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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神偷「懒龙」

明朝神偷「懒龙」

明朝年间,苏州玄妙观附近有个盗贼,人称懒龙。懒龙自小穿上靴子就会飞檐走壁,鞋底用稻草灰做内衬,走路一点声响都没有。

懒龙身材小巧,心机灵活,为人慷慨大度,会说十三省的方言,还可接连几日不吃不喝不睡。

一班少年无赖很崇拜懒龙,懒龙便整日同这些人厮混,渐渐学成了偷盗的本领,并成了偷儿中的高手。

懒龙原本也没什么家当,后来索性都不要了,四处为家。每到晚上,他就到一大户人家里找睡觉的地方:鸳鸯楼下,绣屏内,画阁中,像刺猬一样缩成一团,没什么地方是他不能睡的。

他每次偷窃得手后,就在墙上画一枝梅花,所以大家又叫他一枝梅。

嘉靖初年,太湖边的山崖崩塌,露出一个古冢,里面的金银珠宝都被人盗去了。懒龙与亲友在湖上游玩,经过古冢时看见藤蔓缠绕棺木,棺中只剩下一具枯骸。

懒龙动了恻隐之心,就出些银两雇当地人把枯骨埋了,还摆酒祭奠了一番。

准备回去时,懒龙踩到草丛中有个东西硌脚,俯身去看,竟然是一面古铜镜。镜子有四五寸大小,镜面金光闪烁,背面刻有穷奇饕餮的花纹。懒龙认定这是件宝贝,立即藏了起来。

晚上他把镜子拿出来一照,屋子里一片光亮,如同白昼。懒龙自从得了这件宝贝,更是如虎添翼,偷盗起来更加方便。

懒龙虽是个盗贼,但他从不进良善和贫苦人家偷盗,也从不失信于人,而且仗义疏财,偷来的东西随手就分给穷人。因此他每到一处,百姓都成群结队地想跟着他。

懒龙笑着说:“我没有父母妻子要养,只是借这些世间的余财救济穷人罢了,正所谓损有余补不足 ,天道如此,并非我侠义。”

有个人是懒龙年少时的好友,后来穷困潦倒。两人在路上偶遇,好友衣衫褴褛,觉得很羞愧,就用衣袖遮住脸想装作没看见。

懒龙上前拉住好友打招呼,了解情况后说:“你明天和我去一大户人家,取些银两送你就是。”好友也知晓懒龙平日的行径,第二天便跟他来到一个富户的院墙下。

懒龙吩咐好友在外等候,自己翻墙入院。过了很久懒龙还没出来。好友等得有些焦急,正在这时,有一群狗围上来嚎叫,好友急忙绕着墙躲避。

忽然墙内有哗哗水响,只见懒龙从树上落下,浑身透湿地坐在地上,非常狼狈。

“我险些送了性命。”懒龙说,“这户人家有数不清的黄金,我已经拿到了一箱,但狗叫声惊醒了里面的人,我只好将黄金丢在路边,钻进水池,这才能逃脱。”

好友叹道:“你平日取物手到擒来,今日如此,都是我命不好。”

懒龙安慰他说:“不要烦恼,改天再想办法。”好友还是闷闷不乐地走了。

过了一个多月,两人又在路上遇见了,好友拉住懒龙说:“我穷得不耐烦了,今天去问了一卦,说是上上大吉。算卦先生说有一场飞来的富贵,是别人给的。我想不是你老龙,还能指望谁呢?”

“我差点忘了,”懒龙笑道,“上次那家的金子,其实我已经得手。如果当时全部送你,怕你藏不住,反而被那家察觉生出事端,就暂时放在水池中。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月,想必那家也不再追查,今晚就带你去取。”

天黑后,两人一同前往,懒龙翻过院墙背了个箱子出来,来到一僻静处打开箱子,懒龙用随身的宝镜一照,满满一箱全是金子。

懒龙分文不取,全部送给了好友,并嘱咐道:“这些财物够你用一辈子了,你拿去好好过日子,不要学我懒龙,混账了半生。”

懒龙虽本领高强,但也有不走运的时候,不过他总能想出办法脱身。

有一次,懒龙钻进一户人家的衣橱准备偷衣服,没想到主人把衣橱锁上了。懒龙被关在里面出不来,便心生一计,他先把衣橱里的衣服紧紧缠在身上,又另外包了一大包衣服挨着橱门放着,嘴里学着老鼠咬衣服的声音。

主人听见了,连忙唤仆人开门赶老鼠,仆人点上火烛一拉开橱门,紧挨着门的那包衣服先滚落下来,没等仆人反应过来,裹着衣服的懒龙也迅速滚出来,顺势扑灭火烛。

仆人吃惊地大叫一声,懒龙连忙捡起地上那包衣服将仆人拨倒在地,便往外走。

其他人闻声赶来,黑灯瞎火地踩到仆人,以为是盗贼,便一阵拳打脚踢。仆人喊叫连天,这时有人点亮了火烛一照,看是自家人厮打,便急忙喊住,这时懒龙早已离开了。

懒龙的神偷之名广为流传,当时邻境无锡有个知县非常贪婪,声名狼藉。有人来对懒龙说:“无锡县衙中金银堆积如山,都是些不义之财,你何不去取些来分给贫苦百姓。”

懒龙记在心上,当晚就赶到无锡,潜入县衙踩点。知县房间的架子上摆满了珍奇古玩,元宝更是多得数不清,果然十分富贵。

可是这里重门深锁,外面打更的声音不断,这么多财物很难带出去。

懒龙翻找了一会儿,发现一个很沉的小箱子,猜想里面装的是金条,就决定只拿这一样。还在墙上画了一枝梅花,表明是他懒龙拿的,省得官府胡乱猜测,冤枉了别人。

过了两天,知县发现专放金子的小箱子不见了,里面约有二百多两黄金,价值一千多两银子。墙上还留有一枝梅花,墨迹是新的。

知县吃惊道:“我的卧房从来没有外人能进来,此人竟然还能从容地画梅为记,非寻常的盗贼,一定要将他查出来。”于是叫来一班得力的捕快,进衙门来看贼迹。

众捕快看了墙上的梅花,说:“回大人,这盗贼小的们知道,但是不能抓。他是苏州城中有名的神偷,名叫懒龙。此人不是等闲之辈,又很讲义气,且死党极多。如果抓他,恐怕生出事端。丢了金银事小,不可轻易惹他。”

知县一听大怒道:“你们这班奴才,既然知道是谁干的,怎么会抓不到?”

“你们向来与贼串通勾结,故意拿这些话来庇护他,我看你们要挨一顿板子才好。十日之内,你们如果不拿贼人来见我,多半也是一个死。”

知县放了狠话,捕快们没有办法,只得前往苏州抓人。

两位捕快一走进阊门,就看见懒龙站在门口,捕快上前拍了拍懒龙说:“老龙,你拿了我家大人的东西也就算了,还要画梅花卖弄。如今让我们限期捉拿你,这该如何是好?”

“不劳二位费心。”懒龙拉着捕快到酒馆坐下,不慌不忙地说:“你们知县要抓我,我怎么会连累二位。只要给我一天时间,我去给他送个信,他自然就不敢再来抓人了。”

捕快说:“这样虽好,但是你这次拿了他太多东西,他怎么肯轻易住手。你不同我们回去,我们肯定要因你挨板子了。”

懒龙又说:“如果今天你们硬要带我走,我就说金子都分给了你们了。”

“老龙不要取笑,这种话当着知县的面不能乱说。”捕快慌忙说道。

“我从来不骗人,不信你们回家到屋顶上去找找。”

两位捕快知道懒龙的手段,心中思量:万一赃物真在家里,现在带懒龙回去见知县,岂不受牵连?眼下还是按照懒龙说的办比较稳妥。

懒龙又从腰间摸出二两金子送给他们当盘缠,让俩人回去等着。

捕快走后,懒龙连夜赶到无锡县衙。县令有一妻一妾,当晚县令睡在妻子房中,懒龙溜进小妾房内,轻轻揭开纱帐,将小妾头上的发髻剪下,塞进装大印的印箱中,又在墙上画了一枝梅花,便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小妾起床觉得头发异样,伸手一摸发髻居然不见了,吓得大叫起来。

县令赶来,看见帐内坐着一个光头,想起平时小妾可爱的模样,痛心地说道:“前几天丢了金子贼还没捉到,如今又有坏人进来,别的就算了,赶紧去看看大印。”

印箱封皮完好,锁和钥匙都在,县令松了一口气。打开来看,只见一堆发髻散在箱内,忽然看见墙上多了枝梅花,和上次的凑成了一对。

县令吓得目瞪口呆,心里道:“原来又是这个盗贼,见我追得急了,来给我个下马威。”

剪去头发,分明是说他可以割下我的头,放在印箱里,意思是我府中的大印他可以随时盗取。这盗贼如此厉害,前几天捕快们劝我不要去惹他,看来果真如此。”于是连忙抽出签牌,让人去唤苏州的那两个捕快回来销牌。

再说那两个捕快与懒龙分开后回到家中,各自在屋瓦上找到一包金子,上面写着县衙失窃的日期,也不知懒龙什么时候送来的。

捕快不由心惊胆战:如果昨天抓懒龙去见县令,懒龙说出藏赃地点,他们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只是……现在怎么去交差?

正一筹莫展,忽然衙内来了人,让他们销掉捕牌,停止追捕懒龙。捕快这才知道懒龙确实说话算话,昨夜果然去县衙做了手脚。

后来,懒龙的名声流传太广,便有一些盗贼借他之名做坏事,还有一些库房的官吏监守自盗,却栽赃给懒龙。

这些栽赃陷害懒龙都巧妙躲过,但他害怕早晚会遭暗算,于是金盆洗手,装成瞎子老老实实靠卖卦度日。他常年寄宿在寺庙中,竟得善终。

故事改编自《三言二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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