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民国演义第一部北伐风云(民国四十八年一元价格)

第九章：广州兵变（六）

6月15日晚，广州城笼罩在闷热的高压中，让人们觉得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广州，处于北回归线中，一年四季气温比较炎热，所以那里的人们，在晚上就餐以后，都养成了在街头纳凉，聊天谈八卦的习惯。

在地处白云山的郑仙祠附近，街头上却没有人想往常一样有人在纳凉，而且家家门户紧闭，黑灯瞎火。

郑仙祠周围，到处都是全副武装、荷枪实弹、三步一哨、五步一岗的粤军士兵。邻近的大街小巷上，不时可以看到有一队队军人在来回游弋。使得沉闷的空气中隐隐透出肃杀的气象。

7点半，郑仙祠的大堂之内，灯火通明，烟雾缭绕。粤军总指挥叶举正襟危坐地端坐在长条办公桌的上方，不时地抬手看着手表，焦虑之情溢于言表。长条桌的二端则分别坐着大部分的粤军旅级以上的高级军官，有军长翁式亮、师长陈炯光、洪兆麟、钟秀南、熊略一干人等。这些人现在似乎是与香烟有什么深仇大恨，都纷纷低着头，拼命地抽着香烟。

这些粤军高级军官都是由叶举召集前来召开军事会议的。鉴于目前双方已经公开摊牌，最后的时刻已经迫在眉睫。作为粤军将士，当然是不愿离开经过浴血拚搏而夺取的胜利果实--广州。况且几万人的部队，离开广州这个富庶地区，退守贫困的山区，辎重粮草将势必无法筹集。时间一长，恐怕就会人心涣散。

“现在己经到了最后时刻，必须除掉孙文这个民贼，否则国无宁日。大家研究一下，究竟该怎么干？” 叶举猛抽了二口烟，严厉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

“孙大炮不是说要开炮轰击我们粤军吗？那我们就开炮轰他娘的总统府！”洪兆麟的话立刻得到了钟秀南和陈炯光一干将领的赞同和附合。

“其他将领还有什么好的方案吗？”叶举向其他没有作声的将领询问道。

“总指挥，不一定要杀死孙文，只要把孙文赶跑、让他去北伐、对我们粤军也有好处。”旅长熊略指出了不同意见。

经过激烈的争论，作为总指挥的叶举，终于拍板作出了如下决议。宣布道：

“第一、因北京政府徐世昌总统已经辞职，所以孙文必须践行自己的诺言，立即辞去南方护法政府总统一职；第 二、以武力攻击总统府，活捉孙文，逼其发表下野声明。如果不能活捉，只要能赶出广州也算目的达到。但必须严令官兵不许伤害其性命；第三，任命熊略旅长为此次行动的指挥官，临机处置一切。各部准备完毕之后，于16日凌晨1点开始行动！”

就在叶举和粤军高级军官基本上达成一致之时，一个人气喘吁吁地快步跑进了郑仙词大堂，焦急地把揣着的一封信递交给了叶举。众人一看，来者原来是陈炯明的秘书陈猛荪。

叶举拆开信，看着看着脸色就阴沉了下来。少顷，他猛然起身，把信狠狠地掷到地上。

看着叶举阴沉的脸色，陈炯光有点怯生生地问：“总指挥，我大哥他怎么说？”

“你大哥说孙文出兵北伐如果能胜固然好，如其失败，他可以陆军部长身份暂将部队调返东江训练，做充分准备，到时仍可收拾残局。”叶举没好气地冲着陈炯光回答道。

底下鸦雀无声。叶举猛抽了二口烟，忿然道：“我看总司令真是有点老糊涂了，连点起码的的军事常识也没有了！东江人瘠地贫，几万人的军队，回到东江如何筹饷？如何保障大军的物资供给？”

停顿了一下，叶举猛然把脸转向陈猛荪，厉声道：“你现在马上回去禀告陈总司令，就说事已至此，犹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深夜，惠州陈炯明老宅的客厅里，陈炯明一边来回不停地踱方步，一边不时地看着手中的怀表，焦虑之情溢于言表。

对于邓铿遇害，加之被孙文免去广东省长一职，使得陈炯明内心充满了怨愤。想起这些年来和孙文因政见不同而引起的林林总总的矛盾，又感到无限的感伤。联想到自己作为一个早年追随孙文，参加多次起义的老同盟会员，心中更是充满了无限的伤感。

汽车凄厉的刹车声在陈炯明的耳旁骤然响起。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陈猛荪快步从外面闯进了客厅。

“猛荪，事情办的怎么样？叶举他们是不是准备带着队伍返回东江？”陈炯明焦急地向着陈猛荪询问道。

“先生，叶举他们决意驱逐孙文。他让我回复你老人家，箭在弦上 ，不得不发。”陈猛荪喘着粗气回答道。

陈炯明听罢陈猛荪的回答，顿时怒不可遏，甩手把茶几上的一个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愤愤地说道：“叶举真是个笨蛋！如此，就是把我陷入不忠不义之境地，后人必将认为我是民国的罪人。天下之恶皆归焉！”

熊略在郑仙词会议完毕后，立即赶到了自己的指挥部。此时的他，不停地来回踱着步，对叶举命令他作为行动指挥一事陷入了焦虑的沉思之中。按理说，自己并非叶举的嫡系亲信，而且他也知道自己平时和孙文的关系也不错，可为什么还是把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我呢？难道......

“来人！”随着熊略的招呼声，贴身警卫连长推开房门闪了进来。

“听说你和孙大总统的侍卫长陆志云是同乡，平时关系不错？”熊略注视着自己的警卫连长，低声问道。

“是的，长官。有什么吩咐吗？”警卫连长以标准的军人姿态挺立着回答。

“你赶快想法去找到陆志云，告诉他三个小时后，即明日凌晨1点，我将率部攻击总统府。请他告诉大总统速作准备，尽快撤出总统府。”

“这......！”警卫连长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愣愣地看着熊略。

“还愣着干什么？执行命令！”熊略严肃地叮嘱道。

“是。”警卫连长答应一声，快步跑出了办公室。

当天晚上，孙文吃过晚饭后，照例在粤秀楼总统府二楼的小客厅内翻阅当天的报刊杂志。不多时，广州警察局局长李安帮、总统府顾问陈少白都先后来到粤秀楼二楼的小客厅，向孙文密报陈炯明部下叶举已开始调动大批部队前来包围总统府，劝告孙文及时离开。

陈少白言辞最为恳切地对孙文道：“大总统，陈炯明的部下今晚恐怕真的要动手了。你再不走，明天我就再见不到你了。”

孙文喝了口茶，神情自若地对陈少白说：“有我在，料竞存不敢造反。”陈炯明字竞存。

其实在6月14日下午，广州卫戍司令魏邦平就前来总统府报告孙文，告诉他陈炯明的确要叛乱了，请他好好准备对付……。

孙文问魏邦平消息是否可靠。一再追问之下，魏邦平只得据实透露，是叶举托其前来转告的，目的是希望孙文知难而退，尽快离开广州。

6月15日，海军指挥官陈策又向孙文报告陈炯明谋反的事情。接着，海军陆战队司令孙祥夫、总统府秘书长谢持先后到来，报告陈炯明准备叛变的事情。

种种迹象表明，孙文在叶举兵变之前，已经得到了兵变的确实情报。但他还是自信满满，认为陈炯明必然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可是他低估了此时的粤军，已并非陈炯明所完全可以掌控。

至晚上11时，孙文对一直陪伴着他的陈少白说道：“夜已深了，你先回去睡。不要紧，有什么事情我应付得来。”

陈少白见孙文执意不走，只好无奈地起身告退。临出门时，就听见孙文的声音又在背后响起：“少白，你知道仲恺现在在那里？关键时刻怎么他也不见了？”

“先生，仲恺先生的去向我也不甚清楚，回去我马上就去打探清楚。”见孙文没有别的指示，陈少白就退出了客厅。

陈少白刚走，何香凝匆匆赶来，告之丈夫廖仲恺已经失踪快一天了。随即，客厅的电话铃声猛然响起，孙文拿起话筒，对方传来了广州卫戍司令魏邦平急切的声音：“报告先生，陈炯明已经谋叛，情况十分危急，请先生尽快离开总统府。”

孙文一把按下话筒，但电话铃声又急促地随之响起。

孙文再次拾起电话听筒，话筒里又传来了陈策焦急的口吻，内容和魏邦平所说的差不多，意谓陈炯明的粤军马上就要反叛，请孙文从速马上离开总统府。

孙文刚放下电话，林直勉、林树巍和陆志云三人，十万火急地赶来，向孙文报告。陆志云焦急地说：“我有个在熊略部下当连长的同乡，告知了陈炯明军队即将在凌晨1点钟开始攻击总统府……。”

孙文挥了挥手，告诉他们容他静静地好好想想，三人只好无奈地退出了客厅。

其实在孙文的内心深处，始终认为陈炯明虽然和自己政见不和，但毕竟风雨同舟几十年，未必敢真的说造反就造反。

凌晨1时许，粤秀楼总统府外面开始人声鼎沸，粤军军人开始乱哄哄的鼓噪而动。孙文刚沐浴完毕，准备就寝。此时，见外面的情况已经万分危急，林树巍、陆志云、林直勉，还有胡汉民的弟弟胡毅生等人，赶紧簇拥着孙文，给他套上白长袍，戴上通帽，腰悬药箱，乔装成一个应急病出诊的医生，挽着他离开。临走时，孙文还不慌不忙地把一支曲尺手枪放在长袍里面。

副官王惠龙和卫士长马湘见状马上准备随同保护，但孙文却果断地阻止了他俩道：“你们不用来，留下来保护夫人好了。”

随后，卫队长杨虎手持双枪，指挥卫兵簇拥着孙文，冒着枪林弹雨，从粤秀楼后门突围而去。

在孙文离开粤秀楼约两个小时后，轰隆隆，从珠江边传来三声震撼夜空的炮响。这是孙文和宋庆龄的事先约定的信号，如平安到达军舰，就鸣炮三响。

至拂晓时分，粤军正式开始发起总攻击。当时任职大元帅府警卫团第一营中校营长薛岳和第二营营长叶挺则组织部下进行了激烈的抵抗。王惠龙和马湘则带着侍卫掩护宋庆龄和何香凝等人冲出总统府，先后安全转移到永丰舰上。

战斗至18日晚，在困守无援的情况下，薛岳和叶挺带着部下奋力突围，向韶关方向撤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