸟”。直到有人向省纪委举报，王副县长终于锒铛入狱，因为“包二奶”和受贿逾百万，被开除了党籍和公职，判刑十年。

八年以后，王宝山因为表现好，提前出了狱。

李老板虽然“害”了他，还算有良心，将他的儿子安排在他的公司，做了一个部门经理。

王宝山本来就工书善画，在古城丰乐桥边开了一家书画店，取名：“抱朴斋”。有时候到古城名刹定慧寺走走，与新任年轻住持宏海法师探讨探讨佛法，渐渐笃信因果。闲来挥毫，书画功力不减当年。书法依然是庄严凝重浑厚朴实，且清劲秀雅神气灵动；画作却是立意古朴，宁静淡远，满眼禅意。许多人老远慕名而来采购字画。生意渐渐好起来。

古城如皋由县升级为市，张秘书升为市政府办公室主任，忽一日来访，说：“请老领导帮助写两个字！”

“写两个什的字？”

“神算。”原来张秘书也找细瞎子算了命，他命中也有升迁。他是想去感谢一下细瞎子。

“呵呵，那就算我们两个人感谢他的。”

几天后，装裱好了横匾，两人来到细瞎子的别墅，表示谢意！

“看来命中该有就会有，没有难强求”，王宝山感慨地说。

“命由天定，运在人为….”，细瞎子说的好像有点玄乎。

“是啊是啊”，张主任附和道。

“…命不可改, 运可以改, 多积善缘, 必得善果, 多积恶缘, 必得恶果.”细瞎子婉婉道来，话语深含哲理。

“有道理，有道理”。王宝山听来如醍醐灌顶。

“领导今到果再算下子命？----不收你的钱。”细瞎子客气地说。

“不算了，不算了”，王宝山直摆手，好似大觉大悟，道：“是命躲不过，躲过不是命。”

2008. 5. 15—5. 18写

2008.7.3修改

注：

今到：今天。

什的：什么。

吃烟：抽烟。

慢慢儿：慢慢地。

下子: 一下.

后到：后天。

着忙：着急。

怎呃：怎样。

明年子: 明年.

该派: 命中注定.

少掉: 死掉.

不曾：没有。

得够：能够。

果：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