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蓬莱阁传说 | 蓬莱阁旁! | 神话故事!首页
  2. 道家文化

情?淫?——话可卿

情?淫?——话可卿情?淫?——话可卿

作者 落笔升蝶

十二钗之一的秦可卿,是一个大家熟悉又陌生的人物。这个人物就像笼罩在贾府内外的一团迷雾,看不清,摸不透。为了探究她的真实面目以及在《红楼梦》中的作用,历来有太多专家学者进行论述解析,因而在学界产生了一系列的“两个可卿”、“三个可卿”亦或“几位一体”的概念,甚至被刘心武先生标榜为独门学问,并谓之“秦学”,但并未解开笼罩在秦可卿身上的面纱,反而越来越模糊了。那么书中究竟有几个可卿,她们又是怎样的人物,作者如此描写又有何深意。

一、仙界可卿之兼美

关于可卿,最令人费解的就是身份问题。根据《红楼梦》文本的描述,还是比较容易区分的。《红楼梦》中常以“幻真”交错的叙事手法来描绘人物,亦幻亦真之间来完成人物的塑造,并借此充分表达作者的思想意图。可卿的形象即如此,由于仙界可卿的字与俗世可卿的小名同为“可卿”,所以使人难以琢磨作者本意是合二为一,还是各不相干。其实,这是作者故布迷阵,巧用的画家烟云模糊之法,但究其本源,并非一体,而是完全独立的两个人物。

仙界可卿,是离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内专“司人间之风情月债,掌尘世之女怨男痴”警幻仙姑的妹妹。她居于“孽海情天”仙宫内一香闺绣阁之中,且对她进行描写的全部文本也围绕一个“情”字展开。其乳名兼美,字可卿,“鲜艳妩媚,有似乎宝钗,风流袅娜,则又如黛玉”,正得钗黛合一之妙。兼具薛林之美,才是作者心目中的完美女神形象,可见这一可卿在作者心目中的分量。因此,让贾宝玉和可卿柔情缱绻,难解难分,也是作者的一种美好理想。

众所周知,《红楼梦》“大旨谈情”,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红楼梦》也是一部以情写世,又以情醒世的作品,而关于“情”的描写,就成为书中主要描写的大部情节。因此,在作为全书总纲的第五回,警幻仙姑提出了“好色即淫,知情更淫”的情淫之论,她认为“自古来多少轻薄浪子,皆以‘好色不淫’为饰,又以‘情而不淫’作案,此皆饰非掩丑之语也”,而所谓的以淫为主的“巫山之会,云雨之欢”,不过“皆由既悦其色,复恋其情所致也”。在书中,警幻仙姑受宁、荣二公之托,对贾宝玉的谆谆善诱,不仅用理论来引导贾宝玉,还把自己的妹妹仙界可卿委于贾宝玉,让其“领略仙闺幻境之风光”,淡漠“尘境之情景”,实是作者希望贾宝玉通过切身感受,已达到让其“留意于孔孟之间,委身于经济之道”的最终目的。因此,仙界可卿顺理成章的成为贾宝玉的“性启蒙老师”,显而易见,与后文提到的“迷津”对比,仙界可卿的作用就是一种警示。迷津,佛教语,指迷妄的境界。具体在《红楼梦》中,应该还指迷误的道路,错误的方向。也就是与警幻仙姑所说的“以情悟道、守理衷情”之言所相悖的人生处世理念。木居士与灰侍者,查无此典,应是作者杜撰而来,但戚序本有批曰“特用‘形如槁木,心如死灰’句以消其念,可谓善于读矣”,是指消除自我,归于尘间。警幻仙姑的谆谆警戒之语,仙界可卿的柔情缱绻体验,对于贾宝玉却收效甚微。或许在他看来,梦只是梦,所以现实中依然故我。

二、俗世可卿之秦氏

俗世可卿即秦可卿,是现任营缮郎秦业自养生堂抱养的女儿,小名可儿,长大后形容袅娜,性格风流,行事温柔和平,因素与贾家有些瓜葛,故许与贾蓉为妻。“可卿”之名是秦氏自认的小名,与仙界可卿的字相重合,但在书中,她的称谓却是以“秦氏”为主,品格性情与香菱颇似,作者借周瑞家的之口道出:“倒好个模样儿,竟有些像咱们东府里蓉大奶奶的品格儿。”

那么,秦可卿与主人公贾宝玉有着怎样的联系呢?第五回有脂批“此梦文情固佳,然必用秦氏引梦,又用秦氏出梦,竟不知立意何属?惟批书人知之”,这是批者在点明秦可卿的身份,这种亦真亦幻的处理手法,以及警示作用,不仅影响着作者,也影响着读者。其实,在贾宝玉入梦之前,秦可卿已经担当起引导使命,她安置贾宝玉午休时,带领贾宝玉所到的第一处便是宁国府上房內间,内有一幅《燃藜图》,所配对联是“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但这一所在却是贾宝玉极其厌恶之所,口中连说:“快出去!快出去!”虽然,此处贾宝玉表现出对应世哲学的坚决抵触,但确是作者在全书中对其安排的第一次劝诫,而这第一次的劝诫的实施者,不是袭人,不是宝钗,也不是湘云,恰恰是秦可卿,这足以说明秦可卿在书中的重要性。

在宝玉即将堕入迷津之时,他失声喊叫:“可卿救我!可卿救我!”其实秦可卿并不知道宝玉呼喊的是梦中可卿,自谓是呼喊自己,所以诧异。由秦可卿引宝玉入梦,亦由其引宝玉出梦,也就在这宝玉呼喊的那一瞬间,两个可卿完成了幻真交接。这种表现手法,是历来小说中从未有过的。但很显然,这种交替是用来辨析情淫的警示作用的,对于贾宝玉,对于世人,确实有着不同寻常的作用。

通过这个梦境,我们可知警幻仙姑是以贾宝玉为例,阐释了“意淫”与“滥淫”的区别,她说的“淫虽一理。意则有别”,滥淫即“如世之好淫者,不过悦容貌,喜歌舞,调笑无厌,云雨无时,恨不能尽天下之美女供我片时之趣兴,此皆皮肤淫滥之蠢物耳”;意淫则如贾宝玉一般“天分中生成一段痴情,吾辈推之为‘意淫’。‘意淫’二字,惟心会而不可口传,可神通而不可语达”。由此可知,滥淫属肉体上的“皮肤滥淫”,意淫则是精神层面的“淫”,亦可认为是对情的执着,但世俗中多是贾府珍、琏、蓉等“滥淫”之辈。既然写情,就离不开以情来塑造人物,所以,除却一仙界可卿,又来一俗世可卿。毋庸置疑,梦中可卿是仙界“情之化身”,而被描写为“情天情海幻情身”的秦可卿,则成为俗世中的“情之化身”。秦可卿是梦中可卿投射到凡间的影子,但又不能说此就是彼,只是秦可卿身上背负的使命与梦中可卿背负的使命是一脉相承的。

入梦之前,贾宝玉是个懵懂无知的孩童。梦醒之后,贾宝玉在生理上也从孩童走向成熟,成为一个成人。这场春梦,分割了虚幻与现实,也见证了贾宝玉的懵懂与成长。或许读者会认为,在此之前的宝玉,所谓的“女儿情结”是小孩子戏语,但在此之后的宝玉依然坚守着对众女儿的“女儿情结”,这恐怕才是这个梦在《红楼梦》中最深远的意义。秦可卿作为一个引梦人,带领主人公贾宝玉入梦,而梦中可卿完成警诫使命后,则又把贾宝玉送还现实,送入无痕,接出无迹。这梦里梦外,仙界凡间所交错预警的,应是作者对情与淫的一种辨析,情可有淫,而淫或无情,这两种完全不同的状态,却又互相依存,这才应是作者设置这两个似是而非的人物形象的真正目的。

情?淫?——话可卿

梦境中的宝玉,被警幻仙姑,“醉以灵酒,沁以仙茗,警以妙曲”,又许以兼美,着实经历了一番声色缱绻,但宝玉痴性如前,竟尚未悟。无奈之下,又以“迷津”堕之警之,但这警幻仙子的谆谆教诲,并未使其“改悟前情”。梦中可卿是一个象征性的形象,她的使命是警示贾宝玉。但不论警示结果如何,梦醒之后,她的使命就告完结,所以她仅限于出现在贾宝玉的梦中。也许是梦中造幻时间短促,不得深入,所以在现实中又以秦可卿警之。而秦可卿以梦为媒介,在梦中可卿的手中,接过了接力棒,因此这警示天下人的重任就落在了她的身上,也使她成为十二钗中警示天下人的代表人物,所以二人是有共性的。可以说秦可卿是梦中可卿的映射,但彼此又是有区别的,一位是单一针对主人公的,另一位则是针对书中书外所有人的。因此,相较而言,秦可卿的作用更为重要。

三、“情的化身”与“淫的代表”

在作者对诸钗的初设中,各自有各自的深刻意涵,但都难求全。如诸钗之冠的钗黛,宝钗之城府,黛玉之刻薄,都是其人物本身的缺陷,也是人性的不足。所以,秦可卿虽几近完美,但终是“美中不足”,其性情好容貌好能力强,都是作者所要刻意褒扬的一面,但其因情涉淫则是作者所要贬斥的部分了。

为了充分说明秦可卿的重要性,现实中的描写会更加具体复杂。作为俗世中的“情之化身”,秦可卿身上所包含的“情”之变幻有更多种,也稳固了她“情的化身”。在贾府众人眼中,对长一辈的,她素日孝顺;对平一辈的,和睦亲密;对下一辈的,平日慈爱;对仆从老小,也是怜贫惜贱、爱老慈幼之恩,就连久经世事眼光独到的贾母也认为其处事极安稳妥当,视其为“重孙媳中第一个得意之人”。凤姐那样精明挑剔、自视甚高的人,也与秦可卿惺惺相惜,情深意厚,引以为知己。可以说,贾府上下大小,男女老少,公认秦可卿不仅生得形容袅娜,且颇具才干,又待人极好。这样一个几近完美的人物,为什么又被定位“败家的根本”呢?

情,本有两情相悦,纯真美好的一面,但情极而淫,则即可翻转,又显现出丑陋的一面。因长情而结合是为美、为正,但因风情而造孽则为丑、为邪。“秉月貌”不是秦可卿的错,所谓天生丽质也,但“擅风情”就不好了,难自弃也要看用情对象。所以,在秦可卿身上,淫,代表一种符号,盖不住,抹不掉,不论她怎样殚思极虑,终究是死路一条,要么是因思成疾,不治而亡;要么匆匆绝断,悬梁自缢。对于秦可卿之死的疑问,“后死说”、“修改说”、“剪贴说”、“史笔说”……衍生出各种不同的猜测,谁也说服不了谁,但说到底,秦可卿终究要死,不管是怎样的方式,都是作者要达到让其速死的目的。

秦可卿,可以谐音“情可轻”,也可以谐音“情可倾”,这两种释读都可以看作对秦可卿一生的总结,情深不是错,但到了被轻贱的时候,也就到了倾覆末路。秦可卿必“死”,至于如何致“死”,反而不那么重要了。秦可卿已去,但作者的寄寓不能中断,所以,尤二姐三姐成为秦可卿在书中“情极而淫”的接替。自秦可卿,至尤氏姐妹,这些断断续续的描写,都是对整个宁府的一个侧面反映,也是作者对“淫”的描写在书中的一个延续。

秦可卿和尤二姐三姐,属于同一人物组合,不管是秦可卿思虑致病而亡亦或因愧悬梁自尽,还是二姐吞金,三姐自刎,三人都不得善终,但也都是在主观意愿下自行了断的,她们的死有一共性,即“耻”!为何而耻?表面看来,尤二姐对贾琏托付终身,尤三姐对柳湘莲更是可以付出生命的代价,此二人不能不谓其情深,但此二人与秦可卿一样犯了同样的错误,都是“情极而淫”。虽然书中描写的比较隐晦,但作者依然留下了不少蛛丝马迹。如六十三回的“贾㻞等便将如何拿了道士,如何挪至家庙,怕家内无人接了亲家母和两个姨娘在上房住着。贾蓉当下也下了马,听见两个姨娘来了,便和贾珍一笑”、“贾蓉得不得一声儿,先骑马飞来至家……又忙着进来看外祖母两个姨娘……贾蓉且嘻嘻的望他二姨娘笑说:‘二姨娘,你又来了,我们父亲正想你呢。’尤二姐便红了脸,骂道……吓的贾蓉抱着头滚到怀里告饶。尤三姐便上来撕嘴,又说:‘等姐姐来家,咱们告诉他。’贾蓉忙笑着跪在炕上求饶,他两个又笑了。贾蓉又和二姨抢砂仁吃,尤二姐嚼了一嘴渣子,吐了他一脸。贾蓉用舌头都舔着吃了。众丫头看不过……”,这父子二人的相视一笑,贾蓉对尤二姐的涎皮赖脸,都是二人日常行止的表现。这些情景自然躲不过下人们的眼睛,就连贾琏也知晓尤氏姐妹二人“与贾珍贾蓉等素有聚麀之诮”。因此,连带着贾琏也加入这种“百般撩拨”的可耻行列中来。

对于为贾琏尤二姐谋划婚事,贾珍父子真是用心良苦,贾蓉想“素日因同他姨娘有情,只因贾珍在内,不能畅意。如今若是贾琏娶了,少不得在外居住,趁贾琏不在时,好去鬼混之意”,这是身为人子的猥琐想法,而其父的想法也与贾蓉有共通之处。第六十五、六十六两回,对于尤三姐的“饧涩淫浪、绰约风流”,尤二姐“花为肠肚、雪作肌肤”,更是详尽且明晰的加入了大段具体描写。总之,据尤三姐自言,都是她们姐妹“生前淫奔不才,使人家丧伦败行”,所以“将人父子兄弟致于麀聚之乱”。但在这两回,贾蓉之猥琐,贾珍之无耻,贾琏之粗鄙也被一一披露无遗。可叹的是,尤氏姐妹的生身母亲竟因“会意”而离席,这种暧昧不清的态度分明就是对珍琏兄弟、珍蓉父子“聚麀之诮”的默许与纵容,这才是人性最大的悲哀。除此之外,家下人等,诸如鲍二家的、隆儿、喜儿、寿儿等更是心知肚明。甚至马棚内的同槽两马,都有所感应。这种种描写,无不是作者对这些淫乱行径的满腔愤慨,也是作者对家族丑闻的一种哀泣。

这些不堪描写,在文辞优美的《红楼梦》中显得非常刺眼,但也确实为读者留下了窥探珍蓉父子糜烂生活的一丝裂隙,秦可卿与他们朝夕相处,怎可能“出淤泥而不染”,或许这样的生活正是秦可卿平日生活的一个缩影。焦大的一番痛骂:“每日家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我什么不知道?咱们‘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更说明了秦可卿在宁府的生活正如尤氏姐妹的遭际一般无二,这也许正是作者删去“遗簪”、“更衣”、“天香楼”诸文之后,所用史笔故意留下的类似隐文。这种不写之写正是作者的“一字化一泪,一泪化一血珠”的泣血之笔,这些暗示还可以让读者从不同的角度,深刻地感知秦可卿这个人物的生存环境以及在她身上作者“欲露还掩”的家族秘密。而通过对秦可卿的“淫行”描写,又可以了解珍、琏、蓉等人的荒淫无度、醉生梦死的生活状态,也更加明白作者对“淫”这一概念的深恶痛绝。

四、“正邪两赋”之可卿

《红楼梦》第二回提出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正邪两赋”之论。在此论的提前下,作者把世人分为三种,除却秉正气之仁者与秉邪气之恶者的两种,第三种就是“聪俊灵秀、乖僻邪谬”的“正邪两赋”之人,这类人要么是情痴情种,要么是逸士高人,要么是奇优名倡,总之,他们都是具有独特个性的人,他们身上具备的正与邪、是与非、善与恶在现实面前不断纠缠拉扯,但他们又在这种矛盾与冲突中活出了自我非凡的生命,向世人展示其为世难容的真性情,其实这也是对所谓“正邪两赋”的最通俗易懂的理解。但这类人,正是作者所推崇的人物,也是他在《红楼梦》中着力描写的人物,如贾宝玉、林黛玉、妙玉、尤氏姐妹等等。

情?淫?——话可卿

秦可卿,无疑也是这类人物中特征鲜明的一位。秦可卿的温柔和平,是其性格中值得肯定的部分,也是作者所赞许的“正”之气。而其“擅风情,秉月貌”的风流淫行又是其人性中的“邪”之气。这“正邪”之气,在其生命中“正不容邪,邪复妒正,两不相下”,并且已经达到“既不能消,又不能让”的地步,所以“必至搏击掀发后始尽”,然而搏击消磨殆尽之后,也就香消玉殒。

作者设置的两个可卿的身份,是世人对淫的欲望,也是世人对本真的执着,所以,可以是情的化身,也可以是淫的代表。虽然仙界可卿与俗世可卿,各不相扰,但却又像风月宝鉴的两面,正照思淫,反照警世。这一警示作用在秦可卿的身上尤为明显。从这一方面来说,林黛玉与薛宝钗的形象中“正邪两赋”的特征都不是非常明显,更遑论其他人物了。因此,秦可卿在《红楼梦》中的地位不容忽视,对理解作者所要表达的思想主题有着非常特殊的作用。

通过前面分析,我们已经总结出秦可卿与尤氏姐妹之间微妙的联系,她们互为观照,彼此映衬,成为一个有机的组合,加深对这个组合形式的理解,也就加深了对她们她们各自的理解。第六十六回回前评曰:“余叹世人不识‘情’字,常把‘淫’字当作‘情’字。殊不知淫里有情,情里无淫,淫必伤情,情必戒淫,情断处淫生,淫断处情生。三姐项上一横,是绝情,乃是正情;湘莲万根皆消,是无情,乃是至情。生为情人,死为情鬼。故结句曰‘来自情天,去自情海’,岂非一篇至情文字?再看他书,则全是‘淫’不是‘情’了。”这段批语虽是批者对尤三姐之死的一段感慨,却也体现了批者对“情与淫”的感触,也是在阐释世人对“情与淫”的误解。从另一方面来看,这段感慨与尤二姐之死、秦可卿之死都是非常契合的,她们三人在贾府(主要是宁国府)的短暂一生,都是纠结在“情与淫”的世界里难以自持,但相对于猥亵她们的珍、琏、蓉,她们又具有自我审视的一面,所以她们并没有选择忍耻苟活,不管用怎样的方式结束生命,都说明了她们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已经幡然悔悟,也是这种悔悟,显现出她们不一样的人性光芒,这恐怕才是作者对她们的最大肯定与褒扬。

尤二姐说“我一生品行既亏,今日之报既系当然”、“既不得安生,亦是理之当然,奴亦无怨”。尤三姐在尤二姐梦中说“此亦系理数应然,你我生前淫奔不才,使人家丧伦败行,故有此报”、“姐姐,你终是个痴人。自古‘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天道好还。你虽悔过自新,然已将人父子兄弟致于麀聚之乱,天怎容你安生”。从这些描写都可以看出,姐妹二人已经深刻的认识到自己的行为是为人所不齿的,也是不可原谅的。而秦可卿所说的“治得病治不得命”与尤氏姐妹的悔悟之语恰恰异曲同工,所不同的是作为正册十二钗之一的秦可卿,作者是具菩萨之心,秉刀斧之笔,赋予其更神圣的使命,让她来承担对家族未来做出一番具有前瞻性指导性的警言,她的临终遗言也充分凸显其在整部书中的重要性、独特性,这种先贬后褒、先抑后扬的塑造手法,使得秦可卿这个人物的形象在瞬间高大起来。秦可卿和尤三姐、尤二姐一样,也是“来自情天,去自孽海”,也是一个在有生之年被情所惑,因情而淫,淫极生愧,愧则知耻,耻而断情的痴情女子,但“瑕不揜瑜”,她的思虑,她的慧悟,都说明了她是在人生的矛盾中不断寻求探索,这种人生态度,是作者赞誉有加的。

总之,秦可卿形象中所包含的情与淫,都具有“亦幻亦真,亦正亦邪”的特性,正是两相难以调和的正邪两赋之气。所以秦可卿这个人物,不论是“情的化身”,还是“淫的代表”,都是在向世人呈现“情与淫”的形态。情淫二字,本是两极,情是一种形态,但物极必反,日中则昃,用情过甚就成为“淫”的形态了。以淫代情,则是从情的最高点跌至淫的最低点。而“情淫”二字都已融入秦可卿的生命,情乎?淫乎?在世人眼中本就是难以区分的。正因如此,作者才把谜一样的“可卿”呈现给世人,对于其情的一面,作者加以赞许,作为淫的一面,作者也能体谅之至,这种客观的对待人性中的善恶正邪,正是一种大悲悯。所以作者给予秦可卿的描写正是“寓褒贬、别善恶”,不仅写出秦可卿“亦甚苦矣”,也试图唤醒天下人“共来哭此情字”。

由于作者在披阅增删中有过明显的调整,秦可卿这个人物始终给人一种“隔花人远天涯近”的神秘感,但批者已经指出,刻出秦可卿所用之“一字不可更,一语不可少”,可见其在《红楼梦》中的重要性。她的花容月貌是诸钗之冠,她的春恨秋悲却无人能解,在作者绘就的情天幻海中,她也是一个“古今情不尽、风月债难偿”的痴人,不管是褒中有贬,还是贬中有褒,都未能逃脱作者为她刻意安排的悲剧命运。她以最独特的方式,成为作者深深悼念的“一干裙钗”之一,通过她也体现了《红楼梦》“千红一哭、万艳同悲”的悲剧主题。

五、结语

总之,梦中可卿是幻,秦氏可卿则是真,但彼此映衬,遥相呼应,可谓幻中有真,真中是幻,这幻象、真像之间互为联系的唯有一个“情”字,也是作者“以情警世”的一种手法。梦中可卿在贾宝玉生命中的短暂出现,具有标志性的作用;秦可卿在贾府的短暂出现,具有延伸性的作用。而两位可卿,人虽各处,但又同步同行,都是先以应世哲学劝诫,后用“情”警世的同样流程。只是梦中可卿完成使命后即退出,秦氏可卿则继续深入的走向俗世人生,向世人演绎了从“情”至“淫”的转变。而这种转变,成为《红楼梦》中“情”之异变的一种代表形式,这种异变,势必会走上因情而淫的毁灭之路。

作者以可卿为戒,把“情”与“淫”做了充分对比,目的就在于让世人通过这些描写来认清“情”与“淫”的本质。人生在世,可为“情”痴,而不可为“淫”所迷,情痴则谓之情深,迷淫则必受其害。所以,作者不仅仅在悲喜之间,聚散之时,以情为主旨来描摹整个社会,使人可以从中堪破人生,透视人性,还可以窥知人内心深处的七情六欲。在两个可卿的交接之间,作者轻松地完成了真与幻、情与淫的思想碰撞,从而把“风月之情”与“闺中至情”做以明显的区分,形成了从淫欲至怡情的境界升华,使得《红楼梦》摆脱了旧时才子佳人型小说的窠臼,从而成为一部空前绝后的惊世之作。

中国艺术研究院微信订阅号群落推荐

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

“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微信公众号,由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主办,旨在提供非物质文化遗产领域的资讯传播、政策宣传、知识普及、资源展示、学术交流等服务,为业界、学界和公众搭建交流、互动、分享平台。

文艺研究

《文艺研究》杂志创办于1979年5月,由文化部主管、中国艺术研究院主办,是大型综合性文艺理论月刊。《文艺研究》以“引领学术潮流,把握学术走向,加强学术交流,扩大学术影响”为办刊总方针,强调现实性与学术性、前沿性与基础性、学理与批评的有机统一,提倡中国视野、中国问题、中国气派,广泛容纳文学、艺术各领域不同观点、不同方法的优秀研究成果。

媒介之变

从移动互联网世界的剧烈媒介迭变,观察未来世界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