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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肝(一寸肝胆)

一寸肝

某地有一位年轻人,姓戴,刚刚十八岁。戴公子从小喜爱武艺,他也不拜师,就自己练武,多年下来,居然也练了一身好本领。

有了武艺之后,戴公子开始闯荡天下,他经常打抱不平,行侠仗义,在当地颇有名声。

一次,戴公子的邻居遇到了困难,问富豪借了一笔钱。结果,邻居太穷,没能如期还上。那富豪早已看中了邻居的女儿,于是就要强行把邻居的女儿带走,还说要把邻居的女儿给卖到青楼。

戴公子看到之后大怒,他到了邻居家,杀死了正在抢少女的富豪。杀人之后,他并不敢留在当地,跑到了一处山林之中。

到了晚上,戴公子无处可去,于是就在山林之中走,一边走,一边看枫叶,一边想着以后怎么办。

此时,有一位少年骑着马,正向戴公子走过来,少年身后还带着一些人,也都骑着马。这少年丰神俊朗,极为帅气,看样子,只怕比戴公子年纪还小。

少年来到戴公子跟前,下了马,作揖道:“有幸遇到了公子,我希望能为公子牵马执鞭。”

戴公子一看,连忙摆手,说自己不敢受此大礼。

那少年依旧作揖说道:“我遇到了公子,正有求于公子,希望公子能帮忙,公子应该受我之礼,怎么说不敢呢?”

戴公子回礼,问他需要帮什么忙,如果自己能帮一定会帮他。

那少年请戴公子上马,还说如果戴公子不上马,他死也不敢说。

戴公子听得有点烦,怒气冲冲地说:“到底什么事啊?就不能爽快地说出来吗,怎么如此卑躬屈膝?男子汉大丈夫,何必如此,我最受不了这种,你快说。”

那少年忽然磕头流泪,说:“家父和波利君出现了矛盾,终究不可调解,以至于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家父和他数次在赤谷之野战斗,结果左臂被波利君的飞戈所伤。世上没有什么好药能够治好飞戈之伤,除非用人的一寸肝,而且一定要那个人心甘情愿才行。如果对方不同意,就算强行割了肝,也没有效果。”

戴公子听了之后,问道:“这么说,你是想要用我的肝来救你父亲,对不对?”

少年哭着说:“是,我听说公子行侠仗义,急人所难,所以特意在这里等候公子,请公子帮忙。”

戴公子听了之后,并不犹豫,说:“你如此孝顺,实在可叹,我一个带罪的人,怎么会心疼这一寸肝呢?我还能救人,就很知足了。”

他刚一说完,便拔出自己的佩刀,然后割破腹部,截了自己的肝交给少年。戴公子很痛苦,腹部鲜血淋漓,一直流到了地上。

那少年看到之后,感慨地说:“戴公子果真是天下义士,放心,我不会让你死。”

他从怀里拿了一些药,抹在戴公子腹部的伤口上。说来也奇怪,戴公子的伤口马上就好了,一点都看不出来伤疤。戴公子摸了摸,觉得自己浑身也不痛了,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但地面上的血还在。

少年再一次谢了戴公子,然后拿出一个包裹,里面有水和粮食,交给了戴公子。随即少年骑上马,消失不见了。

靠着这些水和粮食,戴公子在山里面住了下来。

几天之后,他听到过往的人们说,富豪被杀后,他的邻居受到牵连,官府的人让邻居说出戴公子藏身之地,否则要处死他。那邻居虽然知道戴公子去了山中,却宁死不肯说出来。

戴公子听说之后,摇头叹气说道:“人是我杀的,我怎么能连累邻居呢?唉,我还是去自首吧。”

于是戴公子回到家乡,到官府自首,那邻居果然被放了出来。戴公子被判了死刑,很快就要被执行了。

晚上,戴公子在死囚牢中,正在黯然伤神。有一位老人来看他,还说自己是之前那位少年的父亲,他靠戴公子的肝活了下来,所以这次来是要救戴公子。

老人从后背上拿出一大截竹子,然后,他去解开戴公子身上的枷锁镣铐。那枷锁和镣铐在老人手中,好像是枯草一样脆弱,很轻松就被解开了。老人又把竹子绑在枷锁和镣铐上,然后拉着戴公子出去。

其他人好像没有看到老人一样,狱卒看也没看到。那牢房的墙也像透明一样,任由两个人穿过。

两个人从牢中走出来,戴公子看在眼里,觉得很神奇。

老人继续往前走,进了一座山中,他拉着戴公子的手加速跑。跑着跑着,戴公子觉得自己好像在往天上跑。原来,两个人居然是在爬悬崖。那悬崖极高,霎时间,老人就带着戴公子到了悬崖顶部。

悬崖顶部有平坦的地方,上面有房子,但是很冷。老人看到戴公子很冷,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笑着自言自语:“你看我老糊涂了,这个地方不适合你住,咱们走吧,换个地方去。”

老人又拉着戴公子,下了悬崖,继续飞速前行。很快又到了一个地方,这里有村子,有房子,有仆人,和人间一样。

于是,戴公子就在这里住下了。这里房子和饮食衣服等,和他之前的生活几乎一模一样。

天亮以后,只见院子里落下了两只白雁,又从外面进来了一头牛,一头猪,一头羊,一只鸡,甚至还来了一条鱼,飞在低空。

老人看到后一点也不奇怪,好像司空见惯了一样,他叫人把这些东西拿到厨房,然后做成美食端上来。

很快,那些仆人把这些东西做成了美食,老人和戴公子,吃着美食喝着酒,十分快活。想起之前自己在监狱,再看到眼前,戴公子一时感慨万千。

吃饱喝足了,老人笑着对戴公子说:“我有一朋友住在石景山下,他有一个女儿,模样很美,一脸福相,适合做妻子。我知道你还没有娶妻,所以已经为你定下了这门亲事。今日就是吉日,你就准备好做新郎吧。”

老人出去后很快回来了,果然他带着一位绝美少女,来到了屋里。

接下来一切都顺理成章了,两个人穿上新衣服,夫妻对拜之后,就被人送到了洞房之中。

戴公子想到自己现在的生活,吃好喝好还有美人相伴,从死囚犯到娶妻,变化之大,简直不啻天壤之别。他虽然是个硬汉,现在却也几乎要泪流满面。

次日,看着周围不少人来庆祝自己,戴公子很高兴,但是他看了几圈,也没有找到那位少年。自从他来之后,就没看到少年,他一直觉得奇怪。

于是他问老人,老人就说:“他出去做事情了,一个月后就回来了。”

戴公子听了之后放了心,但是,想到自己越狱出来,会不会再连累到邻居呢?他心中一直不安。

几天之后,他听到了消息,说是自己已经伏法了。他觉得很奇怪:自己明明逃了,怎么官府说自己已经伏法了呢?

戴公子不明其理,再一次问了老人。

老人捋须笑着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奇怪,之前我绑着的那个竹子,就是我儿子,我是让儿子变成了你,官府的人认不出来,所以就说你伏法了。”

戴公子听了后,一面感慨老人的本事之大,一面又很伤心,他哭着说:“是我杀了人,是我该死,没想到连累了令郎啊,令郎都死了,我还有什么颜面活着呢?”

他说着,拔出了佩刀,想要自刎。

老人看到后很生气,一把夺了他的刀,说道:“义士,你诚然大义。可是,难道只有你能做君子吗?你能剖腹割肝救我,难道我儿子就不能舍生救你吗?再说了,我儿子可还没有真正死呢,你要自刎死了,难道不是很蠢吗?”

戴公子一听,转悲为喜,问老人怎么回事。

老人并不直接说破,只是说:“你的妻子知道这一切情,你回去问她就行了。这件事情,也需要她才能完成。”

晚上,大家吃完饭休息,戴公子赶紧问妻子,这一切怎么回事,那少年怎么会没死。

妻子拿出一块碧绿色的玉如意,交给戴公子说:“相公,你现在出门,往西北走七百步,会看到一块巨石,像是巨大的磨盘一样。你拿着玉如意敲打巨石,巨石就会打开。巨石打开之后,里面有一个紫笋,大约一尺多长。你把紫笋拿回来,献给老人家,后面的事情你就会知道了,切记不要丢了紫笋。”

戴公子一听,赶紧拿着玉如意出门,往西北走了七百步,果然看到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他拿着玉如意敲了敲巨石,巨石轰然一声裂开,里面果然有紫笋,恰好一尺多长。

戴公子折断了紫笋,放在了怀中,回来后交给了老人。

老人看到后显然很高兴,他把紫笋种在院子里,浇了水之后,那紫笋便一直长,一直长,片刻之间,就长得很大了,有一丈多高,比一个人还粗。

那竹子停下来不长了,老人看到之后,大吼一声:“天地万物,各有其持。紫竹护佑,吾儿忠直。大法一到,谁能拦阻?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说完之后,那竹子忽然裂开了,里面居然有一人,正是那少年。

少年出来之后,对着父亲施礼,然后又对着戴公子施礼,说道:“为了公子,我经历了一劫,好了,这下没什么事了,皆大欢喜。”

戴公子也很高兴,但他忍不住好奇心,于是问少年,这究竟怎么回事。

少年对他说:“实不相瞒,其实我们都是神仙中人,之前没成仙的时候,也是因为有一颗侠义之心,救死扶伤,铲恶锄奸,所以成了神仙。你胸中有侠气,又肯杀恶助良,纵死犹闻侠骨香。所以,我们度你成仙了。不过,时间还没到,以后你就和嫂夫人好好在人间享乐吧,时候到了,自然升仙。之前,我变成你,被官府杀了,因此说经历了一劫。好在我们神仙命多,不在乎这一条。”

老人点了点头,然后跟戴公子告别,与儿子一同消失了。

后来,戴公子活到了66岁,无疾而终,他的妻子与他同一天去世。下葬的时候,人们发现,棺材里的两具尸体居然都没有了。

那时候大家才知道,戴公子和妻子都成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