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蓬莱阁传说 | 蓬莱阁旁! | 神话故事!首页
  2. 道家文化

道门法则(第31章~第35章)(道门法则境界划分)

道门法则(第31章~第35章)

第31章 后厨那点事

雨墨的回信中,将宋雨乔的事情详述了来龙去脉,并告知赵然,此事已经办妥,宋师姐可以回转山门了。赵然不由感叹事机巧合,没想到雨墨和宋雨乔竟然拜在了一个师父门下。

雨墨的书信写得越来越长,从最初没有半个文字的一幅素描勾勒,到短短几行字的嘘寒问暖,再到如今的长篇累牍,赵然偶尔会幻想着、琢磨着、自嘲着,这丫头不会是爱上自己了吧?

当然,这个念头也仅仅让赵然自鸣得意了一番,便不再做他想,毕竟两人之间的悬殊鸿沟,不是书信往来便可跨越的。

除了告诉赵然,自己不负所托之外,雨墨的回信重点却是那个困扰了她多日的谜面。这一次,赵然终于满足了雨墨的好奇心,将答案写了出来。这个答案也是整封回信的内容,一共就三个字。

赵然再次前往后院,求见宋致元,宋致元一直在等待赵然的消息,见赵然前来,便急切的询问起来:“你有大炼师的消息了?”

赵然摇头:“这却不曾。”

宋致元心中失望,“哦”了一声:“这次过来,是有什么事么?”

赵然道:“巡照,贵侄女的事情,已经有消息了,特来禀告巡照。”

宋致元闻言精神一振,他想攀上大炼师楚阳成的关系,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自家这个宝贝侄女。宋雨乔这些时日其实就躲在宋致元山外的田庄中,整日里哭哭啼啼、以泪洗面,看得他这个大伯心疼不已。

虽说身居道院八大执事之一的寮房巡照这一重要职位,但宋致元心里有数,大炼师地位太高,想要人家帮助自己谋取更广阔的前程,是很难张口的,若是一个不小心,反而会在大炼师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适得其反。

倒是自家侄女这点事情,因为性质不同,却有达成的可能。其实他也并没想过为此事攀扯到大炼师头上,还是那句话,大炼师的层次太高,若是有别的门路,他更愿意去想别的办法,可惜道门的馆阁一脉对于他来说同样太过神秘,因此,也只能抓住赵然这条线,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听说有了消息,宋致元立刻问道:“却是如何,且说来听听。需求何人?所费多少?这些你且放心,总之我尽力而为就是!”

赵然道:“没那么复杂,已经办妥了。巡照回去后,便知会贵侄女一声,重回华云馆就是,云姑道长已经不怪责她了。”

宋致元呆了呆,看着赵然,怔怔不语。

赵然马上醒悟,自己把事情说得太简单了,反而令对方不敢置信,当下便道:“巡照清楚贵侄女因何事不敢回山门么?

宋致元道:“听她说,是犯了门规。”

赵然见他语焉不详,情知对方可能还不大明白里面的根底,当下便详详细细讲了一番,末了道:“华云馆林道长心疼的是赔出去的灵药和灵符,对贵侄女实属迁怒,当然,贵侄女下手不知轻重,手下伤了人,这是事发的由头,这一点不可否认,只是远远没有她自己想得那么严重。我已托人在林道长面前陈情,林道长已经答允不再追究了……当然,贵侄女回去后也许还会受些责罚,不过肯定不会重责就是。”

赵然的讲述比宋致元知晓的多得多,就连伤人一事,宋致元也是首次与闻。他听完之后这才感叹道:“原来如此,这丫头一直不肯对我明言究竟所为何事,却原来是伤了人……此番全赖你出力,我若向你致谢,便显得生分了……却不知你那朋友是谁,宋某必得备上厚礼,略表谢意才是。”

赵然笑道:“这却不用,我那朋友也就帮忙说了几句话而已,巡照不必介怀。他们那些人行踪隐秘,也不愿搅扰到尘世中,巡照的谢礼就不用了,这份心意我可代为转达。”

赵然这般高深莫测,宋致元也不好再问。不过宋致元也很理解,馆阁之人虽说同属道门一脉,但子孙庙和十方丛林决不能相提并论。人家修的是成仙之道,已非凡间一流,不是自己痴心妄想可以巴结的。

宋致元这回再看赵然的眼神就不一样了,除了感激之外,还多了些羡慕之情。能够和馆阁之人交上朋友,这小子运气当真不错。相比之下,自己那个侄女虽说也在馆阁中修道,但不仅帮不上自己,反而要让自己操心。人生在世,当真是难说得紧。

宋致元问了问赵然在饭房是否还习惯,赵然说一切都好;宋致元说有什么难处,别忘了来寻我,赵然说那是肯定的,将来还有很多事情会劳烦到巡照。

如赵然所言,来到饭房已有小一个月,自从将苟二从屋子里赶出去之后,一切似乎都很平静。

饭房的职司是负责做饭,菜房的职司是负责做菜,同时,两房还分别负责购入粮食和菜蔬。虽说职司上是分开的,但实际上做事的时候,两房很难分得开,往往混在一起,于后厨之中不分彼此。

赵然干了一段时间的生火、洗碗、擦桌子、扫地等帮厨的活计,熟悉了之后,李饭头又调配他进入后厨,学着淘米、和面、择菜等等,赵然都一丝不苟的全部完成,并无差错。之后,李饭头开始安排赵然上手,协助主厨蒸饭、煮菜。

赵然和饭菜二房其他六人的关系自然谈不上好,他也不以为意,别人不搭理他,他也不搭理别人。李饭头嘱咐张泽和苟二等人传帮带,教会赵然做饭煮菜,那二人表明答应,背后却置之不理。不过赵然也不稀罕,道院之中吃饭的嘴多,做得都是大锅饭、大锅菜,不讲究什么精致和鲜美,只要弄熟就可以,这点活,赵然完全不需要别人指点。

这天,李饭头将赵然唤过去,道:“你这些日子,做事也算利索,学得也很快。后厨间的这些职司,你也全都掌握了。如此,从明日开始,你便学着掌厨吧。”

饭菜二房的火工居士们,是要轮流掌厨的,一般是一人一天,依序排列。掌厨者提前一天拉出菜单,依照菜单备齐所需菜蔬和肉类。

无极院有道院所属的产业,分属八大执事房中的号房掌管,号房中又细分为庄头、茶头、园头,位在“五主十八头”之中,具体负责田庄、茶山、菜园。按理说,道院之中的一应吃食穿用等,都可由号房一力供应,但实际上,号房的产出非常丰厚,院中百多道士和火工们的日常消耗相比而言却不多。

因此,号房的产出大部分都放到市集上去发卖,是道院的重要收入来源,所以,号房才是整个道院一众火工居士们极为向往的地方。号房的主要精力都放在做生意上,便由此产生弊端。

在道院的实际生活中,寮房是不向号房直接征用粮食蔬菜的,很简单,因为没有油水。相同的原因,号房当然也不愿意直接向寮房提供产出。故此,两房达成默契,寮房自去市集上采买所需,号房则一心一意挣银子,双方互不相干。而明面上的理由则冠冕堂皇——每天都要让大伙儿吃上新鲜饭食。

所以,轮值掌厨,也是饭菜二房火工居士们捞好处的最佳时机。

拉出菜单以后,下山采买所需菜蔬,由掌厨者掌勺,负责煮饭和煮菜,而其他人则帮忙生火、淘米、择菜、洗刷,这便是后厨的规矩,也是赵然明天要做的职司。

第32章 掌厨之后

午后,赵然回到自己屋子,拉出了一张菜单。按照道院一百六十余口人两顿饭食估算,货值约在三两银子上下。账房每日拨给饭菜钱是六两银子,中间的差价,自然便是后厨火工居士们的油水。

按照夜晚偷听张泽和苟二谈话的内容,赵然知道,这三两的差价银子里,要交给李饭头和郭菜头一人一两,剩下的一两则由掌厨自个儿揣兜里。简单一算,便估计出了饭菜二房众人的外快。

在伙食一项上,李饭头和郭菜头每年稳稳落进口袋的银子各有三百多两,众火居则依照掌厨的天数捞银子,大概每年可以有五十余两进项,已然远远超过了道院发放的月例银——赵然本人的月例银是一两。

虽说如今的赵然已经不在乎这点“小钱”了,但有时候想想自己在赵庄的日子,他便会忍不住感慨万千,那会儿全家拼死拼活,一年下来也挣不到五贯,折色银子也才六两!在这道院中蒸蒸饭、煮煮菜,挣到手的却是以往的十倍还不止。

赵然揣着从账房取回来的银子,正要出门,到山下的小市集采买,却听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个戴着三角软冒的商贾小贩。

那商贾小贩笑嘻嘻的挤进房门,向赵然赔笑:“赵道长,小的姓余,做的是粮蔬买卖,家里还有个肉铺,小本买卖,主要还仗诸位道长给口饭吃。听说明日是赵道长掌厨,小的便赶过来听您差遣。”

火工居士不是正式道人,但对于平头百姓来说,哪里分得清这许多,统统都唤作道长,赵然也便受了对方的称呼。

赵然心说这厮倒也机灵,知道应当主动**,却也省了自己跑腿。便道:“余老板消息倒是灵通。”说话间将对方让进了房中。

赵然将自己写好的购买清单递给对方,道:“余老板算算账吧。”

余老板接过来很快看完,从怀中抽出一张黄纸,交给赵然:“赵道长,这是我提前拟好的单子,您需要的食材,我这单子上几乎都有,只这血肠缺货,不过不要紧,小的立马下山让铺子里连夜灌出来,明日一早肯定送到。”

赵然看着对方递过来的单子,单子上歪歪扭扭的写着十多样菜名,后面是数量和货价,看完后不禁皱起了眉头,暗道,这姓余的是欺负我新来的?

赵然不是纨绔公子哥,他进入无极院之前,家中就是务农出身,日子要一点一点抠着过,自然对行价了如指掌。按照余老板的单子所列,菜蔬和米粮的价格都远高于行价,高一点没关系,谁让道院是大羊牯呢?可高得太多就不行了,若是照这个价钱结算,三两银子根本打不住,至少要四两往上。

赵然虽然有六两银子,但能动用的只有四两,其中一两还是属于他自己的“回扣”,当然不能按此结款。

他忍了忍,没有动怒,耐心商谈道:“余老板,斗米六十文,这是县城丰汇米行上等白米的市价,道院常年采买,更是大宗进购,价格压到五十文都没问题。你这米价怎的开到了九十文?还有这扇后肩肉,二十斤便要一千钱?余老板,太贵了吧?”

余老板一笑:“赵道长,道院也不缺这点钱,不过是您抬抬手的事情,再者,我也要雇人往山上送不是?”

赵然摇头不允:“肯定不行,咱们生意可以长做,但你的价格必须公道。再者,我的菜单里没有母鸡,这六只母鸡下回再说。”

余老板打了个哈哈,道:“话不能这么说…..这价格应当算公道吧,小的可是和张道长、苟道长他们计议过的。他们二位道长都说公道,赵道长怎么说不公道呢?至于这老母鸡,张道长早就定过的,说是想喝鸡汤,小的今日送了来,赵道长却不要,小的也不知该如何回话才是。”

赵然一听,脸就冷了下来:“余老板,你请回吧。明日道院的食材,我再找人采买。”

余老板脸色也跟着变了,冷笑数声,扬长而去。

赵然摇了摇头,起身关门,向山下集市行去。在集市中逛了片刻,赵然在一家金记米铺买了白米,又托掌柜的帮忙采购菜蔬和鱼肉,一共花了不到三两。那掌柜的答应,随后就送上山门,赵然便施施然回了无极院。

晚饭后,赵然久等那掌柜的送食材不到,便奈不住性子,想要下山催一催,刚到半山腰时,却见掌柜的慌慌张张正沿石阶往上跑,被赵然一把拦住:“金掌柜,出什么事了?我要的东西呢?”

金掌柜哭丧着脸道:“赵道长,不好了,本来您要的食材都准备妥当了,可伙计们刚送到山脚下,不知哪里来了一帮泼皮……伙计们挨了一顿好打,东西也被糟蹋了……”

赵然一听,脑子里立刻想起了午后前来售货的余老板,至于谁给了姓余的那么大胆子,不用问,肯定是金泽和苟二。

沉寂了一个多月,这两个家伙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赵然强压怒火,向金掌柜道:“老金你放心,伙计们有受了伤的,找药房先生看伤,一应汤药费我出。东西没了不要紧,我按原价给你,不让你担这份损失。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这边遇到点难处,有人刻意和我为难。我就问你一句,这生意你还愿意接么?”

金掌柜犹豫道:“小人是个贱商,只恐帮不了道长。”

赵然笑道:“你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我心里有数,也不会刻意难为你。不过这其中确实有些风险,你要是怕了,便回去,咱们就当没打过交道;若是你愿意出头,今后无极院的食材,都交给你办理。”

金掌柜脸色数变,终于还是咬了咬牙:“赵道长,你既然这么说,咱老金便斗胆接了就是。接下来应该如何,我都听赵道长的吩咐。”

赵然拍了拍金掌柜肩膀,赞了声“好胆色”,便带着他进了无极院,直接去净房寻关二。

关二正在小院中乘凉,一边抠脚丫子一边和周怀等人打屁吹牛,见赵然过来,立马起身,笑道:“赵兄,来得正好,过两日休沐,我们正寻思着去石泉县城耍子。前几次你都说有事,这回万万不可推脱了!”

赵然点头:“行,这次休沐便和大伙儿同去,一应开销算在我身上!”

净房和圊房众人立马欢呼起来。

赵然将关二拉到一边,将事情从头到尾分说一遍,关二立马就急了,破口大骂两句,就要招呼大伙儿抄家伙。

“赵兄,你宽心就是,这两个东西真是不开眼,上次我就想揍他们,却被你拦住了没动手!今日非让他二人跪在地上磕头求饶不可!”

“等会儿!”赵然一把将暴跳如雷的关二拽住,“事情不是那么办的。究竟谁在搞事,这是明摆着的,可明摆着的事,有时候却不能挑明了去办!那帮泼皮是谁的人?咱们都知道是姓余的家伙找的人,姓余的家伙肯定是受了张泽和苟二的指使,可知道归知道,咱们没拿住人家把柄。你这么带着一帮子人打上门去,事情反而闹大了,人家到时候矢口否认,你找谁说理去?反而变成咱们的过错了。”

关二听了,气呼呼道:“那你说怎么办?放过他们不成?”

赵然一笑:“好办!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人家起了头,咱们照猫画虎,学着就是了!”

第33章 不按套路出牌

北房内,张泽靠在床榻上,手中翻着卷侍女图册。图册上尽是一幕幕的春宫,看得他血脉贲张。

苟二兴冲冲推门而入,被张泽瞪了一眼“毛躁”,也不以为意,坐下就道:“张大哥,成了,余老板请了帮泼皮,将姓赵的所买菜蔬米粮全毁了,看他姓赵的明日拿什么下锅!”

张泽想了想,道:“且防着他连夜采办。”

苟二道:“放心吧,余老板亲自守在山下,但有不开眼敢贩卖上山的,统统打发了!只是怕他狗急跳墙,寻关二出头。”

张泽冷笑道:“正盼着关二来,我已和方堂的几个弟兄说好了,关二若是来寻衅滋事,便拿了去见李饭头,就是去宋巡照跟前对质,咱们也不怕,你只需记住,咱们一概不认,什么余老板,全都不识。”

苟二道:“咱们还是小心些,被关二伤了总不好受。”

张泽道:“关二若是敢伤人,这遭非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我还怕他不敢伤人呢!”

苟二心道,你张家背景深厚,关二多半不敢伤了你,你自是不惧,一旦打起来,那厮多半会拿我撒气,到时候须留点神,先躲将起来才是。

两人算计着,赵然肯定还得下山再跑一趟,到时候故技重施,让赵然买无可买,便只能去找姓余的。一来可以继续霸占食材采买这条财路,二来也给赵然些颜色瞧瞧,让他知道,有些事情就算有关二出头,也依然办不下来!

张泽和苟二便在房中坐等消息,同时观阅侍女图册,谈论些淫词**,好一番自得其乐。

到了晚间时分,忽然有派到山门下打探消息的饭房火居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开口就报了个坏消息——金记米铺的金掌柜把食材送上山了。

苟二大怒,喝骂:“余老板呢?他干什么吃的?怎么把人放上山来了?”

那火居解释道,这事儿不怪余老板,金掌柜上山的时候,余老板指挥泼皮们上前围殴,却不想被那些送食材的给打得屁滚尿流,还被抓了好几个。人家已经亮明身份了,金掌柜从威远镖局请来了镖师,专为押镖!

“押镖?你没听错?”苟二目瞪口呆,张泽也撑大了嘴好半天没合拢。

“这……这……这镖,威远也接?”苟二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这尼玛不按套路出牌啊,让堂堂威远镖局的镖师给几斗米、几筐蔬菜押镖?谁能想得到?

张泽大怒,随即也被气乐了,卷起图册冲苟二脑袋上敲了过去:“蠢材,人家哪里是押镖,人家是给姓赵的撑腰!”

“张大哥,这怎么办?”苟二无奈,转问张泽。

张泽哪里有什么办法,只摆了摆手:“散了吧!都散了!”

张泽想要暂时罢手,可事情的进展却已经不由他操控了。

赵然掌厨那天,一切都很顺利,该交给李饭头和郭菜头的份例银子,一文不少,斋堂上饭的时候,鱼肉菜蔬比往日还多了两成。

赵然掌厨已毕,接下来轮到苟二掌厨,事情就开始变了味儿。首先是余老板送食材上山时,遭遇了一帮泼皮,将食材全数毁去。余老板着急,想要再去找些泼皮对着干,却哪里找得到?人家一听说是余老板的事情,脑袋摇得都跟拨浪鼓似的,没一个敢答应的。

余老板无法,只得亲自上门向张泽和苟二诉苦。张泽和苟二找不来威远镖局“押镖”,便去请方堂里平日交好的几个护院火居出头。谁想那几个护院火居这次却没答应出面,反而劝张泽和苟二“息事宁人”。

张泽和苟二一问,才知道人家方堂的莫堂头和蒋堂主发话了,让护院火居们“不要多管闲事”。方堂是道院的武力,莫堂头和蒋堂主是“五主十八头”之一,属于管事级别,他们上面还有洪大执事做主。莫堂头和蒋堂主明摆着不肯帮忙,张泽和苟二更不可能有面子请到洪执事撑腰。

道院指望不上,还能指望谁?张泽便将水房的好兄弟金久请了过来。金久是谷阳县尉之子,按说县尉掌一县治安讼狱,是不是能从这方面想点办法呢?

金久慨然应诺,说自己这就请假下山,去县衙寻几个捕快来,也好肃清山路。他动作很快,骑马直奔县城,先去找相熟的捕头帮忙。那几个捕头开头还答应得挺痛快,说你二公子的事情就是我们哥几个的事情,一定把那帮泼皮混混都收拾了,顺便把不良商贩也锁拿归案。

可后来金久一说是去无极山办案,几个捕快便支支吾吾起来,说是最好有无极院的公文。没有?那县衙出具的文书也行?还没有?这个嘛,需要再好好商议商议。好吧,金久便和他们商议应该怎么办。

商议来商议去,这个捕快说家里老母生病,需要回家照料,那个捕快说你们先谈,我去方便方便,结果尿遁不回。没过多久,便只剩金久自己和自己商议了。

金久一看,这么着空手回去,没法向好朋友张泽交代啊。于是硬着头皮求见父亲大人,让身为县尉的父亲给自己出气。谁成想,父亲大人不但不为自己出气,反而拿自己出气,狠狠扇了自己几个大嘴刮子

这下子金久没辙了,只得灰溜溜返回无极院。

三人聚在一处,商量半天也没什么好办法,苟二耍混,直接嚷嚷:“老子不做饭了,全院上下都饿着去!明日监院怪罪下来,老子就告姓赵的一状!”

张泽沉着脸道:“胡闹!你告什么状?告他不让你采买食材?那是泼皮无赖们干的,你有凭据和他牵扯上干系么?若是再牵扯出以往的事情,到时候不仅你我没脸,李饭头、宋巡照他们也跟着没脸,只会把你我朝死里整治!”

苟二气沮,不甘心道:“也不知方堂那边收了他多少银子,竟然眼睁睁看着不管?到底什么数目,咱们也去打听打听,照给就是。”

金久也看不下去了,斥道:“说话越来越混账!这是使银子的事么?明摆着,他在院里有依仗!你再仔细想想,他从圊房一出来,就迁转饭房,没人给他撑腰,哪里有那么好的命?”

苟二喃喃道:“那却如何是好?”

张泽叹了口气:“先把明日的食材敲定吧,不能再拖了。”

金掌柜雄赳赳气昂昂的迈入小院,步入北房,向苟二递去一份菜单。

苟二低头一看,豁然起身,怒道:“这价忒贵!”

金掌柜不紧不慢道:“小的已经和赵道长谈过的,赵道长说不贵。对了,赵道长还说明日想喝鸡汤,这几只老母鸡是特意送上来的,算是小的一番心意,就不用院里掏钱了。承惠,共计四两银子……二位道长把银子给了,小的立马让人送货上山。”

要说起来,赵然还真没那么黑,四两银子这个价格,刚好留出李饭头和郭菜头的份例银子,没让苟二难做,只不过本来属于苟二的那一份嘛,却是对不起了。

金掌柜临走时又道:“对了,赵道长还说了,今后道院里的一应食材,便由锦记货栈采办,不须各位道爷费心了。”

赵然以蛮力压服张泽和苟二,自己也破费不少,所谓杀敌三千,自伤八百。前前后后,他一共支付了威远镖局“押镖”银八十两。如果不是身家丰厚,如果不是为了出口恶气,这事儿其实真不值当。至于食材采买的好处,这种便宜赵然是不能长期独占的,今后肯定要将利益发散出去,免得太过引起众怒。

赵然前往客堂感谢于致远,于致远叹了口气:“这种破烂事,以后少来找我。你也记住,若是还想更进一步,就少在这些事情上下功夫,有空多读些道书,多和上层走动走动,比什么都强。”

第34章 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案

其实赵然自己也看出一些端倪来了,要说自己和张泽、苟二的争斗,事情确实闹得不小,可是究竟在无极院中引起了多大的波澜呢?先不提方丈那个平常不太露面的老头子,八大执事以上,连同三都、监院等高层,没有一个理会的。就连于致远这一层“五主十八头”的管事道士们,包括李饭头、郭菜头、莫堂头、蒋堂主之流,也不拿这个当回事儿。于致远甚至觉得赵然参与其中完全是耽误工夫,毫无意义。

被于致远批评了两句,赵然不禁赧然,暗自琢磨,自己这些天玩的这些门道,是不是层次太低了?

可有些事情,就像狗皮膏药一样,一旦沾上,甩也甩不掉。赵然吃了于致远的说教,算是有所醒悟,于是有了脱身其中的打算,可别人未必乐意让他脱身。

这天晚上,赵然回房的时候,撞见苟二溜进北屋的身影。你说苟二本来就住在北屋,大大方方回房睡觉,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可苟二偏偏就显得极为鬼祟,一看就是大反派,绝对憋着一肚子坏水。

赵然这就留意上了,回到自己屋里,什么也不干,首先竖起耳朵偷听。

就听苟二压低了嗓音对张泽说:“张大哥,药弄到手了,明日便让姓赵的吃不了兜着走!”

赵然顿时就是一愣,第二天轮到赵然掌厨,这苟二说弄到了什么药,肯定不是好事。

却听张泽道:“我仔细想了想,还是算了吧。我打听过了,姓赵的是大炼师亲自引入门中的……大炼师是谁知道么?据说来自隐秘之地,身份比监院和方丈还高出一头。你想,他一个田户出身的泥腿子,能够进入无极院,不是大炼师发话,他能进的来?”

苟二不服道:“大炼师我没听说过,若是真像你说得那么厉害,那为什么他没有直接安排赵然去经堂做念经道童?反而来跟咱们厮混一处?”

赵然半晌没听张泽说话,隔了半天,张泽才道:“这其中有什么缘故,我也不知……好吧,就算不说大炼师,可是你也知道了,他和客堂的于门头走得很近。你在院里也五六年了,于门头的路子有多宽,应当也心知肚明。”

苟二抗声道:“我管他于门头不于门头,总之必先出了这口恶气才好,否则食不下咽、梦不能寐!”

张泽叹道:“你糊涂!你是因为姓赵的挡了你的财路吧?且忍耐些时日,再想别的办法转圜才好。饭食中下药,这是多大的事,你可要清醒些,不单是火工居士们吃饭,诸位道长们,甚至执事、三都和监院们,同样是吃饭的。”

苟二冷笑:“道长们吃坏了肚子才好,到时候才会仔细追究到他身上。明日下了药后,我便将药瓶塞到他屋里,定叫他有口难辨!……张大哥,你放心就是,只是些泻药,出不了大事。退一步讲,万一事发了,我一力承担,绝不拖累张大哥!”

后面的话,赵然已经没有心思听下去了,他已经深感于致远的话有理且绝对正确了。一天到晚和这种人纠缠算计,无时无刻不在耽误工夫,哪里还有什么精力去做大事?再者说,从来就只有千日做贼的,绝没有千日防贼的。

赵然头疼万分,冥思苦想之后,绝定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问题。

赵然从床上爬起来,直奔李饭头的居所而去。是的,他这次是要去告状。

当然,告状这种事,并不是那么光彩的,哪怕你告状的理由再正确,说出去也不好听,上司也绝对不会看重一天到晚打报告的人。所以,告状的时候必须讲究一定的技巧。

赵然穿越前、穿越后都没怎么告过状,不过他却接待过告状者,对其中的门道相当清楚,如果直接向李饭头揭发说“谁谁谁要干什么坏事”,那肯定不行,损人的同时绝不会利己,赵然也不会这么做。

“大半夜的,你跑来作甚?”李饭头打开房门,皱着眉头问赵然。

赵然满脸惭愧道:“赵然辜负了饭头的信重,特来向饭头请罪。”

李饭头当即就愣住了,问:“究竟什么事情?”

赵然道:“还望饭头做主,将我迁转至别的房头,赵然无能,饭房的职司,委实做不下去了。”

李饭头不高兴了,问:“你做的不是挺好么,怎么说这种话来?到底是什么事,快些讲明白。”

赵然一脸的伤心欲绝:“饭头恕罪,这件事还真不好说,总之是我的不是,不能和同僚们好生相处,惹出了是非。我寻思,只要我走了,后厨便不会再有那么多是非了……饭头这些日子对赵然的关照,赵然都记在心里,将来有了机会,赵然必定厚厚报答!”

李饭头沉思片刻,问:“张泽?还是苟二?他们有为难你了?”

看看,人家李饭头平日里虽然嘴上不说,可心中明镜似的!

赵然摆出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李饭头火了:“再要不说,你可以走,但想让我将你荐去别的房头,那是想也休想!”

赵然最后终于“被逼急了”,愁眉苦脸的将苟二的预谋说了一遍,当然,他肯定不会把自己耳力极佳的事情透露出去,只说自己无意间听到的。

李饭头听罢,森然道:“赵然,你可要明白,这件事绝不是可以随意用来搬弄是非的!”

赵然委屈道:“饭头明察,这件事情我也拿不准,虽说苟二明言要在后厨下药,但若是他届时知难而退,或者压根儿只是说说而已,我岂不是冤枉了他?但终究不可不防,故此才向饭头求恳,只要将我迁走,想必便能将此事化解。”

赵然多聪明,几句话便将自己摘清。首先,这不是我故意滋事告状,我本来不想说的,是你逼我说的。其次,我只是听说而已,也不敢保证人家明天真就那么干。最后,这事你已经知道了,如果你不管,真要出了事,那就没我的责任了。

李饭头默然片刻,挥了挥手,道:“你且回去吧,记住,一切如常,明日该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此事不要声张出去。”

赵然目送李饭头回房,自家便踏踏实实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后厨之间,赵然掌厨做饭,苟二帮厨。两人仇隙不浅,相互间也不言语,各自干各自的。赵然自顾自蒸米煮菜,他的眼神就没往苟二那边瞟过,也不去管苟二做什么,甚至抽空离开过厨房两次,故意给苟二行事创造机会。

等到赵然第三次溜出去“如厕”回来的时候,就见后厨里已经是一片闹腾了。他扒开人群挤进去一看,莫堂头带领几个方堂的巡山围在苟二身边,李饭头手上拿着个小瓷瓶,正在喝问苟二。苟二则脸色煞白,跪在地上一语不发。

看来这厮还真动手了,赵然不禁长出了一口气。

苟二被方堂直接提走了,为了私人恩怨而向整个无极院的道士、居士们下手,事情的性质非常严重。在赵然看来,这厮绝对有成为恐怖分子的潜力。

其后,整个饭房好菜房的火工居士们都被请到方堂问话,甚至连净房的关二等人也被传了过去,想来是苟二将自己和赵然等人结仇的经过全都抖了出来。

关二从方堂出来的时候,神情痛快已极,他拉着赵然说,要找个机会带上大伙儿去谷阳县庆贺一番,说完忍不住仰天长笑。不过赵然却没有关二那般兴奋,他反而很忐忑,作为当事人,他很明白,这件事情现在还不算完,一个处理不好,反而会对他造成很坏的负面影响。

第35章 得失之间

作为事件的主角,赵然被询问得最为详细,他当然也老老实实把能说的事情都坦白了,包括之前和张泽、苟二因为采买食材而起争斗的经过——至于采买食材里面的猫腻则没有吐露,这属于“行业潜规则”,虽然大伙儿都知道,但却不能宣之于众,他要是说了,可就把整个寮房上上下下全部得罪光了——就连苟二也没敢说。

好在整起事件当中,赵然都是被动应付者,而李饭头和宋巡照在言辞间也颇有回护,所以他并没有受到什么责罚,只是口头训诫却少不了。

苟二昨夜向张泽拍着胸脯保证,说就算事机败露,也不会拖累张泽,可今日在方堂之中,却为了分摊罪责,将张泽给拖了进来。他说张泽是主谋,若不是张泽指使,他也没有胆子做下那么大的事情。这一下把张泽给坑苦了,不管他怎么解释,几乎所有人都不相信这事和他无关。

苟二一口咬住张泽为主使,却令无极院为了难,自监院以下均感棘手。张泽身份和别人不同,乃是朝中刑部侍郎的子侄,无极院分属道门不假,不惧官府也不假,但面对一部侍郎这样的高官,无论如何是要仔细掂量掂量的。

监院向院中“三都”抱怨,说张氏一族要是在别的县多好,张泽就不会入无极院给大伙儿惹麻烦。当然,这只是抱怨话,谁也没往心里去,没有张侍郎,还有李侍郎、王侍郎。再者,张侍郎若是真个不以谷阳县为乡梓,恐怕监院抱怨得反而更多。

这时候,通过于致远之口,了解到院中为难之处的赵然做了个出人预料的决定,他出来证明,那夜听到苟二和张泽的谈话中,张泽很明确的对苟二的行为予以了反对。

关二对此很是不满,他来找赵然,问赵然为什么这么做,为何不将张泽一并借机弄倒?

赵然解释,想凭借这件事情把张泽斗倒是很不现实的,毕竟张家背景深厚,以无极院之强横,也不愿意和张家轻易结仇。与其这样,不如趁了监院们的意,我站出来主动维护张泽,无论张泽将来是否会生感恩之心,至少给院中解决了难题。另外,他还告诉关二,张泽那天晚上确实对苟二的提议有所反对,这是事实。

如同赵然所言,他的证供让无极院的高层们大为诧异,诧异之余,也很是欣喜,便立刻且极为果断的采纳了赵然的证供,将张泽从这件事情里摘了出来。赵然的收获便是,监院事后对寮房宋巡照说了一句,“此子还算顾得大局”。

三天后,方堂和寮房共同拿出了对苟二的最终处理办法,将苟二从无极院开革。如此处理,看上去并不严厉,但实际上断送了苟二的一生。苟二回到乡中后,苟氏很快就在祠堂族议,将他从族中除名。没有了亲族的回护,在这个严苛的宗法社会中,苟二的未来不问可知。

张泽没有因为赵然的证供而主动过来示好,但从这天开始,赵然在饭菜二房的日子忽然间平静了下来,没有人再来给他找过任何麻烦。

于致远为了这件事情,不顾朋友的情面,狠狠说教了一番赵然,真是算得上推心置腹,赵然对此也很感激。因此,他决定听从于致远的意见,学着接触接触道书。

赵然想要接触道书的打算,其实是从和张老道打交道那时起便有了的,只不过因为惰性使然,一直拖延至今。但于致远反复跟赵然说了好几次,让他用心看看道书,赵然就算再迟钝,也敏感的意识到了些什么。

“于门头,像我这样的火工居士,如果想要正式进入道门,是不是还要考核学问?”赵然终于将心里的疑问抛了出来,他一直觉得于致远的苦口婆心不会是无的放矢。

于致远犹豫了片刻,终于道:“听说明春之际,西真武宫会配发无极院少许名额,此事尚未确定。”

按照赵然对于致远的了解,既然于致远提起这个话题,那就说明消息是比较可靠的,他立时就来了精神:“我明日,不,今日就去藏经楼……考核的内容大概在哪些道书之中?”

于致远摆了摆手:“想要受度牒,其实最重资质根骨,但咱们道门有那么多世俗的十方丛林,天底下绝没有如许多可以修道之人,因此,从火工居士之中选拔能者,也是一条重要的渠道。除了家世背景外,对于经典的学习和理解,也是考核的内容之一,只不过如今更重来历背景。”

赵然皱着眉头道:“于门头,说实话,若是看家世背景,我肯定没有机会……除非门头你能帮我说说话……”

于致远道:“我肯定会想办法帮你,但如今我只是客堂的门头,职司低微,你不要抱太大希望……说起考核,对于经典的学习和掌握,虽然越来越流于形式,但却是必不可少的环节,如果你在这方面能压过别人一头,自然会有益处。”

赵然明白了于致远话里的意思,考核是一种形式,虽然用处不大,但对于赵然这个背景和家世根底很浅的人来说,却是可以去努力争取的机会,哪怕这种机会很小,但至少也能够有所加分。

当天晚上,赵然忙完后厨里的事务,就跑了一趟藏经楼。说来惭愧,他是头一次前往藏经楼,之前路过无数次,却从来没有真正进去过。

无极院的藏经楼就在天师殿西边的院子里,楼高只有两层,而真正藏书的地方,只有第一层——第二层布置成了轩阁的形式,四面通畅,以栏杆环绕,中置几排书案,以为道士们阅读和谈论之用。

藏经楼白天大多是院里经堂中的念经道童们在使用,这也是赵然选择晚间前来的原因,他是火工居士身份,和那些正式道士们在一起,会让他很不自在。

抓了一把钱塞给值守经堂的火工居士,赵然获得了夜晚在藏书楼中看书的许可。他端着一盏烛台,步入黑黝黝的一层书阁。书阁大致分作两间,一间较大,一间较小。赵然先取了《无极院藏书楼汇目》,看看究竟有些什么书。

《汇目》很简单,两层硬牛皮纸为首页和封底,中间是折叠的七八张纸页。总的来说,无极院的藏书并不多,在汇目上分为两类,其一是道家基础经典,其二是道门科戒。

道家基础经典包括《道德真经》及各类注本,如《老子想尔注》和其他真经注、疏议、次解、新注、纂疏等,《南华真经》及各类注本,如注疏、章句音义、拾遗、杂录等,《冲虚至德真经》及其译文、疏解、注等,此外还有《老子西升经》、《通选真经》、《黄帝阴符经》、《周易参同契》、《黄极经》、《太玄经》、《抱朴子神仙经》、《太上黄庭内景玉经》、《外景玉经》……这些经典都在大间书阁中。

道门科戒则是讲述和规范道门礼仪、戒律的书籍,包括《科仪疏律》、《戒律规范》、《无上黄箓大斋立成仪》等,这些书都在小间书阁之中。

研读道门经典,自然须从《道德真经》开始。《道德真经》为太清道德天尊所著,文始真人关尹受奉而传,为道门最基础、最重要的典籍。赵然穿越前世因为好奇也是看过的,但除了头两句外,压根儿记不住,只是对全文有些印象。此刻他首先找到这卷道书,匆匆忙忙就翻开阅看。

序言中讲述了这部经典的来历,唔,和后世一样。再翻下去就是正文,“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赵然一看,除了个别字与自己之前所看的版本有所出入外,大致是相同的。他不禁松了口气,却又生起好奇之心——既然经书相同,为何这一世会有修炼呢?

这个问题很深奥,暂时不是此刻的赵然能够琢磨明白的,他便抛开了这些疑问,开始认真研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