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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无神论史》连载44——唐朝道教改善自身形象的努力(《中国无神论史》连载)

编者按:为宣传科学无神论,从9月10日起,我们将连载李申的专著《中国无神论史》。李申,1946年4月出生,河南孟津县人。1969年毕业于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原子物理系;1986年毕业于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世界宗教研究系,获哲学博士学位;2000年任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儒教研究室主任。2002年转任上海师范大学哲学系教授。现任中国无神论学会顾问、国际儒学联合会顾问、中国反邪教协会副会长。

《中国无神论史》连载44——唐朝道教改善自身形象的努力

第九章 隋唐五代时期的无神论思想

十、唐代佛教继续反对道教巫术

唐代初年,佛教方面延续魏晋南北朝时代的做法,继续对道教的巫术进行抨击。

据唐代僧人道宣整理的《集古今佛道论衡》卷丙,当唐太宗发布道先佛后的命令之后,首先是僧人智实对道教进行抨击。智实的理由之一,就是今天的道士继承的不是老子学说,而是黄巾的残余。他们“行三张之秽术,弃五千之妙门”,“常以鬼道化于浮俗”,“实是左道之苗”。

《中国无神论史》连载44——唐朝道教改善自身形象的努力

玄奘取经回来,太宗看到取回人家那么多东西,认为大唐也应该展示一下自己的文化成就,于是让玄奘把《老子》译为梵文,并派两位道士进行协助。道士和玄奘立场不同,关于《老子》中的许多概念该如何翻译,一开始就发生争论。《老子》第一句是“道可道,非常道”。“道”该如何翻译?玄奘认为,道,就是路,所以只能翻译为路。道士成玄英认为,应该把道译为“菩提”,即梵文“智慧”的意思。但是玄奘坚决不同意。类似的争论还有很多,都未能达成一致。

争论最为激烈的,还是当时《老子》正文前面署名葛玄的序言。葛玄是葛洪的从祖父,著有《老子节解》。他的序言,把《老子》说成是讲叩齿咽液、修炼成仙的书。玄奘认为,这些话,“同巫觋之淫哇,等禽兽之浅术”。如果译为外文,就会损害大唐的国家形象,所以坚决不译。

所谓“同巫觋之淫哇”,就是说,这是巫婆神汉一类人物的胡说八道。“等禽兽之浅术”,也不是骂人而已。所谓叩齿咽液,其做法就是使牙齿上下连续叩击,促使唾液分泌,然后咽下。这和反刍动物的倒嚼类似,所以是“等禽兽之浅术”。当时的道教把这些东西当做得道成仙的途径,所以玄奘认为它们是巫术。

唐高宗显庆二年六月十二日,宫廷里又组织僧人和道士辩论教义。道士们拿出手的,一般都是《老子》书中的“道生万物”,“道法自然”之类。道士们知道,这才是拿得出手的教义。然而在议论中,僧人还是不失时机地抨击道教的巫术成分。僧人辩手慧立抨击道士辩手李荣说:

先生鬓发不剪,裈裤未除。手把桃符,腰悬赤袋。巡门厌鬼,历巷摩儿。本不异淫祀邪巫,岂得同我情虚释子!(《集古今佛道论衡》卷丁)

桃符、赤袋,都是道士驱鬼术所使用的法器,也是中国传统避邪驱鬼的道具。所谓“巡门厌鬼”,就是挨家挨户帮人驱鬼避邪。厌,就是厌胜,一种禳除妖鬼的巫术。“历巷摩儿”的“摩”,就是摸。这是道士为小孩子驱鬼治病的方法之一。僧人慧立的这几句话,确实生动地画出了道士行驱鬼巫术的形象。

据《集古今佛道论衡》,李荣听后大怒。但他并没有为自己的巫术行为辩护,倒是仅仅为自己的服饰状况辩护。这也说明,李荣难以否认自己实行驱鬼巫术的事实。

《中国无神论史》连载44——唐朝道教改善自身形象的努力

三年以后,即显庆五年八月十八日,高宗又让李荣和僧人静泰辩论佛道教义。静泰又抨击道教的巫术:

虽然无言不酬,请商略汝家之秽法。无知鬼卒可笑颠狂。或灰狱围身,或牛粪涂体;或背擎水器,或背负杨枝;或解发却拘,交绳反系,以厕溷而为神主,将井灶而作灵师。自臣奴仆之辞,又引顽愚之称;醮祭多陈酒脯,求恩唯索金银。礼天曹而请福,拜北斗而祈寿。淫祀之党充斥未亡,炫惑之徒罝罔纲纪。加又扣头搏颊,衔板缠绯。三点九閟之方,丹门玉柱之术。既无惭于父子,宁有愧于弟兄。并是汝天师之法,岂非汝之教耶。(《集古今佛道论衡》卷丁)

据该书记载,静泰说完以后:“李荣不觉云是”。

当时辩论的事实是否就如《集古今佛道论衡》所写,不必深加考证。静泰抨击的那些巫术究竟都是什么,也不再一一解释。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魏晋南北朝以来,或者说,从张角等人符水治病开始,巫术活动,就成为道教活动的重要、甚至是基本的内容。因为张角以后,道教逐渐把成仙作为自己的目标。实现这个目标的途径,一开始就是依赖于“方术”。所谓方术,基本内容就是巫术。即使其中有些现在认为是科学的内容,也被淹没于巫术之中。

不少道士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特别是唐代道教的那些领袖人物。他们在和佛教辩论时,也仅仅拿出《老子》书中今天认为是哲学思想的那些内容。至于唐代国家,则明确规定《老子》《庄子》等被今天的学者认为是“道家”而非“道教”的著作,作为道教的最高经典。但是,道教一天不放弃成仙的目标,也就一天无法摆脱巫术的纠缠。

佛教反对道教的巫术,不过是一种神学反对另一种神学。然而相比起来,则是一种较为精致的神学反对另一种粗俗、落后和低级的神学。而这样的理论斗争,也是社会思想发展进步的组成部分,是无神论思想成熟过程中的必要环节。

不过平心而论,佛教教义中,巫术的成分也不必道教少多少。但是由于佛教教义中那些所谓“情虚”的内容多,巫术成分也就显得比较稀薄。虽然如此,清除教义理论和实践中的巫术成分、改善自己在群众中的形象,在今天,不仅是道教的重要任务,也是佛教的重要任务。

十一、禅宗否认以前的“佛”观

佛教从大乘佛教开始,信仰者追求的目标,就是成佛。那么,什么是成佛?

迄今为止,中国人绝大多数人还是认为,佛教教义认为,作恶的死后下地狱,行善的死后上天堂。比上天堂还要好的,就是成佛。总之都是死后的事。所以有位著名的历史学家说过,道教贪生,佛教怕死,佛教是讲死的哲学。这话用于中国佛教,或许一半是对的。但是用于佛教原来的样子,就不是正确的了。

早期佛教所说的成佛,并不是死后灵魂上天堂之类的成佛,而是摆脱轮回,成就“一个金刚不坏之身”。什么叫“金刚不坏之身”,说白了,就是道教所说的成仙。肉体永远不坏,长生不死。

《中国无神论史》连载44——唐朝道教改善自身形象的努力

依佛教轮回说,来生轮回的最好去处,就是天上,也就是中国人常说的天堂。轮回到天上的,就成了“天”,也有直接译为“天神”的,也就是到天上成神。天,也就是天神,很多。他们的形象和人差不多,但比人更美。也比人高尚,特别是寿命很长。能活几百、几千、几万甚至更长的时间。唯一的缺点就是,无论多长,他们最后都免不了还要轮回。要轮回,就有可能成为畜生、饿鬼等等不好的结果。为了避免坏的结果,最好是不要轮回。悉达多太子找到了不再轮回的方法,所以他成了佛。那些天们都可以活到几千几万年,佛可以摆脱轮回,其寿命自然就不只几千几万年,而是永远保持一个金刚不坏之身。所谓“金刚不坏”,就是像金刚石那样,能够克制一切物品,任何物品都克制不了它。

也就是说,佛教原来说的成佛,就是长生不死,肉体也不坏。

然而有一天,佛要涅槃了。虽然佛教对于涅槃有种种说法,但涅槃就是肉体的死亡,肉体的不存在,这一点是无法掩饰的。所以据说不仅佛的弟子们,而且是所有的六道众生,也就是包括地狱里的生物,还有饿鬼和畜生们,都大悲痛。佛的大弟子伽叶也不理解,佛已经成了金刚不坏之身,为什么还要涅槃?甚至怀疑佛在前世是不是作了什么恶业?

据《大般涅槃经》,佛在这时候说了一番非常重要的话。佛告诉伽叶等在身旁的弟子们说,佛的金刚不坏之身,不是那个会吃饭的“食身”,而是“法身”。什么是法身呢?就是佛说的法。简而言之,就是佛说的那一套道理,佛教的教义。这个法,也就是佛教的教义,佛留下的思想,才是如同金刚一样不会损坏的。这样说来,所谓佛身或者法身,就是佛说的法,佛的思想。

因为大乘佛教允许人人都可以成佛,因此,佛就有许许多多。然而佛教说,佛虽然很多很多,甚至是无限的多。但是法身只有一个。或者说,真正的佛,只有一个。这个被称为法身的佛,是什么呢?依我们研究者的立场,只能说,这是一个精神性的东西。这就是说,佛教信仰者追求的、要成就的佛,这时成为了一个精神性的存在物,就和基督教的GOD后来也被认为是一个纯粹精神性的存在一样。

依照中国人固有的灵魂观念,佛既然是精神性的东西,也就是灵魂一样的东西。那么,所谓成佛,就是人死后的灵魂成佛。魏晋南北朝时期,不是僧人,甚至高僧也都是这样理解的。这样的理解,也符合中国的传统。

但是依照佛教的传统,这样的理解是不正确的。因为第一,佛教原本不认为有灵魂存在。他的基本信条之一,就是“诸法无我”。而灵魂,就是一个我。因而承认灵魂不死,是违背佛教本来教义的。不过佛教传到中国,也就接受了中国的灵魂观念,认为轮回就是灵魂不断转生成新的主体。然而说灵魂成佛,还是不行。因为灵魂既然是我,我一生所造作的业,也就凝结在这个灵魂之中。既然灵魂携带着一生所作的业,它也就不可能成佛。所以即使中国佛教的信仰者,他们最终还是认为,成佛,是所谓人人都有的“佛性”,即成佛的本性。就像中国人认为人人都有的善性一样。成佛,就是人人都有的佛性成佛。佛性,自然也是精神一类的存在。

《中国无神论史》连载44——唐朝道教改善自身形象的努力

不论人们如何理解成佛,是佛性成佛,还是灵魂成佛。大家在一点上是一致的,认为要成的佛,是一个精神性的存在。这可以说是魏晋南北朝时期,直到唐代,中国佛教信仰者共同具有的观念。

然而这个信仰,被禅宗给打破了。

禅宗以《坛经》为代表,主张“识心见性”以成佛道。他们认为,只要认识到、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悟”到,悟到人的本性是清静的或清净的,就可以立即成佛。并且认为,你现在悟,现在就是佛;下一刻你又糊涂了,那么,下一刻就又成为凡人,就不再是佛了。这样的佛该如何理解,可以讨论,但这样的“佛观”,即这样的佛,就不再是个独立存在的精神体。也就是说,传统的、那个被认为是纯粹精神体的佛,被抛弃了,被认为是不存在的。

纯粹精神体的佛被否定了,与这样的佛相关的所谓“西方净土”也不存在了。过去,信佛的人们盼望死后能往生西方,也就是到那片被认为是佛国净土的地方。甚至高僧玄奘在临死的时候,也急切地盼望着自己真的往生到了这片净土。但是禅宗《坛经》认为,这片净土,其实就在人的心里。您若领悟,当下就是净土,西方就在眼前。也就是说,这种净土的实际存在,也被禅宗否定了。

与佛国净土相关的,就是人们熟知的天堂地狱。按照《坛经》:

思量恶法,化为地狱;思量善法,化为天堂;毒害化为畜生,慈悲化为菩萨;智慧化为上界,愚痴化为下方。

简单地说,您想办坏事,那就是地狱;您想办好事,那就是天堂。也就是说,天堂地狱,完全是您心中的想象,不是真的有那么一个地方,可以安顿您死后的灵魂。

由天堂地狱又旁及一切鬼神,在《坛经》看来,都不过是心中的想象:

《中国无神论史》连载44——唐朝道教改善自身形象的努力

大众大众作意听,世人自色身是城,眼耳鼻舌身即是城门。外有六门,内有意门。心即是地,性即是王。性在王在,性去王无。性在身心存,性去身坏。佛是自性作,莫向身求。自性迷,佛即是众生;自性悟,众生即是佛。慈悲即是观音,喜舍名为势至,能净是释迦,平直即是弥勒,人我即是须弥。邪心即是海水,烦恼即是波浪,毒心即是恶龙,尘劳即是鱼鳖,虚妄即是鬼神,三毒即是地狱,愚痴即是畜生,十善即是天堂。无我人,须弥自倒;除邪心,海水竭;烦恼无,波浪灭;毒害除,鱼龙绝。自心地上觉性如来,施大智慧光明,照耀六门清净,照破六欲诸天下,照三毒若除,地狱一时消灭,内外明彻,不异西方。

一言以蔽之,也就是说,什么佛祖菩萨,什么天堂地狱,什么佛国净土,什么鬼神龙王,还有六道轮回中的饿鬼、畜生等等,全部都是心想而已。你的邪心恶念,就是地狱、鬼神、毒龙、饿鬼;你心中的善念,就是佛祖菩萨,天堂净土。如此等等。虽然佛教有“心生种种法生,心灭种种法灭”的说法,因此《坛经》的这种说法并不违背佛教教义,佛教空宗甚至早就认为佛也是空。然而对于中国佛教来说,隋唐之际所形成的几大宗派,也都无法否认佛和天堂作为精神体的真实存在。只有禅宗,认为所有这些都不过是心中的想象。从佛教自身的立场来说,这是彻底贯彻了“诸法皆空”“心生种种法生”的教义;但从它否认佛祖、菩萨、天堂地狱、鬼神恶龙的真实存在,认为这些不过都是心中的念头而已,则是重要的无神论思想。

禅宗无神论所导致的后果,就是后来的禅宗僧人中出现的“诃祖骂佛”现象。说什么达摩是“老臊胡”,释迦是“干屎橛”,文殊、普贤是“担屎的汉子”,菩萨、罗汉们都是“为人看守坟墓的活鬼”。十二分教典都是阎王小鬼的生死簿、揩拭脓疮的“手纸”;菩提智慧、涅槃境界,都是拴驴的木橛子。

还有人扬言,“逢佛杀佛,逢祖杀祖,逢罗汉杀罗汉,逢父母杀父母”,说这样才是获得解脱、得道成佛的途径。

还有个法名天然的禅师,住在惠林寺。冬天烧木制佛像取暖。院主责问,他说,看能不能烧出舍利子。院主说,木头做的东西,怎能烧出舍利?他说,那就再给我拿两个佛像来。

在众多佛经中,都把辱骂僧人作为一条重大的、要下地狱的罪状。但是禅宗僧人却可以辱骂佛祖。从佛教传统的立场来说,这无疑是大逆不道的行为,但是却符合禅宗的教义。既然佛祖等等不过都是心里的念头而已,而且我也可以成佛,甚至可以认为自己已经成佛,那么,由我来诃祖骂佛,又有什么问题呢?

如果这种倾向继续发展,的确可以导致更进一步的无神论思想。但是,佛教,包括禅宗自身,却无法突破这最后的一步,不会允许这样的倾向继续发展。禅宗后来和净土合流,就是相信确实有那么一块净土,至少可以安顿死后的灵魂。所以,从总体上,禅宗未能摆脱有神论信仰,因为他们毕竟还是相信有个佛存在着,不论对佛如何理解。但他们指出的,佛祖、菩萨、天堂、地狱、鬼神等等,不过都仅仅是心里的念头而已,现实中并不存在,则具有重要的无神论价值。

十二、唐朝道教改善自身形象的努力

唐朝道教的主要派别,是从陶宏景传下来的所谓“茅山派”,也称上清派。据说《真灵位业图》就是陶宏景所作,其中创造了“元始天尊”这尊道教的最高神。著名的道书《真诰》也是陶宏景整理,其主要内容,是上清派以存神为主的方术:“既存天神,亦存身中之神,并及服气、胎息、服符饮水、诵咒、守真一、辟谷食药、餐霞服雾、步罡朝斗、腾飞隐遁、守戒行善诸术及针灸、按摩、慎食等”(任继愈主编《道藏提要》)。这部道经,可说是上清派方术的荟萃。还有陆修静,学术界一般认为他也是上清派道士。是他把当时的道书搜集、整理,并创立了“三洞四辅”的编纂体系。其中“三洞”最为重要,“四辅”是三洞的辅助。以《老子》为代表的所谓道家著作被编在四辅,不入三洞。由此也可见这一派注重方术的倾向。

而在北朝,以寇谦之为代表的道教,则声称接受了太上老君的指示,要清除“三张伪法”,即清除以张角、张鲁等为代表的方术内容。据北朝人魏收撰写的《魏书·释老志》,北朝道教认可的至上神,是太上老君,而不是元始天尊。

隋唐之际,南北道教合流,一面是北朝道教接受了以元始天尊为最高神的教义。这表现在唐朝儒者撰写的《隋书·经籍志》,其中把元始天尊作为最高神。但同时,也出现了只以《老子》为最高经典的倾向:“大业中,道士以术进者甚众。其所以讲经,由以《老子》为本,次讲《庄子》及《灵宝》《升玄》之属……”。这种情况表明,道教中开始出现远离方术的转向苗头。

道教远离方术的转向苗头,表现在茅山派传人的倾向。

《中国无神论史》连载44——唐朝道教改善自身形象的努力

茅山派陶宏景的弟子王远知曾经活到隋唐之际。隋炀帝曾对王远知“执弟子之礼”。王远知也曾向李渊传达过上天的符命。有一天,李世民和房玄龄微服会见王远知,王说李将做太平天子。贞观九年,唐太宗李世民曾书面表彰王远知:“操履夷简,德业冲粹。屏弃尘杂,栖志虚玄。吐故纳新,食芝饵术。念众妙于三清之表,返华发于百龄之外。”“得秘诀于金坛,受幽文于玉笈”。(《旧唐书·王远知传》)说明王的宗教活动内容,主要就是方术。

王远知弟子潘师正,从王远知那里学得的,也主要是方术:“王远知尽以道门隐诀及符箓授之。”(《旧唐书·潘师正传》)他传授给弟子们的,也主要是方术。《旧唐书·司马承祯传》说,司马“事潘师正,传其符箓及辟谷、导引、服饵之术”。潘师正曾著《道门经法相承次序》,书中认为太上老君“即是元始天尊弟子”,说《老子》一书“正当四辅之教,未入三洞之教”。并且批评当时的人们:“学多浮浅。唯诵《道德》,不识真经。”但是后来的道书《历世真仙体道通鉴》则说,潘读儒经时,曾问母亲:“此书外有过此者否?”母亲回答说“唯《道德五千文》。”而《茅山志·上清品》则载,潘母鲁氏:“善言名理,口授(潘)以《道德经》。”这显然是潘的后学为适应尊崇老子的需要,所伪造的历史。

潘师正以后,情况发生了改变。他的弟子司马承祯,主要生活于唐代。唐睿宗曾向他请教道教宗旨,他说:“道经之旨: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睿宗问治国之道,他说:“国犹身也。老子曰:‘游心于澹,合气于漠,顺物自然而无私焉,而天下理’……无为之旨,理国之道也”( 《旧唐书·司马承祯传》)。司马承祯述《天隐子》,认为神仙仅仅是一种特殊的人。其特殊之处,在于他保存了出生时禀得的虚气,即“精明通悟”的“神”。这里没有服食、修炼,也没有肉体飞升,只有精神的修养和锻炼。和佛教改变了佛的观念一样,道教的神仙观念也在悄悄地发生改变。

司马承祯还作《坐忘论》,认为精神修养才是道教修炼的基本要求。原来的方术,被排斥在外。他还著《服气精义论》,认为以往的胎息服气术“抑塞口鼻”“畜损内脏”。他认为,“安神静虑”,也就是在心情安静的情况下自然呼吸,才是服气法的关键。

司马的师兄弟吴筠,是和李白、杜甫等齐名的诗人。他回答唐玄宗的问题时说:“道法之精,无如五千言。其诸枝词蔓说,徒费纸札耳”(《旧唐书·吴筠传》)。玄宗又问神仙修炼之事,吴回答说,这是野人的事情,不是君主们所应该留意的。吴筠相信肉体可以成仙,但他认为,当时的服气术不仅不可能使人成仙,还会导致速死。其《宗玄先生文集·服气篇》说道:

夫元气之术,上古以来,文墨不载,须得志人歃血立盟,方传口诀。……每寻诸家气术,及见服气之人,不逾十年五年,身已亡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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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生好道术,志在元和,每见道流,皆问无事,千说万别,互有多般。或食从子至午,或饮五牙之津,或吐故纳新,仰眠伸足,或餐日月,或闭所通,又加绝粒。以此寻之,死而最疾。何者?为攻内外,故速死也。

也就是说,据吴筠亲眼所见,那些修习诸家气术,和实行胎息服气的人,多则十年,少则五年,就送掉了性命。吴筠本人就是道士,他的说法,当不为假。

再后就是司马承祯的弟子李含光,据颜真卿《有唐茅山元靖先生广陵李君碑铭》,李“尤精《老》、《庄》、《周易》之深趣”。

茅山宗在唐代,可说是最大、又最有组织、最有影响的道派,他们以《老子》为主要经典,把思想转到主要以修身、治国为主,具有重要的代表意义。

茅山派之中或之外,从唐朝初年开始,就出现了一批类似《老子》、《庄子》等书、可以被认为是哲学著作的道教典籍。唐初有《道体论》《道教义枢》《玄珠录》等,还有著名道士成玄英注解《老子》和《庄子》。其中最重要的,是《黄帝阴符经》。该经托名黄帝,文字比《老子》更加简短,只有四百多字,号称三百。讲的全是哲理格言。它出世不久,就受到道教的特殊重视。著名的道士张果等,都有注解《阴符经》的著作。

唐玄宗时期,确定《老子》等五部道经为最高经典,唐玄宗还亲自为《老子》作注、作疏,带动了一批注释《老子》著作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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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伴随重视《老子》等著作、重视心灵修养倾向的发展,唐代道教还出现了一批以讲心灵修养为宗旨的著作。比如《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太上老君内观经》等。《常清静经》主张用排除欲望,使心灵宁静的方式,成为神仙。《内观经》甚至明确提出“修道则修心”,“修心则修道”,把心灵修养作为修道的唯一内容。

唐末五代时期,出现了《无能子》《化书》等一批道教著作。但不讲方术修炼,讲的是治国、修身的道理。

有些道士,还亲身排斥方术。唐高宗时,曾广征方术之士冶炼丹药,准备服用。道士叶法善说,“金丹难就,徒费财物,有亏政理,请核其真伪”。(《旧唐书·方伎传》)经过叶法善测试,把九十余方士全部放归。

唐代国家,在建国不久,曾经禁止并且焚毁了方术内容浓厚的《三皇经》系统。在国家组织的儒佛道三教辩论中,道士们也仅仅把《老子》等内容作为本教的基本教义。经过唐代国家和道士们的共同努力,唐代道教的面貌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改善。道教形象改善的主要标志,就是减少了方术成分,增加了心灵修养或者治国修身道理的成分。从排除方术、实际上就是巫术的倾向看来,唐代道教为排除这种低级粗陋的有神论形式,做出了一定的努力,因而也是古代无神论思想发展的一个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