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蓬莱阁传说 | 蓬莱阁旁! | 神话故事!首页
  2. 民间故事

圆房

圆房

清朝晚期,湖口县有个土财主,叫罗冈,娶妻李氏,两人成亲十余年,却未生下一儿半女。罗财主很无奈,便开始了纳妾之路。

第一个倒是生了,可连续两个都是女儿,而罗财主最想要的是儿子,因而,只得再纳。

可后面连着纳了两个,生的依然都是女儿,罗财主为此很是苦恼:我这辈子从未做过缺德事,所有的家产都是自己辛苦劳作挣来的,怎么命中就没儿子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眼看年过五旬了,面临断后的风险,愁得他吃不好,睡不好,整天唉声叹气,对三个小妾也就逐渐冷落了。心情不好时,便挨个对她们训斥一番。

之后,就连李氏也对她们不待见了,常常莫名其妙,指桑骂槐地将她们数落一顿:三只老母鸡,竟然下不出一个公鸡蛋,都是一群废物。

小妾们敢怒不敢言,也为没能给罗家添个儿子而深深自责。每每见到罗财主,连头也不敢抬,就像犯了不可饶恕之罪,生怕他一生气,把自己给休了。

直至有一日,罗财主去镇上赶集,才似乎发现了问题根源所在。

那日,因为头天晚上下过大雨,道路泥泞又打滑。回来时,一不小心脚下一滑,重心往前倾,摔了个嘴啃泥。结果挣扎了半天,愣是没爬起来。

这时,一个挑着竹篮的女子,从后面走了过来,见状,赶忙放下扁担,弯腰把他扶起,关切地询问道:大叔,你身体这么胖,走路慢点,没摔坏吧?

罗财主擦了擦满手的泥,尬笑道:还行,这把老骨头还算硬朗,没那么容易散架。

女子道:没摔坏就好,那我先走了,你慢点。然后转身挑起篮子就走。

罗财主不经意间一打量,发现姑娘虽然穿着粗布衣裤,但长得却十分水灵俊俏。尤其是那臀部,长得比常人女子要大些。

老辈说,臀部大的女人容易生儿子,罗财主对此也深信不疑。结果一比较,他才突然想起,他所纳的三个小妾,臀部都是尖尖的,不及她的大,怪不得不会生儿子,原来原因在这里。

罗财主精神为之一振,赶忙抓住她的后篮说:姑娘,且慢走,我还未表示感谢呢。

女子回头道:大叔,小事一桩,何必挂齿?不用谢。

罗财主道:那怎么行?我从不欠人人情,要不你道个名或住哪个村也行?改天我好登门去拜谢。

女子道:大可不必,举手之劳而已,真的不用谢。

罗财主态度坚决道:你若不说,我就不让你走。

女子无奈地摇摇头,心里想:这怎么好事倒变坏事了?不说还不行。于是道:我住乔家岭,家父是打鱼的。然后趁他一时疏忽,挣脱篮子,拔腿就走。

罗财主急忙喊道:姑娘,你还没告诉我芳名呢?

女子头也没回,边走边说道:你我无亲无故,不说也罢。

罗财主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浮想联翩:怪不得篮子有股鱼腥味,原来是个渔家女。别以为不说名字,我就找不到,乔家岭又不是不认识,一问谁家打鱼的便知。倘若能娶到此女,罗家何愁无后?

次日吃过早饭,他便提着礼物,借着感谢之名,来到乔家岭探听姑娘家的虚实。

经过向一个抱着小孩的妇人打听,原来女子叫乔春梅,父亲叫乔大龙,母亲吴氏。手下还有个小她两岁的弟弟叫乔勇,一家四口住在村东头的一栋土坯房里。

罗财主刚进院,就见乔春梅正在猪圈低头喂着猪。

他赶紧上前打招呼,笑着道:小姑娘,忙着呢!

春梅抬头一看是他,颇为不悦,继续喂着猪道:区区小事,都说过不用谢,你怎么还特意找上门来了呢?

罗财主答非所问,满脸堆笑道: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请收下。

春梅道:大叔,你这不是打我脸吗?就那么一点小事,我怎好意思收你的礼物?那成何体统,你还是带回去吧!

罗财主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也不和她争论,径直走到堂屋,把礼物放在饭桌上。回来时,见乔春梅正弯腰翘臀在喂猪,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谁知越看越喜欢,不禁自言自语说出口道:真好!不生儿子太可惜了。

春梅直起腰,回过头,疑惑道:什么真好,生不生儿子的?

罗财主自觉失言,连忙辩解道:我是说,你养的猪真好,又肥又壮,日后一定能生一大窝的猪仔。

春梅道:大叔,你可看清楚,这可是公猪,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是吗?罗财主尴尬的笑了笑,随后四处瞧了瞧,又说道:怎么只见你一个人,你爹你娘呢?

春梅回道:我娘下地干活去了,我爹天亮出去打鱼,到现在还没回来。我还有个弟弟去后山放羊了,你问得这么仔细,难道也想对他们感谢一番?

罗财主连忙摆手道:不不不,那倒不必,只是随口问问而已。见打探的差不多了,便告辞回家了。

第二天,罗财主便急不可待地重金请了宋媒婆去乔家提亲。并允诺说,只要乔父愿意将女儿嫁给他,他愿意出一百的高价彩礼,这可是平常人家的十倍之多。

哪知,当乔父听说他已纳了三房小妾,并且年龄比自己还大时,便断然拒绝了。

宋媒婆不解道:大龙兄弟,罗老爷家这么有钱,并且彩礼给的又又多,你还有啥不满意的?

乔父道:彩礼多有啥用?我女儿才十几岁,而他却五十出头了。说句不中听的,他还能活几年,我女儿总不能年纪轻轻就守活寡吧!岂不是害了她一辈子?

宋媒婆道:可话说回来,罗老爷是没有儿子,才一再纳妾的。如果你女儿嫁过去之后,能给他生个儿子,那他百年之后,罗家的大部分财产不都是你女儿的吗?你也就不用打鱼,跟着享清福了。

乔父道:你这只是假设,万一生的又是女儿呢?

宋媒婆顿时语塞,见无法说服乔父,便无精打采地回来给罗财主传话了。

罗财主听后,眉头一皱,思索了半天,然后说:我猜他不一定是嫌我年纪大,应该是彩礼给的还不够多。

宋媒婆惊叫道:啊!一百两还嫌少,胃口未免也太大了吧。可惜我命薄,生不出这么好的女儿,倘若给我一百两,只怕我做梦都能笑醒了。

罗财主道:明日麻烦你再去乔家岭一趟,我把彩礼加到三百两,我就不信他乔大龙不动心。

什么,三百两?宋媒婆的嘴巴张的像个大大的“O”字形,接着道:我说罗老爷,这又何必呢?好姑娘多的是,赶明儿我再重新给你物色一个,为何非要找那乔姑娘呢?

罗财主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反正不管花多大的代价,我都要将她娶到手,这事关我罗家的香火问题。别的你也不必再问了,按我说的照办就是。待事成之后,我定当重谢。

宋媒婆听罢,顿时乐得合不拢嘴,连声道:好好好,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别说一趟,就算跑十趟,我也要把你这门亲事说成。

第二天一大早,宋媒婆信心满满地又来到了乔家。此时,乔大龙刚好打完鱼回来,正在吩咐女儿把它挑到镇上去买。

宋媒婆冷眼瞧着春梅挑着鱼篮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百思不得其解:这乔姑娘长的也就一般般,除了该翘的地方翘之外,并没什么特别之处。也不知那老色鬼到底相中了她什么,非得花天价彩礼也要娶她。这正应了那句话,有钱便任性。

乔大龙见她站着发愣,不觉皱了皱眉道:你怎么又来了?他要祸害去祸害别人家吧,我只有一个闺女,可舍不得。

宋媒婆并不在意,反而笑着道:哟!大龙兄弟,酒可以乱喝,话可不许乱讲,有谁会拿三百两银子当儿戏的,怪只怪那罗老爷……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乔大龙打断道:三百两?三百两是啥意思?

宋媒婆一拍大腿道:大龙兄弟,不好意思,都是我的错,一着急,忘了跟你说明白。罗老爷的意思是,只要你答应把女儿嫁给他,他愿出三百两的彩礼钱。

此话当真?

这种事岂能儿戏。

这……这个……

宋媒婆见他果真有些心动,便趁热打铁道:三百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只怕你起早贪黑打两三年的鱼也未必赚得到。如果我把风声放出去,指不定有多少姑娘哭着喊着让我给她做媒呢。

宋媒婆见他还在犹豫,便又道:有了这三百两,你不仅可以把旧屋翻新房,过两年还可以风风光光的给你儿子娶个媳妇。剩余的钱,留着和和美美过日子,你也不用天天打鱼这般辛苦了,你说是不是?

乔大龙搓着双手,锁着眉,焦躁地在原地转了两圈。然后语气坚定地说:行,既然罗老爷如此诚恳,今日我就做主,把女儿许配给他,只是这彩礼……

这个你大可放心。宋媒婆从随身携带的布兜里,掏出两锭银元宝,递给他道:这是一百两定金,成亲之日,剩余的二百两随后补上。

乔大龙望着白花花的银子,欣喜地双手接过。

宋媒婆没想到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茶也懒得喝,便迫不及待,欢天喜地的回去给罗财主报喜了。

话说乔春梅卖完鱼回到家,当得知父亲把她许配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财主时,惊愕得一下跌坐在椅子上,眼睛直直的盯着父亲,愤愤道:我又不是个物件,你怎能随便买卖,我不嫁!

乔大龙道:闺女呀,爹爹把你养大也不容易,你不能只考虑自己,也该为家庭出点力了。再说罗老爷他那么有钱,你嫁过去静等着吃香喝辣有什么不好?

春梅道:他都可以当你哥了,叫你一声老丈人,你可受得起。反正不管你怎么说,我就不嫁。

乔大龙拍着桌子道:这可由不得你,你嫁得嫁,不嫁也得嫁,我都收了人家的定金,已没有转还的余地了。

乔春梅见父亲铁了心要把她嫁过去,气得站起身,狠狠的踢了一下凳子,随后冲到房间,靠在床头掩面痛哭了起来。

春梅之所以如此伤心,其实还有另外一层原因,这是乔大龙所不知道的。

原来,她心中早已有了意中人,是同村的一个擅长雕花的小木匠,叫冯家安。两人从小一块长大,互生情愫。

只因他上面还有个哥哥,去年才成的亲,把全家的积蓄全部掏空了,他父母再也没有多余的钱来给他娶媳妇。

冯家安本想到年底的时候,手上有了一定的积蓄,再叫父母托媒婆去乔家提亲,现在被罗财主这样一搅和,已经彻底没戏了。

然而,过了还不到十天,罗财主便等不及了,敲锣打鼓喜气洋洋地就把乔春梅娶进罗府了。

春梅纵使一百个不愿意,可父母之命难违,最终还是满脸泪痕,带着怨恨,不得不上了花轿。

冯家安站在村口,望着渐行渐远的迎亲队伍,心中一阵揪心的疼痛,眼角不知不觉流下了两行苦涩的热泪。

新婚夜,当醉眼朦胧的新郎官,挑开她红盖头的时候,春梅一看眼前站着的男人,竟是她此前扶过的大叔,屈辱感顿时由然而生,气愤的指着他道:做梦都没想到会是你,我好意扶你一把,你却心存不良,对我居心叵测,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罗财主打着饱嗝嬉笑道:小娘子,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倒觉得是种缘分,不然咱俩怎么能认识呢?

乔春梅道:厚颜无耻,别以为你有钱,什么都能买到。我虽然被迫嫁给了你,但你休想得到我的人,你的目的不可能得逞的。

罗财主道:是吗?那我三百银子岂不是白花了?我倒想试试看,你一个弱小女子能有什么抵抗力,今晚必须圆房。说着顺势就想将她扑倒在床。

你敢。春梅眼疾手快,从枕头底下抽出早已准备好的剪刀,对着自己的喉咙,怒斥道:你若胆敢强暴我,我即刻死在你的面前,让你竹篮打水,人财两空。

罗财主立刻傻眼了,没想到她早有防备,并且性格还如此刚烈,看来不能操之过急,得从长计议。反正都已经拜过堂了,她还能跑了不成?早晚不都自己的人。

想到这,他忙退后了一步道:小娘子,别冲动,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春梅道:那你还不赶快出去,我一刻也不想看到你。

好好好。罗财主边走边说道:等你哪天想通了,我们再圆房也不迟。随后把房门带上,悻悻然去别的小妾房间睡了。

乔春梅则翻来覆去睡不着,这一晚,她想了很多。

想到了父母的无情,也想到了对冯家安的不舍,当然,想的更多的还是老财主。

他今晚没有得逞,断然不会善罢甘休,日后一定会死皮赖脸的缠着自己不放。当务之急,必须想个万全之策,至少能一箭双雕,既保住了自己的贞操,又能让老财主无可奈何。

直至快天明时,春梅才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一箭三雕的好办法。

第二天晚上,罗财主不甘心,又来到了乔春梅的新房,满脸堆笑道:小娘子,想通了没有?你看现在多好,再也不用天天去卖鱼干粗活了。整天穿金戴银,身着绸缎,凡事有下人们伺候着,这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贵妇般生活。我看你还是从了我吧,趁早圆房,让我早日抱上乖儿子。

尽管春梅很是讨厌这张恶心的嘴脸,但终究改变不了已嫁给了他的事实,想躲也躲不了。

她心不在焉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缓缓道:想圆房也行,但你必须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罗财主大喜,忙问:啥条件?你说,不管什么我都答应你。

春梅道:你看这屋里都是些什么家具,这橱柜,梳妆台,屏风等等,一看就是别人用过的,想必你是为了省钱,从三个姐姐那里拼凑而来。口口声声喜欢我,却连套像样的家也舍不得,还谈什么圆房?

罗财主道:不全是为了省钱,这不是时间紧迫,来不及打全新的吗?再说,放在她们那里也仅仅是个摆设,无端的浪费了。

春梅怒道:你拿别人用过的东西来糊弄我,不是存心恶心我吗?如此轻视,叫我怎能平衡?

罗财主做梦也没想到会弄巧成拙,赶忙陪着笑脸道:那……那小娘子的意思是……

春梅道:要么打套全新的,并且是红木带雕花的那种;要么你出去,从此不准再踏入这房间半步。

红木?还带雕花?这可得花好几百两银子,是不是有点太奢侈?

怎么,心疼了?你不是挺大方,挺有钱的吗?这点小钱,对你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

就算我不心疼钱,可是这红木好买,雕花师傅可不好找,方圆数十里也没几个。

这个你不必担心,我们村里就有个小木匠,叫冯家安,既会做家具,又擅长雕花,你把他请来便是。

罗财主见她都谋划好了,恐怕不答应是不行了,于是他眼珠一转,凑近说:这家具可不是一两日就能做成的,少三四个月,多则半年,你看我年纪这么大了,时间不等人。要不这样,我们可以先圆房,然后再请他来慢慢做家具,这样两不耽误,你看可好?

春梅道:那可不行。就说这床,虽然是你新买的,但它既简单又粗糙,不是我喜欢的风格,睡在上面别扭更不舒坦。我要的是跋木床,什么时候做好了,我们就什么时候圆房。

罗财主不悦道:不就一张床,你何必较真,但凡能睡觉的,自然都是好床,何不先将就一下,等以后做好了再换不迟。

春梅也不甘示弱,针锋相对道:我做出的决定,从不轻易改变,你同意便罢,不同意拉倒,随便你。

罗财主见执拗不过,只得作罢,极不情愿地黯然离去。

第二天,他便吩咐管家带着下人四处去采购红木。买齐之后,又叫管家去把冯家安请来,两人谈妥工钱后,次日就准备开工了。

到了晚上,罗财主又过来无事献殷勤,两人闲聊了一会,乔春梅忽然问道:听闻你跟小冯师傅谈妥了工钱,不知是多少?

罗财主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得意道:那小财迷开口就要我一百两,经过我讨价还价,最终只同意给他六十两。他半天不点头答应,我就威胁说,你不做,也不勉强,我另请他人,做这一行的,又不止你一个,有的是人。听我这么一说,他立马慌了,忙不迭地答应下来。瞧他那急切的样子,我现在都有些后悔了,如果再压十两,他也一样会做,看来我还是太善良了。

原以为乔春梅听后会高兴,没想到她把脸一撇,坐到一边去了。

罗财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道:小娘子,你这是为何?一下省了几十两银子,按理应该高兴,你怎么反倒不悦了呢?

春梅道:你只顾省钱,完全不管我的感受。我问你,你给他砍了将近一半的工钱,他还能好好给你干活吗?必定会能省就省,能偷工就偷工,急于求成,做出来的东西肯定是敷衍了事,粗制滥造,看了就让人堵的慌。与其这样,不如不做,你可以省下更多的银子,不是更好?

罗财主被她一顿抢白,一时没了主意,毕竟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因而支吾道:那…那你以为该当如何?

春梅道:不仅不能降,反而应该给他涨。

那涨多少?罗财主彻底没了主意。

乔春梅伸出三根手指道:至少涨到三百两。

啊!三百两?罗财主吓了一跳,心疼道:那哪成,原本红木和金丝楠木就贵,一下子就用了我三百多两。现在光工钱又要三百两,真是前所未闻,你且给我一个充足的理由,难道仅仅因为你们是同村的?

春梅道:当然不是。雕花,你以为只是简单地雕几朵小花而已吗?那你就太肤浅了。它既是雕龙画凤,也是各种吉祥动物,或花鸟鱼虫。因其做工精细,手法逼真,故非一般匠人所能胜任。

俗话说,慢工出细活,你只有给够了他足够的工钱,他才能静下心来精雕细琢,丝丝入扣。做出来的东西才能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看过之后让人心情愉悦,过目不忘。如此一来,工钱给高点有何不可?甚至再给高点也不为过。

罗财主求子心切,也不敢再辩驳,生怕她一生气,圆房之事又遥遥无期,因而只得忍痛答应。

第二天,冯家安背着工具,一早就来到了罗府准备开工。

罗财主凑近道:冯师傅不急,在开工之前,有些事情我要向你交代清楚。

冯家安道:罗老爷请说,我当量力而为。

罗财主道:昨晚我和少夫人商量了一番,觉得昨日开的工钱过于偏低,因而决定将你的工钱加到三百。你务必给我精雕细刻,切不可急于求成,必须做到少夫人满意为止。如若不然,工钱照旧。

冯家安听后深受感动,心中倍感温暖,他知道春梅这是有意在帮自己,好让他早日摆脱贫困。

可他违心地来到罗府为自己心爱的姑娘打家具,做婚床,赚钱并不是主要目的,而是希望每天能见她一面,哪怕见不着,起码彼此的心也能离得更近些,减轻自己的相思之苦。

春梅又何尝不是如此,可男女授受不亲,虽然近在咫尺,却不敢贸然相见,因为兑现不了当初的承诺,走的越近,只会让彼此更加痛苦而已。

春梅想他的时候,每天就躲在角落远远的看着他。可她却发现冯家安干活并不专心,时常心不在焉,抬头四次张望,春梅明白,他肯定是在找寻自己的身影。

可她却一次次管住自己冲动的双腿,因为她深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

原本半年就能做完,结果冯家安拖拖拉拉磨磨蹭蹭的干了大半年。

完工回家的那一天,冯家安揣着工钱走出罗府,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虽然没见过春梅一面,但他并不觉得遗憾,隐约感觉,两人的心每天都贴在一起,有这些就足够了,足可以当作这一生最美好的回忆。

春梅和贴身丫鬟小芳站在阁楼上,目送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感慨万千:这辈子不能成为夫妻,但愿下辈子吧。回去后娶个贤德善良的女子为妻,你的快乐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人生本无常,家安,且行且珍惜吧!

想到伤感处,春梅不觉流下了两行苦涩的眼泪。

小芳眼尖,赶忙掏出手帕为她擦拭,不解道:少夫人,这冯师傅好不容易把家具做好了,是喜事,你怎么反倒哭了?

春梅自知失态,忙掩饰道:我这该死的沙眼,一吹风就莫名其妙的掉泪。走,我们还是回房去吧,不然会流起来没完。

到了晚上,罗财主酒足饭饱后,来到春梅的房间,伸手就想抱。春梅一把推开道:老爷,请自重。

罗财主不悦道:你当初不是说家具一旦做好,就同意和我圆房,如今做好了,你难道想反悔不成?

春梅道:话是不假,可家具漆过没有?搬进来没有?你也不睁眼瞧瞧,这屋里的家具换了没有?

罗财主顿时语塞,尴尬道:我一着急把这个给忘了,行,那等以后全部换过了再说。随后又聊了些有的没的,便知趣的走了。

过了两个多月,家具和床总算全部搬进了新房,亮堂堂,都能当镜子用。

罗财主大喜,盼星星,盼月亮,今晚终于可以圆房了,因此显得比成亲那天还激动。

当晚,他摆了两桌酒席,自己和太太三个小妾一桌,下人们一桌,罗府上下一片欢声笑语。

罗财主狂饮三杯之后,李氏和三个小妾也替老爷高兴,频频向他祝福,敬酒,好像明天就能生下儿子似的。

罗财主来者不拒,越喝越高兴,最后感觉不像是在喝酒,像是在喝水,待酒席散后,罗财主趴在桌上,已烂醉如泥,不省人事。

李氏感觉不对劲,忙命两个下人把他搀起,准备送回房间去睡。结果看他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没有一点意识,用手一摸,竟没有一丝气息。

李氏和三个小妾顿时感觉情况不妙,慌作一团,命人赶紧去郎中。

郎中翻了翻罗财主的眼皮,接着又号了下脉,摇摇头叹息道:晚了,重度酒精中毒,导致心力衰竭,已经仙去了,准备后事吧。

李氏和三个小妾抱着罗财主的尸体哭得死去活来,只有春梅木纳地站在一旁,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树倒猢狲散,安葬完罗财主后,李氏把三个小妾都遣散了,只是象征性的给了点安家费。

至于春梅,李氏对她恨之入骨。如果不是因为她作,老爷也就不会死,兴许早就抱上儿子了,不仅不给她一两银子,还把她身上穿戴的所有金银珠宝悉数摘下,然后将她扫地出门。

春梅无处可去,只得又回到娘家。自打和罗财主成亲后,因为怨恨,已将近快一年了从没回过娘家。

当她站在家门口的时候,眼睛愣了一下,原来的土砖房已变成了青砖大瓦房,里面宽敞又亮堂。

父亲乔大龙仰卧在躺椅上,正悠闲地闭目养神。

弟弟乔勇从里屋扛了把锄头出来,准备去下地,一见春梅,惊喜地喊道:姐,你可算回来了,想死我了。说罢,放下锄头,拦腰将她抱起,高兴的就地转了一大圈。

乔大龙听见说笑声,睁开双眼,见到春梅后,并没有像儿子那样热情,而是皱着眉头道:看你这落魄的样子,哪里像有钱人家的女眷,怕是被赶出来了吧?

儿子不满地瞥了父亲一眼,说道:爹,姐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就不能高兴点。走,我带你去见母亲。

母亲吴氏正在后院灶房做饭,冷不丁一见女儿,激动地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哽咽道:闺女,你怎么能这么狠心,都快一年了,也不回来看望为娘一下,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们了。

春梅也泪流满面,紧紧地抱着母亲说:娘,怎么可能?我在罗府的日子,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你和弟弟。

罗财主醉酒身亡后,李氏虽然没派人过来报丧,但因为离得并不远,吴氏已早有所耳闻,她劝慰道:不管什么原因,回来就好,这里永远是你的家。这房子还有屋里崭新的家具,都是用你的彩礼钱换来的,你就安心的住下去。

因许久未见面,母女俩有着说不完的体已话。乔勇则乖巧地坐在灶前,替母亲做起了饭。

晚饭过后,乔勇从外面匆匆回来,走到春梅的房间,小声说:姐,冯大哥听说你回来了,想约你晚上见上一面,你要不要去?

春梅想着自己已不是从前的春梅了,毕竟拜过一次堂,觉得配不上他,便回复道:你去转告给他,以后不必再偷偷见面了,做个普通朋友就好。

乔勇道:看他态度似乎挺坚决,警告我说,如果完不成任务,他以后就不理我了。姐,我看你还是去见一见,指不定他有要紧的事和你说呢?

春梅沉思了一会,然后道:见见也好,把事情说清楚,免得拖泥带水,藕断丝连,耽误了人家。

乔勇笑着道:姐姐羞,原来你们早就有那个意思了,怪不得他以前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

春梅满脸通红,娇羞道:弟弟可别瞎说,哪有的事?

乔勇挑逗道:你还敢说没有,姐姐,那你脸红什么?

我让你瞎说。春梅从床上站起,作势要去打他。乔勇则灵巧得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春梅也就顺势追了出来,朝着她们以前常碰面的地方去。

一路上,皓月当空,繁星闪烁。走在静静地乡间小路上,稻田里的蛙声此起彼伏,声音特别宏亮。池塘边的小树上,爬满了闪着黄绿光的萤火虫,倒映在水面上,就像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眨着小眼睛。

春梅到的时候,冯家安已等候多时,他激动的拉着她的手,轻声说:春梅,我还真怕你不来,以为你辈子再也无缘和你相会。现在你终于又恢复了自由,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从此再也不分开。

春梅道:可我已不是从前的那个春梅了,都和别人拜过堂,你难道不嫌弃?

冯家安道:怎么会呢,我知道那并非你自愿,而是迫不得已。我已经下定决心,此生非你不娶。

春梅盯着他的眼睛,再次问道:家安,我和别人同过房,你真的不嫌弃?

冯家安道:那又怎样,我不在乎。我感激你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如果不是你,我怎能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赚到三百两,这是我做梦都没想到的。为防夜长梦多,过几日我就叫我爹请个媒婆去你家提亲,现在我多少也有点钱了,量你爹也不会不同意。

春梅笑道:你就这么自信,万一我不同意呢?

冯家安捏着她的小脸道:你敢!就算你不同意,我抢也要把你抢到手。这辈子你别无选择,只能做我冯家安的新娘。

过了几日,韩媒婆第三次光临乔家,当说明来意后,乔大龙二话没说,便爽快地答应了。

在他心里,女儿如今已是寡妇了,还能嫁个头婚,听说小伙子最近又赚了笔大钱,焉有不答应之理。

新婚夜,冯家安喝得酩酊大醉,摇摇晃晃走进洞房,勉强为新娘子挑开红盖头后,便倒头大睡。

乔春梅急了,忙把他掐醒道:相公,今晚可是洞房夜,你不打算圆房么?

冯家安舌头打着卷说:娘子,我…我当然想,做梦都…都等着这一天。可是我力不从心,浑身没…没劲,改天圆吧!

春梅道:我可听老辈人说,新婚夜不圆房,会不吉利的。你先坐起来,把这碗醒酒汤便没事。

睡到后半夜,冯家安果然清醒了许多,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经过这样一番曲折,能走到一起实属不易。两人如胶似漆,一直缠绵到天明。

起床时,冯家安掀开被子,发现床单上竟然印有一大片鲜红的血迹,再次激动的抱着春梅道:娘子,想不到你还是处女之身,这点太让我意外了。

春梅娇羞道:傻瓜,你以为呢?

冯家安道:那我可得感谢罗财主,他不仅让我赚了一大笔钱,还把你完璧归赵的退还给我,真是太幸福了。

之后,夫妻俩拿着成亲剩下的银子,到镇上开了间家具店。由于做工精细,所雕刻的图案栩栩如生,加上春梅的热情服务,价格又公道,所做的各种家具一直供不应求。

一年后,春梅生了一对白白胖胖的双胞胎儿子,把冯家安都乐糊涂了,戏虐道:娘子,我挺担心,你说那罗财主会不会气活了?

春梅嗔怒道:那又怎样?同人不同命,同伞不同柄。有句俗话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说来说去,这一切都是命。

后来,冯家安带了好几个徒弟,生意也就越做越大。没过几年,便成了远近闻名的大财主。

李氏自罗财主过世后,终日郁郁寡欢,闷闷不乐,最后忧郁成疾,大病了一场,花光了罗财主留给她本就不多的遗产。

春梅见她孤零零一个人,念在在罗府时她对自己尚可,便把她接到家里来,并指派了一个丫环专门照看她的饮食起居,令李氏颇为动容。

过了两年,李氏旧病复发,随罗财主去了,春梅夫妇便把她安葬在罗财主的旁边。

此后的每年清明,夫妻俩都会带着两个儿子去给他们上坟祭拜,并让他们跪下磕头。如果罗财主泉下有知,也该感到欣慰,更该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