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书笔记 杨振雄 杨振言演唱的评弹《西厢》之“闹柬”

请朋友们先点开以下录音：http://xima.tv/vo0zHc?_sonic=0 再看我的听书笔记，这样可以更好地欣赏两位大师的演唱。

第十一回 “闹柬”

【故事梗概】今天的书非常精彩，我以为它是《西厢》中最有趣的一回书。红娘带了张生的书信回房，见小姐正在床上午睡，就把信插在梳妆匣的小抽屉里，自己坐在一边绣花。小姐其实没有睡，听见红娘进房间又出房间，还连声地叫喊自己，心里觉得这丫头这两天来有点居功自傲，所以怏怏不快。起床后正要整理云鬓，发现妆匣里的书信，便低头细看，看后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因为她觉得传书这类事被丫头知道，有失自己的体面。于是就想好好警戒红娘一下，让她以后老实一些。谁知两人一交锋，小姐明显不是红娘的对手，最后只得自己收场。

【细节点评】整回书里每个细节几乎都值得我们仔细回味。因为篇幅的关系，我只能略举几处加以点评。细节一。小姐听到红娘进房，故意将眼睛闭上装出睡着的样子，虽然闭上了眼睛，但却感觉到红娘将帐子挑开，看看自己，然后又放下帐子离去。大杨先生特意解释说，这是因为帐子揭开后，床里就亮了不少，莺莺虽然闭着眼睛，但透过眼皮还是能感觉到光线一亮一暗的反差。这一情节设计得非常合理，不得不让我佩服演员（作者）对生活观察的细致入微。

细节二。为了说明张生写信时的用心，大杨先生特别说了两点。其一是信封上没有写明小姐的名字，信笺里写的是“双文”——一个杜造的名字，为的是怕信丢失后被他人拾得，坏了小姐的名声。其二在信封的封口处，写了“鸳”、“鸯”两字，因为信封拆开后，鸳鸯两字一上一下地被拆开，这是张生故意设计的，为的是表示他与莺莺一对鸳鸯被老夫人硬是拆散，让莺莺觉得十分伤心。这两个细节又让我佩服评弹表演在“细”字上所下的功夫。

细节三。莺莺小姐自己“做贼”心虚，反以为红娘居功自傲，不把主人放在眼里，所以有了偏见。主婢俩在同一个房间里，却互相不看见，只管高声喊叫。发现红娘时就责问红娘，这是什么东西（指张生的信）？红娘不甘示弱，反问小姐道，“你识字的问我不识字的”，“你看过的反问我没看过的”？小姐无言以对，又振振有词地问，“这是哪里来的？风儿吹来的？还是猫儿衔来的？”这时红娘故意不正面回答，只说昨晚“琴啸”的事。小姐要她回答“哪里来的”，红娘只管说“琴啸事大”，小姐争不过她，只得让她说“琴啸”，最后红娘谎称张生给她画符驱灾。糊涂小姐竟信以为真，反而问红娘，“那么这画符现在哪里？” 红娘就说你手中的便是。于是小姐生气，就骂红娘，红娘一点不怕，还连连说道，张相公说的，这是“咒”，有了“符”，还要有“咒”。感谢两位杨先生把主仆两人的争吵演活得活灵活现。我们更佩服红娘的机智，小姐越是要面子，最后却显得越是没有面子，这就叫“棋高一着，缚手缚脚。”

细节四。张生书信曰：“张珙百拜，书奉双文小姐阁下，自别颜范，鸿稀鳞绝，悲怆不胜，孰料尊慈以怨报德，变易前姻，筵散之后，不复成寐。小生目顾东墙，恨不得腋翅于妆台左右，患思成渴，垂命有日，自今以后，人琴俱去也。因红娘至，聊奉数字，以表寸心，若有见怜之意，书以掷下，庶救残喘，造次不谨，伏乞情恕。”（摘自杨的《西厢》演出本，与录音略有出入）念完信后，大杨先生风趣地说，唐朝时才子写情书苦苦哀求的样子，“就像告地状一样。”

本回书里噱头也不少，而且都是“小卖”之类的噱头，赢得听客阵阵笑声。譬如大杨先生称赞“写信人聪明”，但看信人不聪明，见了”双文“两字，就说没有此人，“无法投递，退回原处。” 又如：说到秋天是收成的季节，张、崔的爱情却没有收成时，大杨说了两个字：“荒年”。又如：红娘开始以为小姐是真的光火，后来发现并非如此，于是小杨先生就说原来是“虚火”。再如：小杨先生这说到“琴啸凶兆，三日必应”时，红娘说”这两天我是倒霉，随便啥人都来惹惹我，小姐倷说阿对？” 最后，说到小姐明明上了丫头的当，还以为丫头上自己的当时，心里说“你末上当，你不识字是要吃苦头“，这时红娘的心里却在说“你才上当，你识字有得苦吃了”。两人都自以为是，究竟谁吃“苦头”呢，听客心里自有正确的判断。

【方言解读】其一“勿落空”，“落空”相当于“失望”的意思，加了“勿”就变成愿望可以实现；其二“想倷格勿穿”，就是讽刺对方“不要想得太美”的意思；其三“定见勿看”，“定见”就是“一定”、“偏偏”的意思，“定见勿看”就是“偏偏不看”；其四“空阵头”，这里的”阵头“是指“阵头雨”，“空阵头”就是普通话“只见打雷，不见雨点”的意思；其五“根老果实”，原意是形容一棵树长得很健康的样子，这里衍生为某人“踏实可靠”的意思；其六“勿作兴”，”作兴”就是“可能”，但加了“不”字，就变成“不可以”、“不应该”的意思；其七“立得直”，与“立勿直”相反，表示在众人面前体面依旧。

【唱篇欣赏】

崔莺莺：“粉颈低垂看鸳鸯，颠来倒去费思量。见鸳鸯，想鸳鸯，鸳鸯何事不成双。金簪挑破封皮纸，见点点斑斑满纸张，一看令人心一伤。瞥见那两字双文难猜测，把奴小名儿有意暗中藏。凝神再向书中看，怨着奴堂前年老娘。哥哥呀，你休烦恼，免悲伤，奴娘亲得罪望包荒。这真是痴人说梦焉能听，可笑书生你发了狂。” 红娘：“见她皱着眉儿低着颈，见她怒冲冲突然变面庞。”五言诗一首：“相思恨转添，漫把瑶琴弄。乐事又逢秋，伤心尔亦多。风情不可违，虚誉何须奉。莫负月华明，且怜花影重。”（录音少一句“虚誉何须奉”，疑似遗漏的。）

红娘：“我是方才奉命到西厢，见他顿改风流蕴藉腔，只见他病骨支离神思倦，泪盈盈无语睡凉床。说道自从赖却婚姻后，我是茶饭何曾一口尝。怨恨于心方得病，病中心事不能忘。就是仙草得来浑无用，容易起来，郎中不请也无妨。说道爱风流受尽了风流罪，哪有起死回生的好丹方。凭你聪明猜不透，你不碍，他无妨，偏偏轮着我小红娘。我末自幼学得神仙术，会得纳福画符本领强，定能纳福与消殃。他末居然大发慈悲念，就把三道灵符来画一张，教奴立时带上内闺房。叫我休多虑，莫慌张，说道千金一见喜洋洋，还要感激你红娘恩不忘。腹内无限喜，脸上怒非常，还要假将恶语来骂红娘。这叫延年益寿的消灾咒，可以无灾无晦得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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