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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丨刘宗林:春染九峰(刘宗林散文湖南日报)

散文丨刘宗林:春染九峰散文丨刘宗林:春染九峰

春染九峰

文/刘宗林

掐指算来,迁居九峰已十载有余。由于公务冗杂,且就职单位在城市北端,每天上下班都在城市两极搞穿城拉练,早出晚归已成常态。清晨出门,九峰刚从哈欠连连的睡梦中苏醒,傍晚归来,她已笼罩在暮霭之中,因而,九峰在我匆匆步履中色调是朦胧的。

退休赋闲,得以蜗居斗室在经典名著中看历史变迁、观风云变幻,体会先贤“百战归来再读书”的情趣。

早春二月的某日上午,我沉浸在再读余秋雨先生的《文化苦旅》中,随余先生手术刀般的笔触去梳理华夏民族五千年文脉,去剖析文化精英们或辉煌、或苦涩的心路历程,从中寻找生命的本源,回眸过往的得失。骤然间,一缕阳光穿窗而进,驻足在泛黄的书页上。我逆光向窗外望去,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金色的阳光辉映着白色的墙体,一幢幢建筑仿佛披上了华丽的盛装,整个小区显得特别通透明亮;从两个区域间隔的空当挤出的那片香樟在春风中摇曳,青翠中托出嫩绿,叶片像水洗般纤尘不染,勃勃生机泄露无遗;打开窗户,争先恐后钻进来的春风,用一双柔软细腻的纤手,细细梳理我的头发,抚摸我的脸庞,久埋书卷带来的疲劳被荡涤得无影无踪,周身惬意盈盈。

岂能自困斗室,辜负这春色春光!我放下正啃得津津有味的书卷,漫步在小区的步道上、林荫间,融于盎然的春意之中。

九峰,原是长沙南郊的一个行政村。九,不知是精确的九座山峰还是泛指?我这个“城龄”不长的市民没有细考,但村域内小山峰众多想必是不争的事实,只是随着城市的拓展,多数山峰被削为平地,种上了钢筋水泥、高楼大厦。将“九峰”移植过来冠名小区,既从字面上隐去了城市车水马龙的喧嚣,还能唤起人们对乡愁的记忆。

要点赞城市规划者先进的建筑理念和价值追求,在城市快速扩张、地价呈几何式上涨的时候,还在小区保留了一座完整的山峰,使小区的生态价值难以计量。小区建设者更是匠心独具,百余栋住宅以山巅为几何中心依山就势排列,建筑物高低错落,形成别具一格的立体美,构筑了“山瞰楼宇,楼依青翠”的优雅意境。

山不在高,有林则灵。九峰苑内这座无名山峰虽然体量不大,但林木葱郁,品种繁多。松树、香樟、水杉刚劲挺拔,合抱的树干扶摇直上,在互不服气比着高低;桎木、金桂、栲树葳蕤蓬勃,团团簇簇,亭亭如盖各展风姿;还有很多叫不出名的树种及灌木、藤蔓,活脱脱一个植物大观园。漫山的葱茏青翠增添了小区的灵气,使之成为“九峰”区别于其他居民小区的鲜明标志。

在我看来,春的脚步也是立体的,由高而低款款走来,“九峰”最先受到春色熏染的当属这座海拔不足百米的山峰。

惊蛰已过,春寒料峭中蛰伏的动物并未完全惊醒。我在山腰的行道上一边健步,一边目不转睛地寻找春的影子。忽然间,从山峰南面一株香樟树的枝条上发现了春的前哨——枝条梢头绽出了稀疏的、绒绒的嫩芽,虽然很不起眼,但那是早春的气息。随着季节推移,春风一天暖似一天,绒绒的嫩芽便舒展开来,长成一片片嫩叶,山的颜色也由黛青转成了翠绿和鹅黄。

良禽择木而栖。葱茏郁闭的林相、静谧安然的环境对鸟类形成巨大吸引力,三五成群的飞禽乘着春风“噗啦啦”的从四面八方迁来,在树梢上、枝丫间安家落户,间或在山道、林间与我不期而遇的有云雀、布谷、杜鹃,还有鹞子、夜莺、山鹊……就连只在老家荒郊野岭见到过的斑鸠、野鸡也穿梭在草蓬里、树林间。或许是对新环境的好奇,这些新来的鸟族特别兴奋,一个个不安分的在树枝间跳跃、追逐,忙不迭地展示敏捷的身段。忙碌过后便安静地站立枝头炫耀自己的歌喉,有的引吭高歌、有的窃窃私语,两只并立的杜鹃在羞羞答答的交头接耳,一看就知道,那是两只情窦初开的恋鸟在谈情说爱。优雅动听的鸟类大合唱,增添了山间生命的律动,释放出春天浓浓的气息。

鸟语花香是春天的代名词。如果说,鸟语是春天流动的音符,那么,花香就是春天静止的图画。

清晨,行走在山道朦胧的灯光下,虽分辨不出两厢树木是高是矮,林间的鸟雀是睡是醒,但一股股清洌的、浓香中带着淡甜的气味不断撞击嗅觉,我张嘴收腹将其深深吸入胸腔,生怕有一丝的遗散,那是花蕊吐出的罄香,气润丹田,回旋肺腑。待天色渐明,两旁的花草清晰可辨,放眼前望,花团锦簇、色彩斑斓,鲜红的山茶、淡红的桃花、深红的木桎、黄色的迎春、白色的奈李、紫色的泡桐……争奇斗艳,姹紫嫣红,整条山道都被鲜花簇拥。鸟在林中飞,人在花间走,那是何等的惬意!我走走停停,不断按动快门,将明媚的春色、繁华的花事储存在芯片里。

人们对花的识别,习惯于色泽的迥异、形状的差别和气味的不同。其实,每一种花都有其独特的个性禀赋:桃花争强好胜。它总想独霸“报春第一枝”的地位,因而“争花不待叶,密缀欲无条”,叶芽尚在襁褓之中,它便急不可待的缀满枝头;茶花豪迈奔放。虽数量远不及桃李,似乎只是茂密枝叶的点缀,但每朵都开得无拘无束,花瓣尽情地舒展,鲜红的色相特别惹人喜爱;桐花飘逸潇洒。桐树原本枝希叶疏,不抢眼的紫色花朵又漫不经心的挂在枝梢上,有的完全盛开,有的却刚刚吐蕊,就像一群不修边幅的俊男;迎春花朴实内敛。与艳丽的红色相比,其淡黄显得过分低调,母体又属藤本,因而总是彬彬有礼的低垂着头向路人致意,每朵小花都是一张真诚的笑脸。她们尽管形象、性格千差万别,但都在接受春风的抚慰、春雨的洗礼,将美无私奉献给大地。

从步道拾级而上登至山顶,但闻林涛阵阵、鸟语啾啾,环顾四周,白墙灰瓦尽入眼帘。三三两两的居民或坐或站,在山顶的凉亭里拉家常、侃大山,神情如春风般怡然。沿山脊铺就的游步道上,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媪略显吃力地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同样白发苍苍的老翁,两头白发像两丛移动的梨花。一群稚童猴儿似的在山间追逐嬉戏,满头的汗珠满身的泥,在树丫坐着的顽童故意晃晃悠悠扮着鬼相,吓得树下的奶奶大声惊呼。

“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春光不仅染绿了山岗,而且吹皱了一池碧水。我书屋的后窗对着小区的“半亩方塘”,温暖的春阳照在清纯的水面上,反射出粼粼波光,特别耀眼;微风轻拂,水面上形成一圈接着一圈的涟漪,飘落的树叶随涟漪向岸边疏散,成群的锦鲤在变暖的水中畅快淋漓的游弋,它们同样在享受春的恩赐。我突发奇想,水中的游鱼应该最早感觉到季节的冷暖、时令的变换,但人们出于对文豪的崇拜,“春江水暖鸭先知”竟然被传吟了近千年。

春天的脚步不紧不慢,不知不觉就到了仲春。

仲春时节,春光明媚,春风和煦,春色满园!九峰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被春浸染。

刘宗林,湖南省人大常委会委员、省人大农业与农村委员会主任委员。

散文丨刘宗林:春染九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