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陀罗背佛记

背佛记

五台山五爷庙前的大铜香炉轰然倒塌了,它叹息着融毁,似乎不堪承受那么多来自世人的祈愿。香炉倒了,庙里庙外禁了烟火,佛堂也就清净了,反倒返璞归真似的,更合佛门气息。

据说,佛陀入灭后一千五百年,就已进入末法时期。此时人们不再把佛法当做精神觉悟的修行法门,而是通过浅层次的敬佛,以求取名利、换得福报。

即便这样,依然有人抛开功利,诚实立身,单纯向善,追求灵魂的清澈,在觉悟中蜕变。

初春,李之弘(现已在五台山出家)在他的朋友圈里发了一条信息,说是五台山昌平和尚云游至陀罗山,看到山顶文殊寺一片断壁残垣,旧时岩石上的石窟佛龛里早已没有佛像,遂发愿请佛归位,拟于四月十八日,上陀罗山去安奉佛像。

陀罗背佛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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陀罗背佛记

陀罗背佛记

这消息四处传播,不久就出现在青蒿社的微信群里。群友们议论纷纷,都觉得是件有意义的事儿,很快就形成了决议——四月十八日,一起去背佛上山、奉佛入窟。

李之弘其人,虽从未谋面,却早已闻名。后佛嵎的北魏摩崖石造像,就是他出资,在外面建了一座保护性的铁制楼阁。对此,我曾一度无理诟病:“这种对古迹的保护,还不如不做,破坏了古迹的古朴面貌。”后来听人说起,石窟经常被雨水灌入,楼阁建成后,起到了很好的保护作用,就立刻觉得心里满怀愧疚。李之弘自己出资保护佛迹,又心无所求,毫不计较名利,还被我这样的人说风凉话,人心果然不公。

陀罗山座落在忻州城西,奇峰峻秀,怪石嶙峋,是文殊菩萨五台山侧开辟的又一清凉胜景。我们在山门汇合,然后分别驱车进山,抵达位于半山的黄龙王庙。

李之弘把佛像从车箱一一取出,摆放在那里。佛像有大有小,共三十余尊,都用红布包着,分不清是哪一个。大家随缘认领,这个拿几尊,那个拿几尊,各自放进自己的双肩包里。

陀罗背佛记

陀罗背佛记

从黄龙王庙再向上,只有一条羊肠小道,只好背着佛像,一步一步登上山顶。这时节的陀罗山,杏明桃灭,水绿山蓝,山野里弥漫着一股独特的氤氲之气。沿着曲折的石径上山,像踩着楼梯一样,于是“楼上楼下”,彼此不免轻声笑语。

同行的摄影师带着一只蓝灰色的英国牧羊犬,圆滚滚的身子,略带笨拙地跟着跑上跑下。它不爱叫唤,却透着无声的欢乐。

上山路上,又站上荆棘小岭;又来到松岗崖畔;又看到那块危竦的大石头,说起去年下雪时从上面滑落的情形。有人戏称,这儿就是蓝子忘情坠崖处,大家一起哄笑。

对于我,陀罗山简直是“梦魇之地”,这样的险情绝不算是偶然。从小时候第一次来陀罗,就状况不断。不知冥冥中陀罗山的那些神灵,到底有多嫌弃我。

山顶上,旧日文殊寺原有的建筑几乎破败不存,只剩两个一米见方的小阁,翼然立在巨石顶上。佛窟主要集中在三处,一处在原来山门边的立石上,另外两处在寺内原来的二进院和三进院旁边。

石窟里堆满了碎瓦块,底面附着了一层厚厚的泥土,有的还滋生出了灌木。没有趁手的工具,只好用登山杖和碎瓦片来挖铲,很是吃力。

昌平丝毫没有“高僧”的作派,穿着最普通的僧衣,说话质朴而和蔼。他像一缕清风,仿佛稍不注意就会被人遗忘似的。虽是个出家人,但昌平身手却很敏捷。他爬上一棵橡树,一条腿蹬着树干,一条腿叉在石上,悠然地清理石上的佛龛,颇有武林高手风范。

李之弘早已在地上把水泥和水活在了一起,等上面的石窟清理干净了,他就把水泥铲过去,将佛像固定好。他站在下面看看,嘴角就笑起来,不停地唠叨:“看看,漂亮!多漂亮啊!”

琴心、珠、晴朗、芳菲、九月、吉祥、葫芦娃,也都分散四处,忙得满头大汗。佛窟里清出来的尘土荡起落下,和着汗水粘在人的脸庞上。不一会儿,就一个个变得“尘满面、鬓如霜”了。

沉寂的陀罗山顶迎来了久违的喧闹声,但这些声响,仿佛再自然不过,就像是,微风吹过了松岗,小鸟儿在树梢歌唱。

山下又上来两个人,是千寻和老宿。未及寒暄,这俩口子就匆忙地投入工作中。快到晌午,大部分石窟都已供上了佛像,两人却又像风一样匆匆离去,就好像菩萨显化,只余空冥。

此刻陀罗山顶上,每一个人都格外温和,像是在心里浅笑,笑出一朵亭亭的花儿。有人说,这是在做一场功德,我却不愿这样看待。为功德而做,像是做交换,颇有些市侩。而大家的心思,要纯粹得多。

手里的活儿陆续做完,众人聚到三进院南边的石壁旁,围坐下来。昌平趺坐一隅,点上香,诵起了经文。顷刻间,庄严祥和之气四起。佛音如水,不断荡涤人的身心,连灵魂都备感清爽。

从繁华人世来到山野,那些佛像,原本太过鲜亮了些。此刻香烟缭绕,又兼天空零星落了几点细雨,迷蒙中,竟变得和周围的石窟说不出的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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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此番并不算“功德圆满”,这次的佛像没有陀罗山的两位地主——文殊菩萨和黄龙王的;并且,有些佛像不合用,最终还有三个佛窟是空着。

临下山前,李之弘与我相约,回头再背一次佛,做到有始有终。我欣然应允,又福至心灵似的,特意建议老李,再请佛像,一定请一尊文殊菩萨和一尊黄龙王菩萨。

转眼十几天过去,陀罗山上已是春意盎然。五月六日,与昌平、李之弘、九月、贝加尔又一次背着佛像,登上陀罗。

李之弘果然不负所托,请了文殊像和龙王来。上次已经做好了准备,这回供佛就简单多了,一切都很顺利。三尊佛像安奉好了,昌平又点起了香火,唱起了佛经。

我坐在那里聆听,仿佛拨云见日似的,许多往事历历涌上心头。原来,这些年来我一直在为少年时的孟浪无状受责;原来,我在陀罗山的种种遭遇皆有缘由;原来,直到供奉了黄龙王菩萨,我才算解开从前的劫……

那一幕幕画面,恍然就在昨天发生。就仿佛,连同深藏在灵魂深处的自私、卑鄙、贪婪、怯懦,此刻都清晰洞见,使我深感惭愧,懊悔不迭。

我在心里切切,又隐隐有所明悟:人生就像一场修行,历经名利男女、忠奸美丑、得失聚散,从求索到放下、从仓皇到从容、从混浊到清澈,惟其如此,才每天宛若新生似的。

当前,一些“宗教人士”动辄大谈轮回果报,每日却为名利功德贪嗔计较。两次背佛,和昌平、李之弘也就成了朋友似的。在我心里,他们才是纯粹的修行者,于世俗里说禅纶,自平凡处见真性。

那天奉佛仪式结束后,依照寻回的记忆,在陀罗山顶游历了很久。循着三十年前的旧路,又去看了舍身崖下鬼门关、奈何桥。只是这一次,心无挂碍,满心欢喜,也再没遇到什么“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