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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承恩: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上)韦力撰(吴承恩所处朝代)

《西游记》被誉为中国古代四大小说之一,这个故事的本源是唐玄奘西天取经的真实历史。唐贞观三年,玄奘前往天竺,经历了上百个小国,十七年后返回中土,带回了六百五十七部各种经文。归国后,他在翻译佛经的过程中写出了自己的这段奇特经历。当时他是奉皇帝之命写此奇遇的,是以玄奘口述、弟子辨机记录整理而成者,该书被命名为《大唐西域记》。而相应的故事另外还有慧立、彦棕撰写的《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

由于玄奘取经的这个经历太过神奇,故其他书中也会记载他在取经过程中的一些奇遇。比如唐代末年出现的《独异志》和《大唐新语》等等,也都有这类的故事。然而这些故事都是一些取经的片段,到了北宋年间,出版了一部《大唐三藏取经诗话》,该书第一次具有了《西游记》的雏形,但里面没有猪八戒,沙和尚也被称为“深沙神”,不过该诗话中首次有了猴行者。

吴承恩: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上)韦力撰

吴承恩撰《西游原旨》二十四卷,清嘉庆二十四年刻本

吴承恩: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上)韦力撰

吴承恩撰《西游真诠》清康熙刻本,卷首

其实关于神猴的故事,最早出现在印度教经典《罗摩衍那》中,该书中的神猴名为哈奴曼,故有些学者认为,因为哈奴曼的故事传入了中国,后来的孙悟空就是以哈奴曼为原型所创作者。比如胡适就持这种观点:“我总疑心这个神通广大的猴子不是国货,乃是一件从印度进口的。也许连无支祁的神话也是受了印度影响而仿造的。”陈寅恪和季羡林也持这种观点,当然也有的学者反对这样的联系,比如吴晓铃在《〈西游记〉和〈罗摩延书〉》一文对孙悟空受哈奴曼影响一说,就表示反对。

鲁迅在《中国小说的历史的变迁》中曾经提出一个新的说法,他认为孙悟空的形象可能是本自淮涡水神无支祁的形象,《太平广记》中把无支祁描绘成“形若猿猴”,而胡适则根据鲁迅的这种假设做了进一步的推演,他在《〈西游记〉考证》一文中说:“前不多时,周豫才先生指出《纳书楹曲谱》补遗卷一中选的《西游记》四出,中有两出提到‘巫枝祇’和‘无支祁’。《定心》一出说孙行者‘是骊山老母亲兄弟,无支祁是他姊妹’。又《女国》一出说:‘似摩腾伽把阿难摄在瑶山上,若鬼子母将如来围定在灵山上,巫枝祁把张僧拿在龟山上。不是我魔王苦苦害真僧,如今佳人个个要寻和尚。’周先生指出,作《西游记》的人或亦受这个巫枝祁故事的影响。”

吴承恩: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上)韦力撰

吴承恩撰《西游真诠》清康熙刻本,蜘蛛精

针对鲁迅的这个假设,胡适提出了三点意见,他首先认为这个无支祁“明是一个女妖怪”,同时他又称“或者猴行者的故事确曾从无支祁的神话里得着一点暗示,也未可知”。如此一说,则等于推翻了鲁迅的假设,又回到了来自印度本源说的原点。胡适为什么做出这样的结论呢?对此他作了如下的解释:“因为《太平广记》和《太平寰宇记》都根据《古岳渎经》,而《古岳渎经》本身便不是一部可信的古书。宋、元的僧伽神话,更不消说了。”

既然如此,那孙悟空的国籍确实有了问题,但胡适说的究竟在不在理呢?只能让相关的大专家学者们继续争论下去吧。不管怎样,而今孙猴子的老巢——花果山和水帘洞都被今人指认出来,那么这个指认是不是附会呢?恐怕没有人对这件事再认真了吧。

玄奘与其三位徒弟共同出现在取经路上,这样的四人组合最初出现在元代,而猪八戒的首次亮相则是在元末明初杨景贤所作的杂剧《西游记》中,在此剧内,原本的“深沙神”也被改称为“沙和尚”。

吴承恩: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上)韦力撰

吴承恩撰《西游真诠》清康熙刻本,犼精

因为古代藏书家对小说一向轻视,所以《西游记》早期的版本都未曾流传下来。而今见到的该书最早版本则为金陵世德堂本,此本的刊刻年代被定为明万历二十年,余外还有另外六种明刻本存世,到了清代,另有七种不同的版本,对于这些版本之间的关系,学者有着长期的争论,其争论的焦点是要确认这些重要的版本,其本自哪一个祖本。而鲁迅、胡适、郑振铎等人对此各有各的说法,著名目录版本学家黄永年也有相关的研究文章,时至今日,这种研究也未曾达成统一的意见。

总体上说,《西游记》分为全本和删本两个系统,而在书名上也有变化。比如该书的其中一个名称就叫《西游证道书》,而此书也有繁本和删本两个体系。胡淳艳在《〈西游记〉传播研究》一书中,将《西游证道书》与《李卓吾先生批评西游记》进行了内容上的比较,比如《西游记》第四十四回中,描绘的是唐僧师徒路过车迟国,在半夜这三位徒弟到三清观去偷吃供品,而猪八戒把三清祖师的圣像扔进了茅厕,这段描写具体如下:

呆子有些夯力量,跳下来,把三个圣像拿在肩膊上,扛将出来。到那厢,用脚登开门看时,原来是个大东厕,笑道:“这个弼马温著然会弄嘴弄舌!把个毛坑也与他起个道号,叫做什么‘五谷轮回之所’!”那呆子扛在肩上且不丢了去,口里啯啯哝哝的祷道:“三清,三清,我说你听:远方到此,惯灭妖精,欲享供养,无处安宁。借你坐位,略略少停。你等坐久,也且暂下毛坑。你平日家受用无穷,做个清净道士;今日里不免享些秽物,也做个受臭气的天尊!”祝罢,砰的望里一捽,溅了半衣襟臭水,走上殿来。

吴承恩: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上)韦力撰

吴承恩故里碑

这段描写极其传神,然而证道书本中却将这一大段删为了如下一句:“这呆子果然跳下来,把三个圣像扛在肩上,到池边尽抛在水里。”而后该专著中又引用了第七十二回中,孙悟空到盘丝洞的一段话,之后,胡淳艳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两相对比,证道书中将李评本中意趣盎然的文本删改成了平淡的叙述语句。漫长而枯寂的取经之旅,有了这些闲文、趣笔的存在才充满了意趣。然而,像上述章节这样充满戏谑色彩、游戏精神的文本,在证道书中往往都不复存在,李评本谐谑、游戏性的一面被有意识地弱化。”

即便如此,郑振铎还认为有的版本比证道书本还要差,他在《〈西游记〉的演化》一文中称:“《真诠》其实最靠不住,乱改、乱删的地方极多。远不如《证道书》及《新说》的可靠。吴氏原本所有的许多作为烘托形容之用的歌曲,几有十之三四被删去。这是最可慨惜的!吴氏的许多韵语,出之于孙行者、唐三藏或者诸妖魔的口中者,乃是那么的风趣,不知悟一子为何硬了心肠,乱加斫除。”

吴承恩: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上)韦力撰

师徒四人取经的图案

由以上可知,《西游记》的版本颇为混乱,至今也没能理出完整的头绪,而同样,关于该书的最终编写者,也未能达到业界的共识。比如袁行霈主编的《中国文学史》称:“《西游记》的最后写定者是谁,迄今无定论。现存明刊百回本《西游记》均无作者署名,仅世德堂本卷首陈元之序称:‘或曰出今天潢何侯王之国,或曰出八公之徒,或曰出王自制。’据此作者或与宗藩王府有关。”

到了清初,当时刊刻的《西游证道书》首次提出,该书的作者是元代全真教道士丘处机,而后这个说法一直沿用了下来。但也有人认为,这是一种误会,因为丘处机的弟子曾经写过一部《长春真人西游记》,由于两者名称相近,才产生了这样的误会。另外也有人提出,《西游记》的作者是全真教道尹真人的弟子等等,不同的说法。一直到了清乾隆年间,才由吴玉搢将其确认为吴承恩。

吴玉搢的这个说法出自《山阳志遗》,他在该书中首先讲述了吴承恩的生平:“嘉靖中,吴贡生承恩字汝忠,号射阳山人,吾淮才士也。英敏博洽,凡一时金石、碑版、嘏祝、赠送之词,多出其手。缙绅台阁诸公,皆倩为捉刀人;顾数奇不偶,仅以岁贡官长兴县丞。贫老乏嗣,遗稿多散佚失传;邱司徒正纲收拾残缺,得其友人马清溪、马竹泉所手录,又益之以乡邻人所藏,分为四卷,刻之,名曰《射阳存稿》(又有《续篇》一卷),五岳山人陈文烛为之序。”

吴承恩: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上)韦力撰

《西游记》故事雕像

该段生平本自明天启年间所修的《淮安府志》:“吴承恩,性敏而多慧,博极群书,为诗文下笔立成,清雅流丽,有秦少游之风。复善谐剧,所著杂记几种,名震一时。数奇,竟以明经授县贰,未久,耻折腰,遂拂袖而归,放浪诗酒,卒。有文集存于家,丘少司徒汇而刻之。”

以上这段话出自《淮安府志》的《人物志》,而在该书的《艺文志》中,又著录了吴承恩的著作:“《射阳集》四册囗卷,《春秋列传序》《西游记》。”而吴玉搢正是根据这一点,得出了如下的结论:“天启旧志列先生为近代文苑之首,云:‘性敏而多慧,博极群书,为诗文下笔立成,复善谐谑,所著杂记几种,名震一时。’初不知杂记为何等书,及阅《淮贤文目》,载《西游记》为先生著。考《西游记》旧称为证道书,谓其合于金丹大旨。元虞道园有序,称此书系其国初丘长春真人所撰。而《郡志》谓出先生手,天启时去先生未远,其言必有所本。意长春初有此记,至先生乃为之通俗演义,如《三国志》本陈寿,而演义则称罗贯中也。书中多吾乡方言,其出淮人手无疑。或云有《后西游记》,为射阳先生撰。”

吴承恩: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上)韦力撰

处在菜地之中

对于《西游记》的作者是丘处机这种说法,钱大昕予以了否认,他在《跋长春真人西游记》中称:“《长春真人西游记》二卷,其弟子李志常所述,于西域道里风俗,颇足资考证。而世鲜传本,予始于《道藏》钞得之。村俗小说有《唐三藏西游演义》,乃明人所作。萧山毛大可据《辍耕录》以为出丘处机之手,真郢书燕说矣。”钱大昕在这里明确点出,关于唐三藏的民间小说是明代人所作,而毛奇龄根据陶宗仪《辍耕录》的说法,称该书是出自丘处机之手,而丘为元代人,显然不可能写到明代的事物。

对于钱大昕的这个结论,丁晏表示赞同,他在《石亭纪事续编》中说:“钱氏谓‘明人作’甚是。记中如祭赛国之锦衣卫,朱紫国之司礼监,灭法国之东城兵司马,唐太宗之大学士、翰林院、中书科,皆明代官制。丘真人乃元初人,安得有此官?其为明人作无疑也。”丁晏按照钱大昕的思路,考证了《西游记》中所提到的一些事物,认为里面所提到的官职都是明代所设置者,所以这本书不可能出自元初的丘处机之手。接下来丁晏又根据方志的著录,得出了如下结论:“及考吾郡康熙初旧志艺文书目,吴承恩下有《西游记》一种。承恩字汝忠,吾乡人,明嘉靖中岁贡生,官长兴县丞。旧志《文苑传》称:‘承恩性慧而多敏,博极群书,复善谐剧,所著杂记几种,名震一时。《西游记》即其一也。’今记中多吾乡方言,足征其为淮人作。《西游》虽虞初之流,然脍炙人口,其推衍五行,颇契道家之旨,故特表而出之,以观吾乡之小说家,尚有明金丹奥旨者,岂第秋夫之针鬼,瞽仙之精算哉?且使别于真人之记,各自为书。钱氏之说得此证而益明矣。”

吴承恩: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上)韦力撰

旁边还有一个小亭

但是以上的这些结论,并没有得到后世学者的广泛认可,比如当代学者章培恒就在《百回本〈西游记〉是否吴承恩所作》一文中称:“从现有的各种《西游记》版本来看,《西游记》的明刊本和清刊本或署朱鼎臣编辑,或只署华阳洞天主人校而不署作者姓名,或署丘处机撰,却没有一种是署吴承恩作的。署名为吴承恩作,实始于二十世纪二十年代以后所出现的铅印本《西游记》。其所以这样署,乃是依据鲁迅先生和胡适的考证。但他们的考证并不是极其周密的。”即此可知,鲁迅和胡适都认定《西游记》的作者是吴承恩,但章培恒认为他们所作出的考证和结论“不是极其周密的”。为什么呢?

章培恒接着说:“他们用以证明百回本《西游记》为吴承恩著的最有力的证据,是天启《淮安府志》卷十九《艺文志》之《淮贤文目》,在那里有着如下的著录:‘吴承恩:《射阳集》四册囗卷、《春秋列传序》《西游记》。’需要注意的是:天启《淮安府志》既没有说明吴承恩的《西游记》是多少卷或多少回,又没有说明这是一种什么性质的著作,那又怎能断定吴承恩的《西游记》就是作为小说的百回本《西游记》而不是与之同名的另一种著作呢?要知道在我国的历史上,两种著作同名并不是极其罕见的现象,甚至在同一个时期里出现两种同名的著作的事也曾发生过。”

吴承恩: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上)韦力撰

吴承恩墓

看来章先生认为《淮安府志》上虽然说吴承恩有《西游记》这部作品,但他却认为《府志》上没有说这部《西游记》是多少卷或多少回,而历史上同名著作多得是,但即便如此,怎么能证明《淮安府志》上所言的《西游记》跟我们今天所见非一书,章先生没有举出有力的证据来。他在文中也提到吴玉搢在《山阳志遗》所作出的语言风格上的发现,吴称“书中多吾乡方言,其出淮人手无疑”。章培恒认为吴玉搢所说的“书中多吾乡方言”这一点,虽未能作为天启《志》著录的《西游记》为百回本小说的确证,但这个问题仍应引起我们的重视。如此说来,章先生也没有完全否定吴玉搢的这个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