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小法师

鬼寻仇

文/刘奀香

夜晚的乡村乌黑一片、寂静无声，惊雷不时在夜空擦出几道刺眼的闪电。借着闪电的光，可见山道上一个身穿道袍、肩背桃木剑的瘦小身影在快速穿行。这半夜行走的道人正是年逾古稀、远近闻名的老师公，此时，他刚从一户人家做完法事出来，正跨着矫健的步伐往回家的路赶去。

　　老师公双眼炯炯有神，肩上的桃木剑也一直在剑鞘里上下跳动。多年走夜路，他已经养成了不带灯笼的习惯。今晚一样，老师公借着闪耀的闪电一路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老师公行走了一段路，忽然听到前面不远处传来小孩的哭声。

前面是一片竹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深更半夜哪来的孩子哭声？莫非这世上真有妖怪挡道？老师公心里一沉，顺手从肩上抽出桃木剑，加快了脚步。电光石火间，前面岔路上果然坐着一位啼哭的小男孩。老师公上前询问：“小来侬，你从哪里来？怎么坐在这里哭？”

　小孩见有人来，便止住了哭声，声音朗朗道：“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我没有爹妈，也不知道家在哪里。"小男孩摇了摇头。

　　天已晚，马上又要下雨，小男孩又不知家里的地址，这荒山野岭很有可能有野兽出没。老师公想，这孩子说话口齿伶俐声音清朗正是学道的好材料，反正自己没孩子，干脆带回去，若有人寻来还他便是。于是师公蹲下身子再次问小男孩："那你愿意跟我走吗？”小男孩一听，忙不迭点头说，“愿意，愿意。" 老师公把桃木剑插回剑鞘，抱起了孩子。

　　转眼十五年过去了，小男孩在老师公的帮助下，不但娶妻生子，还成了方圆百里有名的小法师。小法师对老师公也孝顺有加，每次从外面做完法事回来都会给老师公带上一些点心。有一次，正赶上端午佳节，小法师在城里一上户家做法事，由于做事认真负责，每个法事的环节也不肯落下，等做完法事，都已近子时了。小法师心里挂念着老师公和老婆孩子，匆忙吃了主人备下的夜宵后，便背上响器(即锣，鼓等做法事用的响器)，打着灯笼欲往门外走去，主人见他走得急，赶紧给他送上丰厚的礼金，并赠送了几个粽子。

　　小法师出了城门，走上山村小道，四周便一片漆黑，冰凉的夜风不时抚耳拂面，除了自己急匆匆的脚步声，再没其他声响。小法师忽然想起了十几年前遇到老师公的那个夜晚，这让他心里又莫名地感觉到了害怕。他不自然地伸手摸了摸肩上的桃木剑，神情稍安定了些。

　　小法师走着走着，肚子又有点饿，便拿出一个粽子吃了起来。没多久，小法师似乎听到身后有沙啦、沙啦的脚步声，他停下脚步细听，身后脚步声没了。他再走，脚步声又起。他猛地回头望，身后空无一人。小法师笑了笑，觉得是自己多心了，便又继续向前走去，可谁知还没走出一丈路，身后的“沙啦声”越来越大。小法师这下听得真切，心想，莫非有歹人知我身上有钱，想谋财害命？又或是有妖魔鬼怪跟随，想伺机报复？小法师越想越怕，忽地抽出桃木剑，转过身大喝一声：“法师在此，是人是鬼，都给我滚出来。”

小法师边喊边将宝剑舞得呼呼作响，似乎谁靠近谁就没命，当他舞出一身汗时，四周仍然鸦雀无声，什么鬼影人影依然没有看到一个。见没人，小法师这才把桃木剑插回剑鞘，提起灯笼准备再走时，山野中忽然刮起一阵阴风，阴风直钻衣襟和袖口。小法师不由打了个寒噤，手中的灯笼火也随之“呼”地一声熄灭了。

小法师大惊，赶紧又抽出桃木剑，口里念念有词。他一边念一边摸索着继续往前走。没想到他刚迈了几步，后面沙啦的脚步声又跟着急促地响起。小法师暗叫一声不好，今夜鬼寻着我不放了，怎么办？他突然想起老师公教得最厉害的驱鬼咒，于是立即双腿盘地而坐，口中急念：“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来显灵…….”

小法师念了几遍咒语，睁眼一看，月亮不知何时钻出了云层，夜空中也有了繁星点点，乡野也变得明亮起来。小法师心里大喜，看来鬼被自己赶走了，于是赶紧起身，拍拍屁股上的泥土，大踏步地往前走去。

　　谁知，不走不要紧，一走又是一身惊，厡来身后那脚步声比之前更加响亮，仿佛就在耳边。小法师一脸骇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看来今晚真是被恶鬼寻着了，想必是自己到处驱鬼，得罪了鬼神，迎来了报复。山野树影重重，小法师害怕到了极点，忽然丢下身上背着的响器，一溜烟在山道上奔跑了起来。

　　小法师拼命跑，恶鬼在后面拼命追，一直追到了法师家门口。此时，小法师已双腿打颤，舌头打卷。他使尽全身力气拍打着大门，口里断断续续喊着，快、快开门、有恶鬼啊。小法师老婆听到敲门声赶紧起床开门，发现丈夫早已晕倒在家门口，赶快叫醒老师公一起把丈夫抬进了屋里。

　　昏黄烛光中，老师公对着小法师人中使劲一掐，小法师这才慢慢醒了过来，却依然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口里喊着：“有鬼，有鬼啊。”

“什么鬼不鬼的，难道你今晚真撞邪了？”老师公问。

“是、是恶鬼寻着不放我，若不是跑得快，命、命早就没了……”

　　听完小法师的讲述，老师公屋里屋外地转悠了几遍，然后满脸疑惑地陷入了沉思。一会，他那双深邃的眼神落在了小法师刚脱下的鞋上。老师公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两片粘乎的艾叶，放在小法师面前晃了晃，口中念念有词，突然大喝一声，老师公用力将两片艾叶抛出了窗外。

　　看着老师公的举动，小法师老婆捂着肚子咯咯咯地笑的前俯后仰，小法师则羞的满脸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