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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哲23:魏晋南北朝的道教学思想

道教创始于东汉,是中国本土民间宗教信仰、神仙方术和道家思想等因素混融的结果。《太平清领书》即《太平经》是其早期主要经典。《太平经》在继承《老子》思想基础上,又吸收了阴阳五行说与仙家方术等所宣扬的天人合一的思想。至两晋南北朝时期,道教的思想体系与其宗教仪轨开始规范与成型。道教思想家葛洪将道教的神仙方术与儒家的纲常名教相结合,丰富了道教的思想内容;寇谦之与陆修静对道教的教规、仪式进行了规范;而陶弘景则主张儒释道三教合流,并以佛学与儒学理论充实道教,对以后的道教理论的发展影响较大。

还有,在这期间道教思想家们对"三一"关系进行了深入辩论,为隋唐重玄学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一、葛洪的仙学理论

(一)作为仙学理论基础的玄道思想

葛洪仙学的理论根基可以说是"玄道"学。但是,玄学无论多么玄妙,它也属于世俗思想,而非宗教神学。所以葛洪既需要利用玄学,又不能指望它能直接论证神仙信仰,而是必须要进行改造,以使其为信仰服务。对此意义上的"玄",葛洪是这样界定的∶

"玄"作为宇宙的"祖"、"宗",是现实一切存在的最后根据,无论何物,都是在"玄"的支配和作用下生存发展的。正因为如此,保有玄就保有了一切,丧失玄也就丧失了一切。人生的追求,也就理所当然地以自觉融通玄为最大的快乐。

在葛洪那里,玄作为本原表现的,不再是一副冷冰冰的深邃莫测的面孔,而是已经活了起来,具有明显的精神人格的意味。与此玄相合,就不再止步于知性的了悟,而是更重在价值与快乐的人生主题上的追寻。这样的玄,其实也就是道,所以葛洪又统称其为"玄道"。

有无的和合是葛洪仙道学所打下的最重要的理论基石。因为玄道无论多么神奇,它最终还要被人所把握。玄道如果是无,则人得无所得,而不会去求取;如果具体实有,又丧失了神妙本性,人得之无意义而不必去求。所以它必须是有无兼备,人才能既有所取,又得之用之有益。

道之玄妙使得得道之人同样玄妙,它已经超越了"器"的约束而有无尽的神通。上可以耸身于云霄,下可以潜泳于川海,真是无所不在。从而,道的神妙造就了人的神妙,而人的神妙正是道的神妙的人格和精神的再现。这种道与人的合一,正是葛洪仙道区别于先前神学的一个最重要的标志。

葛洪的玄道虽然无处不在,但从生成的意义上看,则是"道起于一",所以玄道也称为"玄一"。 谓之为"一",在于它"其贵无偶",是唯一的宇宙本体。天、地、人、神均因得一而生成为他们各自的特定存在。

一事物与万事物的相互融通,反映的是天地万物为一体,而人为不足以区隔之的自然造化的统一关系。故知一即知天下,不知一则无一能知。尽管"一"在这里尚不具有宇宙本体和万物宗主的意义,但它却是葛洪从"知一"进到"守一"所必须具备的前提。

由于"一"的概念自老庄以来历代学者已反复在阐扬,所以他认为问题的中心其实不在"知一"而在"守一"。他说"知一"只是行道之始,"守一"才可能到达预期的目的。然而,守一也不离知一,即通过意志努力而始终保持"思一"不中断,从而也才有存真通神、无所不能的神奇效应。就后者言,守一其实是很划算的,"人能守一,一亦守人"。 葛洪将老庄和玄学那里还只是一般凝神静心、养性养身的"守一之道",发展为通神避险、无所不能的仙道方术。

知一、守一不但神功无比,能够"陆辟恶兽,水却蛟龙","鬼不敢近,刃不敢中",而日简便易行。比起那些道教中流行的含影藏形、守形无生、九变十二化二十四生等十分"烦难"而"大劳人意"的方术,知一、守—之法则可以从根本上一了百了。所以,"知守一之道"最为紧要,"能知一则万事毕也"。

于此不难发现,所谓知一之道,实际上也就是玄学"执一统众"之道的宗教改版。玄学的一多之辨已充分揭示,由于一为万物宗主,所以可以执—御众、以本统末。葛洪是深谙玄学思辨的,所以它要以"畅玄"来为其著作开篇,而"一"也因为与玄相联系而成为"玄一"。所谓"玄一",是与"真一"相对而言的。他说玄一与真一是相似的,都属于仙法的范畴,但二者在存在特性和操作难易上又有差别。玄一即玄道,作为"太初之本",它是以无可执著又无处不在为特色的。不过,它可以通过思虑去把握即所谓"思玄"。如能在"思玄"的同时"并思其身",便可得分形之道法。

如果说,"玄一"是从哲学改版到宗教的话,"真一"则直接出自道教修炼的需要。葛洪之真一,是指人身之具体部位,即三丹田处。能守此真一,便能避一切凶患。由于守真一已进入到特定的仙道修炼的领域。落实于具体的道法操作,在工夫上便要难于守玄一。但说到底,二者都属于经由内视反观之术而走向仙道的工夫,所以又可以统一起来。

中哲23:魏晋南北朝的道教学思想

(二)作为长生久视思想基础的动静观

日常经验告诉我们,人总是要死的,即便是长寿千岁的神龟,也终有成灰的一天。道教要想跨越从有死到无死的这一步,就必须给出有说服力的理由。这在葛洪那里,便是依据他对大量自然现象的考察和收集的第一手资料,从无处不在的"变化"入手,利用自然变化为"长生久视(活)"之说打下坚实的理论基础。他说作为生产经验总结的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凋)的规律,其实是相对的。偶然性可以说是无处不在∶说夏天的必然性是长,可麦收却在夏;说冬天的必然性是凋,可松柏却常青;盛夏本应是酷热,可有时也不乏清凉;严冬本应是极冷,可不妨暂时的暖温。自然界无处不存在特异的现象,大自然本身就是由不同的变化现象所构成,变化的普遍性是自然界自身的属性,绝对的同一性反倒是不好理解的。即便在"一概"的生物圈内,所有生物虽都是禀气而生,含气而长,可又分成了飞、走、爬、游等不同的物类,有各自不同的生长变化规律。这样,也就方便了葛洪从变化的特异性出发,对"自然"现象作出超自然的解释。他所利用的一个基本的手段,就是人的感官的局限性。

葛洪认为,人是从自身的感知去认识外物的。囿于个人的见解,对于像"高山为渊,深谷为陵"这样的"大物"的变化,便很难正确地认识和把握。

人认识事物在于抓住本质,如果抓住了本质,即使历百代之远、位八极之外,也可以推知,而不必局限于个体的感知和经验。这一回答在理论上是站得住脚的。但这显然只是他的前提而非结论。 他的目的在于破除人对感性经验的执著,以自然变化作为他打破"物各自有种"和跨越人仙之际的最有效的手段。

就感性经验说,也有一个见多识广的问题。例如"物各自有种"本来是不错的,但遗传并不具有绝对的性质。—方面,变异是遗传的补充;另一方面,人若掌握了遗传和变异的规律,可以由人工来生成自然的变化。如化铅可以变做黄丹(铅丹)和胡粉(铅白),水晶、灵芝可以由人工合成和种植,等等,都是如此。

但变(动)与不变(静)又是相对而言的,因为长生相对于有死本来也就是一种不变。因而对于静的价值葛洪也十分注意总结和吸取。

庄子曾经说过,"至道"的精髓其实不在动而在静。"静" 包括形静和神静,但关键在神静。 形体无劳作,精神无耗损,人便可以长生。可是,什么样的境界才是所谓"静"呢?"一而不变,静之至也"。 内心纯一不杂,静止不变,就是最高的静。此种静实质上就是庄子所说的无为,但此无为不是被动的静止,而是主观努力的成果。变化是普遍的这一命题也应当应用于人的作用本身,人可以通过改变自己行为的办法(动)来达致作为最终目的的静---长生久视。

事实上,不只是人,任何事物都可以通过相应的调节来改变原有变与不变的固定程序。换句话说,变或动是可以作为不变的手段来使用的,关键在如何变、如何用。这可以说是六百多年后的葛洪所获取的最为重要的教益。人们都知道龙泉(渊)宝剑的威名,可这龙泉宝剑之所以"常利",乃是因为它始终处干被保存的状态,"以不割常利也"。反之,"斤斧以日用速弊"。其实,无论是刀剑还是斤斧,利与不利都是相对的,只要你使它处于"动"的状态,它就必然会因磨损、消耗而由利变为不利。此类事例可以说举不胜举。比方,冬雪遇暖日而融,坚冰因夏暑而化,"寿命"都很短暂,但这只是常态,如若将它们置于严寒之地或深藏于地下,即改变其存在的条件,则可以使其安然越夏。非生物是如此,生物同样也不例外。千里马日行千里,头上笼罩着一串串的光环,可从来没有千里马能长寿;蝉蛹蜷缩深藏于地下,其寿却倍于千里马。动与静的不同功效,在这里得到了最好的验证。但是,可以设想,如果改变它们现存的状态,双方的境遇便会大不一样。人们通过动或变的手段对自然进行改造,可以改变自然物的寿命的长短∶泥土直接做成土坯,支持不了多少年,但陶冶成砖瓦,则可与天地同在;再坚实的木料也会腐朽,但烧制成木炭,则可以千百年不坏。为什么?就在于泥土和木料仍按其常态在"活动",自然的新陈代谢决定了它们的命运;陶器和木炭则由于人的干预由常态走向了变态,新陈代谢基本停止,动变形为静,短寿也就转向长生。在葛洪看来,物若保持在静止而不变的状态,原来决定寿命长短的"常限"、"定例"就可以被打破,"静"而长生的梦想也因之不断被激活。尽管这注定不可能成功,但作为人类美好愿望的表达,它永远有自己存在的理由。

中哲23:魏晋南北朝的道教学思想

二、南朝的"三一"之辨

到南北朝时期,道教除有葛洪等在仙道理论以及仪轨程序等宗教思想方面的发展外,还有对纯粹哲学思辨方面的探讨。这种探讨标志着道教开始进入了融摄佛学的阶段。一些道教思想家在佛教般若中观思想的刺激下围绕道家的—些重要哲学概念以及基本思想进行了重新思考、论辩,其中关于"三一"问题的讨论,尤其具有重要意义。这些哲学探讨改善了道教形上思辨严重滞后的局面,是隋唐时期孕育成熟的道教重玄学的酝酿和必要的准备。

"三一"问题可追溯到《老子》中,《老子》的"三混为一"、"一生三"是最早的发端。《老子》之"三"为阴、阳、和,此乃万物的原初形态,万物则是"三"的化生和展开。比《老子》成书略晚的《易传》,提出了天、地、人"三才"和"太极"的范畴.而太极本有"生"的功能,故这同样是一个"三一"的结构。到秦汉时期,人们大多已将道、一、太极、元气等概念联系在一起。《老子》"道生一"的道与一不直接联系的模式,在《淮南子·天文训》已被解释为"道始于一",将道与一统合了起来。西汉末,刘歆作《三统历》,明确提出了"太极元气,函三为一"的"三—"统合说,以太极元气与天地人三才的相互关系模式解释宇宙的生成。东汉原始道教经典《太平经》亦讲"三一"。到东晋,葛洪对自老子以来的"三一"论进行了总结,提出了一个规范的"三一"模型。

老子肯定了道是有象有物的实在,是有无虚实的统合,这就给后人指出了一条认识道的途径,即从有无虚实之际,亦即一、三之相互关系入手去把握。

进一步,老子为什么要用"三一"机制来表述他对于万物与道相互关系的看法,从有无虚实之间可以发掘出什么样的哲学意蕴,南朝道教学者一直在努力探索。

孟法师对何以是"三一"而不是"四二"这样的"数"的问题提出了自己的解释。他以为前提即在于一、三本融于一体。这个一体可以从老子的"一生三"和刘歆的"太极函三为一"模型去解释,即一体之道、之气本为阴、阳、和三者所构成,即一在三中;反之,三之间又不能各自独立,它们始终统合为一体而共同作为宇宙生成的根据。

但是,一与三又不是没有分别,所谓言一即成三,是因为一是体而三是用.作用是多样化的,本体却始终是一。本体的单—性是道教哲学也是整个中国哲学的基本特点。那么,"三一"问题实际上也就是用与体的问题,是以数量化的形式来表现的哲学本体理论。

"三一"机制的特点在于都是有,但又不是日常实在的有,而是特殊抽象的"妙有",此妙有便是现实世界的本体。之所以是妙,是因为它还未成形质,但未成形质不等于静止不动,正是因为理或道的活动作用,才能有世界万物的生成变化。

宋法师关于"三一"之说,运用了佛教关于总相与别相关系的理论构架。在佛教,总相即整体、一般,别相则为部分、个别,二者的关系,是总相不在别相之外,而别相又只能是总相的别相。总、别双方既具有一般的本体与现象关系的性质,又有其特殊的整体与部分构成关系论的意义。

在宋法师看来,总别关系已被具体化为一而三、三而九的关系。总体"三一",即精、神、气三者结合为一体,但这个一体之一何谓却没有能够指明。按《玄门大论》的解释,宋法师所谓精、神、气的"三一"结构的特点,可以以人之感官来揭示,即眼明见境,耳空闻音(无形有声),鼻吸触体。三者虽然所感有别,但又共汇为一体之感知,以使明道、存神、养气三功合一。

在徐素那里,三一义是兼三即一结构,重点在"一体",是主客合一、理智合一,它既是客观方面的"妙极"之理,又是主观方面的大智慧之源。哲学本体和智慧主体二者是合一的。如此本体与主体合一结构的最大特点是"圆"。"圆"即说明它不是静止不动,而是神妙不测、流动无方的。

本体的活动流行是这几位法师—以贯之的观点,而徐素与孟法师的理论最为相近,因为他们都强调了理本体的"布气生长,裁成靡素"的功能,以及"兼三为义,即一为体"的本体与作用相互发明的结构机制。但仅有本体则与道教的修炼无涉,故徐素的观点突出了主体智慧与理本体的自觉合一的特色。所谓"同以三一为体",实质是以智慧为体,智慧才是全部问题的中心。事实上,无论是哲学本体的体悟,还是仙道的修炼提升,都是建立在智慧的基础上的。所以,玄静始终要坚持以智慧为道体,是在佛教非有非无、有无双遣的思辨的刺激下,道教学者重新发挥老子、玄学的玄思底蕴,并将其与佛教资源折中融合的产物。

中哲23:魏晋南北朝的道教学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