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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怀瑾,杜子建称他骗子,朱清时尊为大师,其人该如何公正评说?

天下惟庸人无咎无誉,誉满四海,可能仅是乡愿,谤盈天下,未必不为伟人。这是我粤人梁启超《李鸿章传》的开篇文字,也是我对南怀瑾的总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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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怀瑾(1918-2012),浙江温州人

也就是说,这世间,只有庸碌之人,既不会博得美誉,也不会受挨骂,而寰宇称颂之人未必不是伪君子,众皆喊打之人有时是真豪杰。不明此理之人,我们也没法跟他讲述南氏其人。

温州南怀瑾先生,当代名人,其人其学,历来毁誉参半,左右难袒。我本不敢好事瞎扯什么评价。可他的那一摞摞著作,我曾大部分翻过一趟,自觉获益不浅,每隔一段时间,还总要回去再瞧瞧,以备温故知新之义。所以作为一名老读者,并非全然没有话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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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衷于海外传播中华文化

若要问我,如何给南先生其人下个断语,我意借用佛学术语,有三句拽文总评:气象万千的入世者,随缘善巧的社会人,富贵逼人的佛学大家。南氏其人,论气象、风光、吞吐,退藏于密,周弥六合,是有宗门难得其人的应缘的;南氏著述,论眼界、格局、见识,大小无碍,横说竖说,也不是俗世学问家沿门托钵的寒酸劲。

再简言之,其人,深通圆融破执之道,不免世故圆滑;其学,有虚枯吹生之志,无惧泥沙俱下。不管做人,还是行事,抑或论学,他都是那类别开生面式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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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批评最多的《论语别裁》

大概也因此,围绕他的争议,生前身后,也比一般“学者”多得多。


南先生为人不羁,自年轻时候起,就不走寻常路,从不管别人如何看,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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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时代

他自私塾读完书后,就参访四方,行走江湖。不能力耕、不甘就学、不肯坐馆、不屑仕进、不愿入幕、不乐从商,又不屈于巫医星算緇流文儔,昂然挣脱各种俗世束缚,只求自得其乐,无愧本心。

但他也不落入虚空。一生中过手无数实务,做过教官,上过峨眉山闭过关,剃发出过家,当过大学教授。学得一身武艺,精医术能开方子,弹得一手好古琴,佛教梵唱“苏派”还有赖他传世,作诗填词也是能手,手底一手清逸好字,四书五经诸子百家随手拈来,能者之多能,当世鲜有能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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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关时期

他也善谋略,有古代纵横家气味,心量与视野,迥出流俗。闲余给达官贵人讲课,门下罗织三教九流人物,一出面就能筹资上亿美元用于公益。甚至曾以“无业游民”身份,充当过和谈使者的重任,促成著名的“汪辜会谈”,功成身退。一生行事,多有唐人传奇中的不可思议。

他是材剧志大,又终生无“家”可归,不以为意。他还在30来岁时,便被视为“奇才高人”,人说他“有王佐之才”,为权门所重所忌。对于这类中国传统意义上的“高士”,我们动辄以“世俗谛”与“世间解”的评判系统去衡量他,往往要落空失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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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山”时段

论世不易,知人尤难。“唯佛才能知佛”,南怀瑾是文化人,也是江湖中人,更是个通人,文史哲艺道打成一片,甚至路数都难理清,我们没有那等学力阅历,要理解他都麻烦,敢大言不惭“揭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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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台与家人、学生


南怀瑾有很多面目,而在我看来,他最核心的身份,当是佛学大师,是修行人,是教育家。

我甚至觉得,汉传佛教近百年,单就文字布施之功而论,在教内他与同时渡海南藏的印顺导师,可称两大巨纛。南先生的书,虽有不严谨、不系统的遗憾,可依然是佛学乃至传统文化无可代替的入门启蒙凭借。

而南怀瑾的著作全集,表面上洋洋大观近百册,堂堂皇皇垂数百万言,其实都是别人根据他课堂随口漫谈的笔录整理。他终其一生,只在年少时写过一本《禅海蠡测》的小册子,且依然仅是一个佛教徒的修习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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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教授”时期

正确地讲,他是学孔子,学释迦,学苏格拉底,述而不作,以教育为本怀。你要出家,他教你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和尚;你要学医,他教你如何成为一名仁医;你要作学问,他教你怎样让学问自成一物,足以安身立命。

他留下的那些书,也仅是面对各类教徒的讲稿,若按照如今的“学术著述体”去观照,更是不怎么遵守文献考据规范的,也常有谈无说有的玄虚超验之论。这在唯物主义定于一尊、学院实证派一统江湖的时代,显然是让很多人难以理解的异端,也极容易引起非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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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培恒,1934-2011,复旦大学中文系名教授,生前对南有批评

更大的问题还有,这些“著作”且都是门生弟子记录,并非他亲笔,怪异很正常,错误也难免。讲的内容,又如此庞杂浩瀚,可以从垃圾破烂、狗屎人尿一路延伸到龙肝凤胆,孔孟之道,学问处处皆活,立地成真。这种讲法,既包罗万象又错漏百出,被指摘错得很低级的,确不在少数。可这又如何呢?他完全揉捏的透彻的那些部分,前所未有地流光溢彩,不掩灼灼其华。

就我的阅读、体会而言, 我们甚至是绝大多数还活着的人,论学识,拼阅历,比修证,都差南先生太远,赞隔靴搔痒,骂不知所云,根本无资格乏能力去真切地评价他。最简单的道理,一个连《六祖坛经》白话翻译本都没翻过也无法读懂的门外汉,如何去确定、去辩驳他所讲的“阿赖耶识”、“超凡入圣”、“静坐妙方”等就一定是胡说八道?

对于南先生,我个人态度,对于或许有疑问的饾饤细节,观其大略心知其意即可,因为很多玄虚神秘不过就是噱头药引,纯逗人兴趣;而对于一些佛学洞见与智慧言语,则反复斯义力求明澈,如此数年,只觉得启发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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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期引领学生打坐

不管观感如何分歧,我们还需这点自知之明。“山泉绕屋知深浅,微念沧浪感不平”,这些年南氏承受太多攻击,我觉得很不公平。


可以说,对于南怀瑾,海内外数十年来,评判始终两极分化,特名之为“南怀瑾现象”也不为过。

一直以来,在民间,在学界,南怀瑾的声誉判若云泥。当代中国,应该还未曾有哪位文化界人士,遭遇着如此悬隔陡然的境地。他的心愿,是面对“众生”的,是要把得到的能量还给众生,不是要专门跟“教授”们说长道短,逞口舌之争,夺名位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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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学者徐晋如,屡屡说南是“骗子”、“学棍”

大概也因此,不同层次的人,就有不同的“南怀瑾”。在社会大众那,他是理所当然的“国学大师”,等身著作遍布大都僻壤;在佛教圈,他是各寺推尊的泰山北斗,以白衣说法被视为“当世维摩诘”;在学术界,他是怪力乱神的“民科典型”;在学院内,他的那些书,基本上被搁置为不议不论的“伪学术”。

我自己即感触蛮深。想当初掮处居士圈,在寺刹侧闻名僧绪论,言谈每偶及南氏,大师们无一不是双掌合十毕恭毕敬口颂“南师”;而在学校厮混时,先后亲聆好几位文史名家,或公开在讲坛或在底下闲聊中,都径直嘲笑南某是“神棍”是“骗子”,鄙薄之状毫不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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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湖学堂,晚年南怀瑾最后的“教育试验地”

事实上,南氏历年来也确实因此而备受攻讦。《老子》里所谓“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则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我想,这大概是历史上、现实中,太多不径径然抱残守缺者,所要共同担负的窘境吧。

不难看到,那些太平岁月高墙温养出来的学究,以客观、理性之名,弥漫着门户之见的意气之争,与耽溺子曰诗云的酸腐味。已经有太多学者,频频举出南氏讲稿中一些与学院考据不合的例子,作为标榜嘲骂之资,仿佛不如此不足以展露自身高明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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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温铁路——南怀瑾早年倡议下修建

张中行老先生等这样做,可能是出于理念差异,作为学术探讨,示意正本清源,我也觉得不无意义,可诸如杜子建这类本身也就是搞搞营销灌灌鸡汤、混迹旁门厕滥之人,也以拾人余唾为宝,尽情嘲弄南氏时,我们也确实看到了南先生难以被所有人消化的尴尬点。

身后是非谁管得,名位千秋处士卑。旁观这种正反两造的截然对比,与吵吵闹闹,也是有趣之事。


在我理解,倘真要去归因,南怀瑾之招来骂名,最中心原因,当在于对他身份理解的错位。

错位在何处,错位在他“佛学家”身份,总被错扯到“学问家”队伍;而他超越范畴的“求道之言”,往往被谬视为实证的“学术著述”。徐晋如、章培恒那些寻章逐句的学院派如此猛烈攻击他,导源也在此。著名学者张中行,早年文章甚至直接说南书是“让人哭笑不得的垃圾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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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中行,1909—2006,北大毕业,著名学者

而究其实,南先生一生,从未想过成为啥学术专家,啥国学大师。他的人生,自我归属是“修行人”,自我期许是“求道者”,自我宏愿是“了脱生死”,俗世俗情的规矩条框在他望来,不过是好笑的无聊自限。

他讲述的东西,也从都非学者式的文献知解,而是宗教家的修证感悟,不仅不完全遵循学术谱系脉络,甚或超越历史与现实。他反复告诫,悟道之学不同记问之学,必须真真切切地过心,光牢牢靠靠过脑子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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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媒体大V杜子建,公开声称南氏骗子

本来,这只是一个学问系统有别的问题,各行其是即可。所谓“世俗谛”跟“言真谛”,也自来不是凿然两分的,可矛盾在于,这些言说落在生活实际层面,却也经常难以水乳交融,一旦论道之语被作为征实之言盘察,必然会有无法适应所有人的问题。

比如,若以胡适式的学术家理念去审察《六祖坛经》,就会发现那里面处处无根无据神神叨叨虚妄不实,而在身心获益的佛教门徒比如铃木大拙看来,胡适先生才是“胡言胡语”的一方,是庸人自扰,是“不懂禅宗皮毛”的门外汉、是“只晓埋首书斋”的可怜虫。这是宗教徒与学问家的狭路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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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响世界的铃木大拙

南怀瑾在舆论场,一直为此所累。他在后半生,不忘世情,体尽人事,以入世的心意做淑世的事业,不得已以文字般若为众生指点迷津,不意不巧,被误归为学问家而屡受学理质疑,超生脱死的文字般若又常遭实证诘难,以布衣在波谲云诡的政坛纵横捭阖更频受用心的非议,半生毁誉全系于此。

也正由此,他的文字吐唾,在佛教徒顾来,“字字皆辛苦”,功德无量,位证佛果;而在学院派眼里,“满纸荒唐言”,招摇撞骗,装神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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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年落叶归根回到浙江

好在南先生其人,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根本无所谓流言蜚语,知者自知之,欲辨早忘言。面对各种“踢馆”,他从不还招,甚至从无一句辩解。


南先生曾在一次谈话中,提到日本浅草寺的一副对联,“佛身圆满无背相,十方来人皆对面”,以为蕴足深意。

从这幅对联,他提点座下听讲者,任何时候都要看到世事人情的复杂性,认为说“客观”是难以求证的,不要执著着相,陷入思维障碍。毕竟,同一人事面相,每个人角度不同,看到的都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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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清时——南氏在科学界最有名的弟子之一

我时常觉得,这则对联移来说他的生前身后名,倒是极其合适的。不管这个人,是伟大还是伪劣,既已归去,化为历史茫茫长河中的一粒流沙,是非毁誉不仅对他本人不重要,他的读者其实也无需深究。懂得他的人,照面即见,永能默会;懵然的,份属无缘之人,佛都不度,他更没想说给你听。

对他非常不满的朋友,倘不嫌冒昧,我倒建言您不妨多读几本佛学书籍,至少空闲时也赶时髦时去寺庙打打禅七啥的。对于一个人,无论是要理解,还是旨在讥弹,要深中㪺会,首先要做的,是要能知会他的生命与思想世界,好恶都可建置于真实真切的基础之上,从而方能效翕于箕,抑扬去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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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诞辰——身后也给子孙留下一地鸡毛的官司

不然,你斥责的可能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你完全懵逼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