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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二刚:高士与高士画

高士与高士画是两回事。先说说高士。

高士比一般的文人高在见地的不同、取舍的不同。如果把隐士、谋士、逸士都归类于高士,每个时代都有不少,表现程度不同罢了。像伯夷、叔齐不食周粟,最后饿死在首阳山;像许由洗耳,巢父恐污其犊饮,牵而上游饮之就显得过迂而不可思议。那是上古的高士。

刘二刚:高士与高士画

人物34x34cm x2

古代高士不是简单意义上的“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文人,“兼济天下”与“独善其身”在各朝代是有变数的。如先隐后达的姜太公,80岁了还在磻溪钓鱼,算是他老来走运,钓鱼得龙。屈原也应算是高士,但太执著了,不如东方朔喜笑怒骂,大隐隐于朝更难一些。“商山四皓”虽邀请不动,最后还是抬下山去了。说不简单,也很简单,就是情况都是在变的。诸葛亮在三顾茅庐之前自称卧龙先生,与凤雏先生都属隐士,出山后东奔西走累死了,也不失为高士。元代诗人笑他累死累活何苦要出山呢?此一时彼一时也。

刘二刚:高士与高士画

韩信书联69×17cm

我们概念中的高士多是不与朝廷合作的,关键还要看他心底真实的想法。陶弘景虽隐居茅山,却有山中宰相之称,后人笑他“翩然一只云中鹤,飞来飞去宰相家”,大隐小隐中隐罢了。至今寒食节还在纪念的介子推,当时还剜股肉助重耳,胜利后却与老母躲进山中,宁火焚也不应诏定有原因。张良功成不居,隐于山中读书,为的是以全其身。王维亦官亦隐,提前退休,遁入禅境,作诗作画,似若两人。

唯严子陵不同,一以贯之,不给皇上面子,甘于枯坐高山上垂钓,品格似乎更高些。我想还有许多未记载的无名高士都是失意后对人生忽有大悟的选择。他们不仅是因生不逢时,更主要的是他们骨子里固有的桀骜不驯的气质。为独善其身,宁穷而不肯同流合污。

刘二刚:高士与高士画

贪睡罗汉34×34cm

陶渊明为傲视小人督邮,才当了两个月不到的县令,就挂印拂袖而去,决不为五斗米而折腰。嵇康不出士不说,还与好心来劝他的竹林朋友立下《与山巨源绝交书》,到临死还不知,还要弹一曲《广陵散》。阮籍则是借酒浇愁,佯狂入世,看不惯社会当权的,却叹“世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中国魏晋时期高士的做派是很特殊的。他们释放出的独立人格,狂放萧散,傲视权贵,追求自由与尊严的精神,并影响到后世如李白、孟浩然、苏东坡、王阳明等等。在读书求士、人人谋取功名的时代,高士的归隐与逸致,亦或是悲夫!但同时也开拓了中国山林文化、田园文化,对中国山水画的发展也是一大贡献。

刘二刚:高士与高士画

雪中送酒 69×46cm

《兰亭集序》中说“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古今人情是相通的。正在走向科学现代化的今天,物质虽愈来愈丰富,而精神却愈来愈空虚。科技的飞跃发展,同时负面也处处存在,人的生存空间已像林中鸟、水中鱼,城市的水泥森林不断蔓延,吃的水、呼吸的空气都被污染,眼前真的是“五色使人目盲,五音使人耳聋”了,一切这么快、这么紧张为的是什么呢?于是回归自然,向往宁静的生活,必然会使人产生怀古之情。回望高士精神与他们留下的大量作品自会有许多释怀,“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与古高士对话,正如在炎日之下吹来一阵凉爽的风。唯内心充实了,外在的压力方能随遇而安,从而知足常乐,至少会暂时安抚一下精神疲劳。

刘二刚:高士与高士画

登高看风景69×69cm

命运有时是没办法的,俗话说“不如意事常八九”,情绪如果是直接的发泄,张扬,牢骚,不可为而为之,其结果却是对自身的伤害。高士则是内省,自度,自嘲,“狂来说剑,怨去吹箫”,退一步海阔天空。这也是今天不少人喜欢上高士智慧的原因所在吧。

近年来画高士画的多了起来,这跟艺术市场有关吧。我觉得与其说今人喜欢看高士画,不如说今人更多的是思古之情,是想解脱一下现实生活中的烦恼,羡慕的是那种超尘脱俗的高士逸趣、高士活法,从中得以慰藉当下。画画的画高士更应是心理的需要,画得好不好,在于画家心态感情的指向,首先内心须有一个高的标准。如只为他人或市场需要,借画高士附庸风雅,炒一下还能图名谋利,是为伪高士画也。

刘二刚:高士与高士画

暗香34×68cm

画古高士须先“自我作古”,自我作古者,思接千载也,超然物外也。今之画人实难做到。不能老是画“老子出关”,总是骑牛,“屈原行吟”总是昂首挺胸,“太白醉酒”总是抱个大酒坛,这已给人产生视觉疲劳。画多必俗,即使画也应翻出别趣来。

中国历史和文学作品已记载了不少高士的逸闻故事,看图识字式的画只是浅层次的。我们在电视上看到的古装剧形象,往往倒胃口,怎么就不如文学作品留在脑子里的印象生动呢,是知图像表达有时是吃力不讨好的。若重复前人已有的图式也是炒冷饭,笔在纸上,流水作业,如工艺生产,其画必平庸。

刘二刚:高士与高士画

面壁累了也得歇歇 34×34cm

画古高士首先是仰慕他们不拘一格的精神。我画“高士画”是从读古书始,从仰慕到描绘,从写形到夸张,到有所寄托,是兴趣所至。年轻时我喜欢屈原、李白、龚自珍浪漫、狂放、孤高、执着的性格,随着世事看惯,岁月磋砣,我便偏爱陶潜、惠能和苏东坡,他们处事通达,明心见性,进退乐观。我从《桃花源记》和《赤壁赋》中找到了一种境界,后来偶听侯宝林的相声《关公战秦琼》,又得到启发,于是我不计较时空的局限以及历史故事的本身。

我所画的大鼻子老头是哪个年代也未尝去分,憨态可掬、大智若愚的样子,是我理想中的符号而已。看的人说:“都是高士啊”,也无可无不可。至于像不像哪个高士,并不重要,因为谁也没有看见过王羲之,没有看见过陶潜、王维、孟夫子等是什么样子,就依各自的认识凭感觉吧。

刘二刚:高士与高士画

鸟市57×40cm

好的高士画应从画的笔墨外给人以联想。顾虎头云“颊上加三毛,觉精彩殊胜”,这“三毛”是画家夸张出来的。苏东坡有论:“传神与相一道,欲得其人之天,法当于众中阴察之。”他不主张那种坐对画法,批道:“今乃使人具衣冠坐,注视一物,彼欲敛容自持,岂复见其天乎?”今若用“官方”画法画古人,必让模特穿上长袍大褂,安上假胡须端居写生,岂不让东坡笑煞?

刘二刚:高士与高士画

静观图41×50cm

高士已往矣。优孟学孙叔敖扺掌谈笑,致使旁人以为死者又活了,并非是形的一模一样,而是得其意思所在。古趣,古意,贵在不俗,我画古高士也只是一种寄托。面对现实生活中的污染、噪音、贪污腐败、天灾人祸……画家何能?聊补当下文化精神之空虚耳。我常让笔下的古人闲庭信步,宠辱皆忘,无尘无事无争,过着丰衣足食、太平无事的生活,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或相约酒亭,放浪形骸,或登高观日,说古谈今,心向往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