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阴术

一个员外病重，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想起了陪伴他几十年的妻子，准备到妻子坟前唠唠嗑，半路上一个老道士拦住了他，老道说：“你的阳寿还很长。”（注：故事采用第一人称讲述）

夏日炎炎。我跟母亲在地里干活，顶着大大的太阳，汗水早已浇湿了衣衫，虽然很累，但我却不敢有半点偷懒，因为一大家子的口粮都寄托在这几亩田地上，如果收成不好，家人就得饿肚子。

正在我们母女挥汗如雨的时候，奶奶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大喊道：“儿媳妇，不好了，大柱他出事了，快跟我回去。”

奶奶眼眶湿润，神色焦急，我们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匆匆地赶回了家。我看到父亲躺在床上，面露痛苦之色，左脚的裤子被鲜血染红了。

娘哭得跟个泪人一样，一个大叔跟她讲着父亲的事情。原来父亲干活的时候，不小心从房顶上摔下来，左脚还被一根柱子砸伤了。

父亲这一受伤，把家里多年积攒的钱都花光了，郎中还说父亲的脚残了，以后走路得拄着拐杖。父亲再也干不了泥瓦匠了，我们家陷入了经济危机。

家里本就很穷，人口又多，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干不了活，平日里在家帮忙照顾我那年幼的弟弟妹妹们。一家人的生活开支，全靠家里那几亩田地和父亲的工钱勉强维持。

可如今，家里就要揭不开锅了。父亲受的内伤还没有完全好，需要继续吃药调理，母亲厚着脸皮跟亲戚朋友借钱。这年头，大家都不富裕，能借到几十个铜板已经算是好的了。

这点钱解决不了我家的困境，没几天钱就花完了，家里一点粮食都没有了，我跟着母亲去挖野菜。看着父母为生计发愁，短短几个月，原本乌黑的头发，已经变成了黑白相间。

我也很忧愁，很难过。我才10岁，是更加没有办法。在我苦恼的时候，听闻隔壁村来了人牙子，我跟着人流来到了隔壁村。看到十几户人家，为了生活，含泪把儿女卖给了人牙子。

想到如今家里的窘境，我做了一个决定，把自己卖了。我拿着五两银子回家给爹娘，爹气得高高举起巴掌，我闭上了眼睛，想像的巴掌却一直没有落下来。

我睁开了眼睛，见父亲一个大男子汉竟流下了眼泪，母亲也早已哭晕在了父亲怀里。人牙子拉着我离开，这一走，此生不知能否再见父母亲人，我扭头再望了一眼生我养我的父母。

驴车拉着我越走越远，我不知道等着我的将会是什么，只知道家里有了这五两银子，够一家人安安稳稳的生活三年了。三年后弟弟妹妹长大了些，应该能干些力所能及的事了，爹也应该能找到其他挣钱的路子了吧……

半个月后，驴车进了一座很大的城池。街道中人来人往，两边店铺林立，一派繁华景象，这应该就是人牙子口中所说的杭州城了吧。

驴车左拐右拐，最后驶进了一个小院落，里面关着跟我一般大的男男女女。他们每天叽叽喳喳说着话，我只安静地听着，不知道自己会被哪户人家买走。

路上听人牙子说，有些人家对下人很不好，每天不是打就是骂，不过也有一些对下人比较好的。第二天，就看到好几拨人来小院子挑人。我隔壁村的小红跟小青都被人买走了，而我只能静静地等待，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第5天，我被一个慈眉善目的嬷嬷买走了。我跟着她来到一座很大的宅子，连下人住的房子都比村里小地主家的房子好，而且发的衣服也很是精美，反正我从来没有穿过这么漂亮的衣服。

我洗了澡，穿了新衣服，被嬷嬷带去见老爷和夫人。路上嬷嬷给我讲了很多注意的事情，我都一一认真记下。我来到了一个小花园，看到一对中年夫妻坐在凉亭中。

妇人好像身体不太好，时不时地咳嗽，男子轻轻地帮她拍着背。我跟着嬷嬷来到近前，给他们行了一礼，“老爷好，夫人好。”

夫妻二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微微点头，目光非常的和善。夫人红唇轻启：“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恭敬地回道：“大丫”。在家里爹娘就是这样喊我的。夫人想了想说道：“大丫不能算大名，你以后就是我府里的人了，我给你起个名字吧，就叫春秀吧，以后就留在我身边伺候。”

春秀，名字真好听，我终于有个大名了。我跟嬷嬷学了一个月的规矩，和伺候夫人该注意的事情。这一个月时间，我也知道了很多府里的事情。

老爷姓李，是做大买卖的。府里的下人都称他老爷，外面的人都称呼他李员外。夫人身体一直不好，没办法给老爷生育儿女，一直劝老爷纳妾，老爷很爱夫人一直不同意。

嬷嬷年纪大了，心地善良的老爷夫人，就让她回家跟家人享受天伦之乐。而我就是被买来顶替嬷嬷的班，在夫人身边伺候，主要就是给夫人端茶倒水，梳理发髻，最好能逗夫人开心。

嬷嬷教得仔细，我也学得认真，很快就能胜任这份工作。每日陪在夫人身边，给她讲一些乡野趣事，常常能逗得夫人开心地笑。

在李府待了大半年，伙食太好我都吃得胖了些。老爷和夫人并不苛待下人，每个月还给我们100个铜板的月例，逢年过节时还有赏钱，我将这钱悄悄积攒了起来，希望能有机会捎给父母。

一天，我跟着夫人来到一大户人家，没想到遇到了隔壁村的小红，她是这里的丫鬟。趁着夫人跟主人家闲聊的功夫，我跟小红叙起了旧。

小红说她日子过得不好，经常被主家打骂。她还说小青的命运更是悲惨，因为犯了一点小错，被主家给活活打死了。像我们这样签了卖身契为奴为婢的，命运从来不由自己掌握。

听到了小红小青的遭遇，我才知晓自己命好，遇到了心地善良的老爷和夫人。他们不仅没有打我骂我，还常常赏我糕点吃，这都是有钱人家才能吃的东西，穷苦人家想都不敢想，虽然是丫鬟，但日子比很多人都过得好。

只是变故来得太快，我12岁这年，夫人病情变得严重了，郎中说时日无多了。夫人以死相逼，让老爷赶紧再娶一房，她希望老爷好好的，以后能有人照顾，不然她死也不能瞑目。

为了让夫人走得安心，老爷匆匆忙忙娶了一房姨太太，是管家介绍的同乡。夫人走的那天，老爷哭得很伤心，我也很难过，几条手帕都被泪水打湿了。

太太走后，我被管家安排做杂活，打扫庭院，擦桌椅板凳等等。姨太太好像不太喜欢我，总说我擦的桌子不干净，可我明明已经擦得一尘不染了呀。

我知道姨太太总在老爷面前劝说，想把我卖掉。可是老爷不同意，说我虽然年纪小但很能干。直到有一天，我总算知道姨太太为何总是针对我了。

这天晚上我肚子不舒服，半夜上茅房，途中看见一人鬼鬼祟祟地摸进内院，而且看身形动作应该是个男人。内院住的是老爷跟姨太太，还有一些丫鬟。

晚上，家丁是不能进内院的，那么这个男人到底是谁呢？是贼人，还是府里的下人？不过看这人熟门熟路的，应该是府里人，我悄悄地跟了上去。

看到那人来到姨太太的房间门口，然后学了三声猫叫。须臾，就见姨太太的房门打开了，那人溜了进去。等了好一阵子，也没见那人出来，我慢慢摸到了姨太太房间门口。

听到了里面传出说话声，“死鬼，你怎么又来了？被人发现了怎么办？春秀那丫头，是李员外夫妻的心腹，如果被她发现我们的事情，那可就遭了。”我听出了，这是姨太太的声音。

“别担心，那丫头白天被我使唤干了一天活，累得跟条狗似的，现在肯定睡得正香。再说了，你不是也很想我吗？”这是管家的声音。

姨太太说道：“还不是都怪你，想出那么个坏主意，把我嫁给李员外，我这些天都是提心吊胆的，生怕我们的事情被他发现。”

管家说道：“我这不也是为了咱们的将来吗，李员外无儿无女，只要他一死，全部家产就是你这个姨太太的了，也就是咱们的。到那时咱们就能天天在一起，享受荣华富贵了。”

原来管家跟姨太太早就勾搭上了，他们想谋夺老爷的家产。难怪每次老爷出门做生意，我晚上总能听到猫叫声。老爷跟夫人待我不薄，等老爷回来我一定告诉他。

又听到管家的声音传来，“我已经在准备了，相信要不了多久，李员外就会得重病身亡。”

管家竟然要毒害老爷，我心中大惊，想着尽快告诉老爷。我悄悄后退，却是不小心踢到了一盆花，发出了动静，自己也被吓了一跳。我脑子一片空白，只记得要跑。

只是我没跑几步，又被东西绊倒了。当我抬头时，管家已经出现在我面前。他凶狠的伸出右手，摁着我的脑袋，往地上一砸。我就这么被砸死了，魂魄离开了身体，飘到了半空。

我看见姨太太穿好衣服跑了出来，慌张地询问管家该怎么办，管家让她对外声称我是被贼人砸死的。在管家离开后，姨太太就大喊有贼呀。

当其他的人听到动静出来，就看到姨太太蹲在我尸体旁哭，“春秀呀，贼人想偷点东西，你就让他偷吧，怎么那么傻跟他拼命呢。”

因为老爷不在家，家里的事情由姨太太做主，她并没有报告官府，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等老爷回来的时候，我的尸体早就被下葬了。老爷见府里的人个个都说我是被贼人砸死的，也就信了他们的话。

看到管家跟姨太太一脸奸笑，想起老爷跟夫人对我的好。我不能让他们的奸计得逞，我飘到老爷面前，大声地说出管家跟姨太太的阴谋。可我忘了，我现在是阴魂，老爷根本看不到我，也听不到我说话。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呢？看着姨太太往一碗参汤下了点东西，然后端去给老爷喝。老爷不知道参汤有问题，一口气就喝完了，我实在是着急。

姨太太每晚都端参汤给老爷喝，老爷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郎中也看不出原因。而我明明知道原因，却无法告诉老爷。在我焦虑的时候，偏偏黑白阴差找到了我，要把我押往地府。

可我不能这么离开，我得救老爷，我拼命地飘呀飘，躲避阴差的追捕。我东躲西藏，躲进了一间茶楼。晚上，一个说书人正在讲着奇闻异事。

也让我得知了救老爷的办法，原来有一种叫通阴术的法术，可以沟通阴阳，能让阳间的人看见阴魂，并与之沟通。有一个叫清虚道长的老道士，就会这种通阴术。

说书人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清虚道长的事迹，我已经飘了出去。经过几番波折，我终于找到了清虚道长，并恳求他出手救救老爷，让老爷跟我见上一面。

清虚道长答应了我，捻须说道：“念在你一片忠义之心的份上，我就跟你走一趟吧。”

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先飘回府中打探情况。看到老爷的脸色越来越差，他独自一人喃喃自语，“夫人呀，好久没去看你了。我明天就去你坟前，咱们好好唠唠嗑。郎中说我时日无多了，想来用不了多久咱们就能见面了。”

我赶紧把这消息告诉了清虚道人，让他在路上先跟老爷说说情况。我白天不能露面，就躲进了清虚道长的葫芦里。只听到清虚道长拦住了老爷，说道：“李员外，你的阳寿还很长。”

老爷说道：“道长，你肯定是看错了。郎中都说我时日无多了。”

清虚道长见时机已到，也就不在打哑谜。把我被管家砸死的事情，还有老爷被姨太太下毒等事，都说了出来。这太过耸人听闻了，老爷表示不信。

清虚道长说，自己能帮老爷解身上之毒，还可以用通阴术，让老爷见我一面。老爷见道长说得认真，终于答应让道长试一试。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道长终于帮老爷解了毒。

老爷对道长的话，立马信了七八分。晚上，老爷把县令请到了家里，让道长在花园里施展通阴术。道长挥动拂尘，嘴里念念有词“道可道，非常道，道法玄，玄之又玄，通阴术，开。”

在场的人都看见了，飘在半空的我。我把自己的遭遇，还有看到的都说了出来。县令按我说的地点，找到了管家用来毒老爷的毒药。人证物证都在，县令命人把管家跟姨太太抓捕归案，让他们接受律法的制裁。

管家跟姨太太很快就被衙役带走了。清虚道长使用通阴术，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也把黑白阴差引来了。这一次我没有再逃，只想求阴差让我回去看一眼父母亲人。

阴差拒绝了，说让我逃了那么久，已经是发了善心了，让我尽快去地府报到，还说我一辈子没做过恶事，忠义救人，不入轮回畜牲道，很快就能投胎做人。老爷也含泪说道：“春秀呀，你忠义无双，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家人的，放心吧。”

本来我还担心父母亲人，听到老爷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我向清虚道长道谢，感谢他的帮忙，然后跟着阴差走了。

番外

三年后，李员外后来娶的妻子生了一个女娃，他起名叫春秀，娃娃一天天长大。李员外见到很是高兴，说春秀长得越来越像春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