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苍山飞人

牟伽陀告别越英公主后，就在鹤庆西南面的金斗山上修建了一问草庵。在那里，他手捧经书，盘坐在蒲团上继续修炼。

有一天，山下有个名叫张小乙的樵夫问牟伽陀： "你整天不吃不喝的在这里静坐了几年，莫不是着了魔吧?"牟伽陀就把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张小乙说：你既会治水，想必也会求雨吧?我那里正闹旱灾，你能不能下山去帮帮忙呢?

牟伽陀觉得自己先后修炼了六年，也不知法力如何，不如下山去试试也好。他来到张小乙的村里，将锡杖往地上一插，那里马上出现了一口菩提井。又解下一颗牟尼珠往里面一丢井水便源源不断地向上涌。人们见此情景，无不交口称赞。有的说他已修成正果，有的说他法力无边，有的说凭他这套本领，要排干海水，简直易如反掌。

牟伽陀也觉得自己修炼得很不错了，便到鹤庆西山去观察水情。当他发现像眼山的地势特别低洼时，便取下牟尼珠朝象眼山脚下丢去，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之后，水势顿时大减，三个时辰不到，蒙统罗就露出了一大片平地。

当天晚上，他美美地睡了一觉，自以为再过一天一夜，海子里的水就可以放干了。哪料到第二天清早起来一看，水势不但没减，反而涨得更凶了!黄土夹着泥沙，直往上涌，波浪中，隐约可见一条似龙非龙的怪物来回翻腾，每翻腾一次，海子里的水就要涨几尺。

"你是何方来的怪物，竟敢在这里兴风作浪，还不快快走开!"牟伽陀话音刚落，那怪物便怒吼起来："没听说'鹤庆自古称龙国，低洼平川水深黑'的民谣么?你这孤陋寡闻的痴呆汉子，丢下那漂亮的公主不顾，却跑到这里来多管闲事，若是再不知趣，小心丢了你的小命!"说完，便张牙舞爪地冲出水面，想把牟伽陀一口吞下去。

牟伽陀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一条蝌蚪龙，便说： "我当是什么了不起的圣物呢，原来是你这恶魔在兴风作浪，快来吃我一锡杖!"

蝌蚪龙得意洋洋地说： "要斗法并不难，不过有个条件，如果我将你打败了，你必须马上离开鹤庆!"

"如果正好相反呢?"

"我立即放干海水，退出这片海子!"

牟伽陀说了声"好"，便同它大战起来。蝌蚪龙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仅仅战了七八个回合，十几个照面，便败回了老巢，死活不出来。牟伽陀问："你这恶魔，败了就该退走，为何不守信用?"

蝌蚪龙说： "信用卖多少钱一斤?有本事你把这海水放干了，我自然会走的!"

牟伽陀无法放水，只好垂头丧气地往回走。他一边走一边想： "早知道治水这么难，真该撇下这门差事。丢下我那美貌的妻子无人陪伴，放着幸福快乐的日子不去享受，偏偏住到这荒山秃岭上苦守清平，这不是太傻了吗?"他边走边想，突然听到一阵沉闷的响声，抬头一看，原来是一位老太婆蹲在河边上，正用一根像茶杯那么粗的铁棒锤锤衣服呢。

"老太婆，你这么大年纪，用那么粗的铁棒捶衣服，不嫌它笨么?"

"没有笨劲儿，办不了大事啊!几十年来，我就是靠这笨办法，既洗了衣服，又练了手劲，还磨了十几根绣花针呢!都像你那样投机取巧，这海子里的水，到下一辈子也放不干啊!"

牟伽陀觉得听那声音十分耳熟，再看那老太婆也似曾相见，可就是想不起来，便问： "老太婆，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啊!"

"你真是贵人好忘事，六年前也是在这个地方，不是我这老婆子劝你下一辈子再来吗?牟伽陀听到这里，感到羞愧难当，他"扑通"一声跪在老太婆面前说了声： "多谢老人家的指点。"爬起来就往山上跑。

老太婆一把拉住他说： "你先别忙走，等我把这衣服丢到河中间去浮着，你能叫得转来，再上山不迟，若是叫不转来，还是回宫去抱着公主享清福去吧!"说完便不由分说地将一件上衣丢入河中。

牟伽陀连叫了三声，那衣服动也不动。老太婆仅仅叫了一声，衣服便漂回了岸边。她说： "我今年一百零五岁，光这功夫就练了九十九年。你想凿山排水，没有这种笨劲可不行呐!"

牟伽陀不声不响地走了。他坐在蒲团上整整想了一夜，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第二天清早，他又来到那条小河边，那老太婆仍然在洗衣服，她见牟伽陀来了，便取下颈上的念珠交给他说： "这一百零八颗念珠，是我家祖传的宝物，你带上它之后，再去石宝山面壁修炼十年，当念珠发光的时候，就可以用它打穿南山了。不过治水是件大事，光靠你一个还是不行。""老人家，您能帮帮我吗?"

"我已经老了，帮不了你多少忙。不过我晓得有个人能助你，他就住在苍山龙泉峰上。"

苍山龙泉峰上有个小伙子，名叫阁罗凤。他生得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十分结实。因为他力气大，心肠好，见到别人有为难的事儿，又能主动去帮忙，所以人们都很喜欢他。

有一天，阁罗凤出门打猎时，发现有许多乌鸦围着一个山洞"哇哇"乱叫，那山洞在悬崖峭壁一L，一般的人是上不去的。"莫不是哪位采药人死在洞里了?"阁罗风想到这里，也顾不得危险，便攀着野藤爬了上去。到了洞口一看，根本没有死人，却有个五颜六色的大鸟蛋，他便高高兴兴地把鸟蛋带回家了。

当天夜里，阁罗凤抱着那鸟蛋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梦中，观音菩萨对他说： "你拾到的不是普通的鸟蛋，而是凤凰蛋。凤凰既是百鸟之王，又是仙鸟，吃了凤凰蛋的人，不用修炼便可以成为半仙之体。"

阁罗凤问： "我可以吃么?"

观音说："凤凰蛋是你拾到的，当然可以吃，不过，今后你要多做好事，多积阴德才是。"

第二天，阁罗凤真的把凤凰蛋吃了，刚刚吃完就觉得背上发痒，不管怎么抓也不顶事。他没办法，只好脱了上衣在墙上擦。结果，痒倒是止住了，背上却长出了一对翅膀。

阁罗凤又惊又喜地绕着自己的房子飞了三圈之后，便高兴地跑到村子当中大喊大叫起来："我会飞了!我会飞啦!"从那以后，乡邻们便不再叫他阁罗凤，而称他为"苍山飞人"了。

牟伽陀在龙泉峰找到了"苍山飞人"，请他做自己的助手，为开鹤庆出力。飞人说： "观音菩萨让我多做好事，多积阴德，我正愁不知做什么事好呢。现在，我这对翅膀真的派上用场了!为了感谢你的知遇之恩，我愿拜你为师!"

牟伽陀说： "有你这样的弟子负责查看水情，监视蝌蚪龙的行动我就放心了，只是那怪物力气特别大，如果还能多找几个帮手就更好了。"

飞人说： "这件事师父尽管放心，我给你找两个帮手包你满意。"

飞人要给牟伽陀找的帮手，一个是破头邑村的石匠名叫大力士，一个是西山脚下庄稼汉，名pq--力士。有一天，大力士在西山脚下放牛，他把牛索往牛角上一盘就躺在山坡上睡起觉来。那牛刚开始还在主人的身边啃茅草，等主人睡着之后，它竟跑到二力士的地里吃起麦苗来，二力士一连喊了几声，见没有人答应就火了，他随手拔起一棵碗口粗的棕树，就去打大力士的牛。

大力士惊醒后冲上去抓住水牛的两条后腿往背上一扛就跑。二力士将棕树一横，大吼一声"哪里走!"大力士说： "我打不赢你还躲不赢你么?"二力士说： "王八吃灯草，你说得还蛮轻巧。自己的牛吃了人家的麦苗，连一句好话都没留下就想跑!"

"牛不懂理，人也不懂理么?这麦苗吃了，还可以长，牛打死了你赔得起?"

"真是有其牛必有其主，麦苗吃了还能长，我将你的牛胯子卸下一只，看它还能不能长!"

大力士见他蛮不讲理，便倒提牛腿准备与二力士决战。这时"苍山飞人"恰好赶到了。他飞到两位力士之间，再三劝解。才平息了那场恶战。从那以后两位力士都成了"苍山飞人"的好朋友。

牟伽陀听了"飞人"的介绍非常高兴，当天下午就分别拜访了二位力士，当他发现他俩都是幼年丧父，又都特别孝敬各自的老母时，便分别送给他们一些银子，让他们好生孝敬老人，口后帮忙开鹤庆。

二位力士听说来人既是"苍山飞人"的师父，又是西藏国的使臣，不仅答应到时候一定尽力帮忙，而且都要拜他为师，念经信佛，修身养性。

牟伽陀带着三位弟子去石宝山面壁去了。不久，剑川东山的山神--灵山老爷，听说牟伽陀要排干海水，生怕又要"剑穿东山"，便变成一个当地山民，他头戴一顶羊毛毡帽，身穿一件大襟长衫，腰系一根麻布腰带，长衫的前后摆还折着角儿收在腰带里，脚穿一双麻布草鞋，背上横挎着一只扁篮。篮子里还放着一把鹤嘴锄，活像个挖药草的。他来到石宝山后想找牟伽陀问个清楚。可是，把守山门的大力士和二力士不让他进山门。灵山神便说自己是来送香纸蜡烛的"山民"。牟伽陀认识他是灵山神，又一语点破了他的来意，并请他帮忙排水。

灵山老爷见他不谈"剑穿东山"的事，便说： "东山已经被禹王刺过三剑，你如果再在东山动土，我就要到玉皇大帝那里去告御状。有道是，事不过三，只能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啊。"

牟伽陀说： "是不是要在东山动土，现在还说不定。不过要想放干海水，开辟鹤庆，是肯定无疑的。万一非在东山动土不可，到时还请山神看在山民百姓的分上，多多包涵。"

灵山老爷冷笑道： "那么大一片汪洋大海怎样排法?想当年禹王都没有排干，你还能胜过禹王?"

"有道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前人办不到的事情，后人不一定也办不到啊!"

"你如果真能排干海水，开出平原来，我的脸永远不朝东!"

牟伽陀见他把话说绝了，也不想和他撕破脸皮，只好让弟子们"送客"。灵山神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当"飞人"送他下山时，他突然强作欢笑地说："不必远送，这下山的路线比你还熟呢，不过有件事我刚才忘了告诉你师父，请你务必转告。"

"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有劳山神如此慎重?"

"说大不算太大，说小也不太小，是你师父的父母亲见儿子多年不归，就带领一班人马到大理去找他，不料途经剑川时，因水土不服，老两口都病死了。越英公主将公婆埋葬后，谁也不告诉，以免动摇他的决心，我思前想后觉得还是说出来好。"

"苍山飞人"明知灵山老爷传此噩耗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但是出于对师父的关心和尊重，他又不得不将这个可怕的消息转告给师父。为了避免上当，他还特地飞往剑，看过墓碑，并打听清楚确有其事之后，才回来报告。

牟伽陀闻信后悲痛欲绝。可是，面壁修炼又不能中断，一旦中断便要转头重来。为了早日实现开辟鹤庆的夙愿，他不得不含悲忍痛地继续修炼。老百姓们深为牟伽陀的精神所感动，纷纷做粑粑、炒豆子送上山去慰劳他，他既无法拒绝，又不愿牵扯大家的精力，便让大家每年都在三月十五和八月十五这两天去看他。后来人们又把这两天定为朝山日，每逢三月十五和八月十五，朝石宝山的人总是川流不息。牟伽陀每次都要让大力士和二力士到半山腰去迎接，并让他们只接受香纸蜡烛，不准收其他礼物。

第十年的三月十五这天，牟伽陀亲口对朝山的老百姓说： "今年的八月十五，我刚好面壁十年，如果你们看见山顶放霞光，就说明我已修炼成功。望大家斋戒沐浴，对天朝拜，助我成功。到那时就是雷鸣电闪，暴雨狂

风，也不必因惊慌害怕而中断朝拜，否则便难以成功。"

朝山的人们回去后，人人奔走相告，各个盼望成功。到了八月十五这天，鸡叫三遍之后老百姓们便不分男女老少地站在门外，千万双眼睛同时盯着石宝山顶。

天刚破晓，石宝山顶上便放出了一道红色的霞光，只见它划破长空，一直拖到谷堆山弯的朝霞寺附近，这便是鹤庆八景之一的"石宝放光对朝霞"。

人们见牟伽陀终于修炼成功，连忙回去沐浴更衣，实行斋戒，到了中午时分，家家户户都摆了香案准备对天朝拜。

牟伽陀面壁十年，盼的就是今天。天亮之前，他仍然是面壁打坐，口中不停地念念有词。突然间眼前一亮，金光刺目，定睛一看--果然是手中的念珠在闪闪发光，忍不住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十八年前，他告别了故土，离开了父母，千里迢迢来到这异国他乡，为的是缔结两国的友谊，完成藏王的使命。后来，抛下美貌的妻子，失去了尊敬的父母，为的是实现理想的诺言。眼看这一切已经近在咫尺了，叫他怎能不激动，怎能不高兴得哭呢?午时刚到，牟伽陀首先令大弟子苍山飞人下山去查看水情，监视蝌蚪龙的动向。时间不长，大弟子便飞回来说： "要想尽快放干海子里的水，只有在象眼山下打落水洞最合适，因为蝌蚪龙正在为自己做寿，眼下尚无动静。如能趁此机会动手打洞，定能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牟伽陀让飞人在空中为自己指示打洞的方向，让大力士和二力士带上佩刀，在蝌蚪龙的老巢附近监视那恶魔的行动，他自己脚踏霞光飞到东山山顶。就在老百姓对天朝拜的同时，他念动真言，将那一百零八颗念珠，按照苍山飞人指引的方向，朝海子底部打去。

第一颗念珠刚出手，就只见电闪雷鸣，狂风陡起，大雨滂沱，这是玉皇大帝在派雷公、电母、雨师、风婆为牟伽陀仗势助威。随着一百零八声巨响之后，象眼山脚下出现了一百零八个落水洞，老百姓们冒着大雨在洞外挖沟开河，海子里的水，在三丈五丈地迅速下落。

正在为蝌蚪龙祝寿的虾兵蟹将们，见水位不停地向下猛降，慌忙向主子禀报。唱得正高兴，玩得正开心的蝌蚪龙听到禀报后，一时也慌了手脚。它一面下令自己手下的五条龙各自返回自己的洞穴，好生看住山脚不能让牟伽陀打洞，一面兴风作浪，企图水淹东山，要让牟伽陀葬身鱼腹。

正在东山顶上观看水情的牟伽陀，见整个海子里的水一齐向东山涌来，知道又是蝌蚪龙在作怪，立即让苍山飞人打来一碗海水，自己取下一颗牟尼珠放进碗内，将碗端到半山腰的一块石头上放好。那碗水刚放下，涨到半山腰的水就不涨了。水势定住片刻之后，马上又开始下落。现在东山半山腰处的那座"一碗水庙"就是当时牟伽陀放水的地方。

蝌蚪龙见水淹东山失败，水势又急速下降，立即传令五条龙来商讨对策。它所掌管的五条龙各有各的水域，第一条住在金斗山下，名叫大黑龙；第二条住在谷堆山下，名叫黄龙；第三条住在覆釜山下，叫青龙；第四条住在九鼎山下，名叫白龙；第五条名叫美龙，住在东山脚下。它们称蝌蚪龙为"黑大老公"。

早在给"黑大老公"拜寿之前，这五条龙便提醒"黑大老公"说： "今天是八月十五，正好是牟伽陀面壁十年期满之日，说不定他会趁大王做寿之机打落水洞的。"

一心想趁做寿之机抖抖威风的蝌蚪龙，虽然对牟伽陀心有余悸，还是没有料到他的法力已经炼得如此高超，因此它听了五条小龙的禀报后，仅仅增派了几个虾兵蟹将，让他们发现险情及时禀报。

负责巡逻的虾兵蟹将们，听到龙殿内歌舞升平，闻到寿宴上酒肉飘香，哪里还有心思去察看水情?它们偷了一些酒肉在龙殿外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大吃大喝起来。几杯冷酒下腹，脸上发烧，身上发热，四肢无力，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当他们惊醒过来，查明情况再去禀报时，一百零八个落水洞早就打好了。

五条小龙回到各自管辖的水域之后，发现情况不妙，没等"黑大老公"召唤，便主动凑到一起，共商大计。大黑龙说： "看来牟伽陀神通广大，如若不然，怎么会有天神为他擂鼓助威呢?"

黄龙说： "黑大哥言之有理。他不仅仅有天神相助，而且受到万民拥护。我听说老百姓是家家摆香案供奉，人人跪在门外对天长拜。还有苍山飞人和大力士、二力士三个徒弟做他的帮手呢!"

青龙说： "黑大哥、黄二哥所言极是，我看他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全了。"

白龙说： "青三哥说的天时、地利、人和，小弟倒有一点不明白。那天神助威，可算得天时，这百姓烧香、跪拜、挖沟、开河，也算得人和，至于地利嘛，他牟伽陀无论如何也不如我们。这海子四周的几座名山都让我们五兄弟占全了，中间又有黑大老公把持着，难道不如他?"

青龙说： "四弟此言差也。自古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你我身为龙体，本应占水靠海，才是正理。如今我们各自占领一个山脚则名不正言不顺。退一步说，我们五兄弟所占据的五座名山如果勉强算得上地利的话，也是聋子的耳朵--摆设，带鱼网抓螃蟹--不起捉(作)用。"

"三弟言之有理!"大黑龙说： "那牟伽陀高就高在避实就虚上。他一不在我金斗山脚下动土；二不拿黄二弟开刀；三不碰青龙的一甲一鳞；四不将四弟白龙惹恼。更高明的是他一出石宝山，便直奔东山山顶，这样做的结果，更有一石三鸟的奇效。首先是稳住了心胸狭小的东山山神--灵山老爷，其次是保住了他父母亲的墓地，再次是连我们五条龙中的小弟弟美龙也不曾触犯。不要说咱们当时正在大吃大喝，就是都在各自的地盘上守着，又有谁去同他决一死战呢?

"他之所以选中象眼山，就因为那里既是无龙镇守的地方，又是地势最低洼的地方，当然也是最便于放干海水的地方，谁敢说他没有占据地利呢?"一直沉默寡言的五弟美龙听到这里，忍不住问了一句： "依四位兄长之言，我们五兄弟岂不是只有与黑大老公同归于尽了么?"

"不!我们绝不能做那种蠢事。"大黑龙说： "我们五兄弟当年在澜江生活得无忧无虑，是他用黑气将我们摄来，强迫我们做帮凶的。如今机会来了与其同黑大老公同归于尽，不如我们反戈一击或主动投诚。"

美龙说： "万一牟伽陀翻脸不认人，把我们五兄弟都斩了，岂不是弄巧成拙，送肉上砧板么?"

黄龙说： "五弟不必过虑，据我所知，那牟伽陀并非无名之辈，而是观音菩萨手下的金童转世。他打坐用的蒲团，搏斗用的锡杖，都是观音菩萨当年留下的宝物。就连那打落水洞用的一百零八颗念珠，也是十年前变成洗衣老人的观音菩萨送给他的。观音菩萨一向以慈悲为怀，他的弟子也绝不会滥杀无辜的。何况我们五兄弟也是受害者呢。"

打定主意之后，这五条龙立即变成了五兄弟，身穿黑、黄、青、白、红五色长袍，一起去找牟伽陀表明心迹。牟伽陀非常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并劝他们同心协力地去捉拿蝌蚪龙，以便将功补过。

五条小龙刚刚返回水底，蝌蚪龙便传令叫它们去商议对策。它们正好借此机会，带上各自的虾兵、蟹将、龟元帅、鲤先锋，兵分五路，同时杀向龙殿，要活捉"黑大老公"。

蝌蚪龙见自己的部属同时造起反来，立即披挂上阵，与五条小龙展开了一场恶战。蝌蚪龙虽然武艺超群，毕竟是寡不敌众。不出三五个回合，便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了。眼看败局已定，它突然亮出绝招，吐出一团黑气，熏得五条小龙昏头转向，筋骨酸麻，大黑龙见势不妙，马上下令"鸣金收兵"。

牟伽陀站在东山顶上，将那场恶斗看得十分仔细。他发现如果就真本事而论，只要五条小龙同心协力，蝌蚪龙根本不是它们的对手。而蝌蚪龙最厉害的招数，仅仅是那团黑气。牟伽陀觉得： "既是黑气就绝非正气，既是邪气就必然害怕正气。我何不用以正去邪的办法去试一试呢?"想到这里，牟伽陀便送给每条小龙一颗舍利子，让他们含在口中出战。

这个办法果然灵验，原来那蝌蚪龙口中的黑气，正是花了五百年的工夫修炼而成的一股邪气，而舍利子则是聚千年正气而成的宝珠。因此，那五条小龙口含舍利子之后，它们不仅不会被蝌蚪龙的黑气所伤，而且飞得比它高，翻得比它快，力气比它大。不到三五个回合，便将它打得卸甲丢盔。蝌蚪龙见自己一连吐了三口黑气都不能伤害它们，说声"不妙"抽身就跑。

五条小龙将"黑大老公"围在当中战得正酣，突然只见它化作一道黑烟，眨眼之间就不见了，只好返回东山向牟伽陀缴令。牟伽陀见它们反戈一击有功，便令它们各回原处，日后好生为大白子国耕云布雨。

苍山飞人见蝌蚪龙战败而逃，便劝牟伽陀切莫心慈手软，放虎归山，并主动请战，要去查看"黑大老公"的下落。他在鹤庆和大理附近找了两天，一直未发现蝌蚪龙的下落。第三天，当他来到鹤庆北面的丽江关坡时，当地老百姓告诉他，三天前，有一条头小、肚大、尾巴长的黑色怪物钻进了黑龙潭。飞人来到潭前一看，发现潭中水位不但比以往高出数尺，而且全都变成了墨黑色，便断定那怪物定是蝌蚪龙无疑，立即回鹤庆向师父禀报。牟伽陀见那恶魔有了下落，心中大喜，立即让大力士、二力士带上蒲团、锡杖等法宝马上赶到丽江关坡，自己也随后赶到。

两位力士见黑龙潭漆黑一片，深不可测，便说："有道是，上山擒虎易，下水捉龙难。我们两个空有一身笨力气，却是见水沉底的铁秤砣，看来只有望潭兴叹了。"

牟伽陀说： "二位弟子不必性急，只要你们舍得出力气，为师便有办法将那恶魔引出龙潭。"说完只见他从袖内摸出那串念珠的绳子，又用锡杖变成鱼钩，再将蒲团挂在钩上。蒲团挂上后立即变成了一颗金光闪闪的龙珠。一切准备就绪之后，牟伽陀让两位力士同时抓住念珠绳的一端，他自己将系有"龙珠"的那一端慢慢放入龙潭，单等那恶魔上钩。

蝌蚪龙自从躲进黑龙潭之后，以为是神不知，鬼不觉，它暗暗地打着如意算盘："牟伽陀离开白子国之时，就是我黑大老公东山再起之日。到那时，我要先收拾那五个背信弃义的小杂种，再来个水漫鹤庆、大理，叫你细奴罗到水晶宫做海龙王去吧!"

"算盘"打得虽然十分如意，可惜自己因缺少一颗龙珠，还不能算是一条真龙。那龙珠对于龙来说，比和尚头上的那九个用香火烧成的窟窿更重要。那九个窟窿仅仅表示和尚已经是受了戒的真和尚，而龙珠除了标志着龙的真假之外，还有许多别的用处。

龙珠的得来比和尚"受戒"更难，单就时间而论，"受戒"只需半天，而修炼一颗龙珠则要花费一千年的时间。蝌蚪龙根本没有那种耐心，它觉得与其安分守己地修炼一千年，倒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无酒再发愁"来得自在瘠陕。当然，如果能从天上掉下来一颗，就再好不过了。

蝌蚪龙正在想入非非，突然只觉得眼前一亮： "啊，龙珠，好大的一颗龙珠哇!"它忍不住大声惊啊起来， "真是天助我也!"像这样的稀奇事儿，别说几辈子也难得碰到一回，就是特意盖八床被子也做不出这样的好梦来啊!

蝌蚪龙喜出望外地张开血盆大嘴冲了上去。就在它即将吞下"龙珠"的千钧一发之际，却突然止步不前。

牟伽陀在那蝌蚪龙欲停未停的一瞬间，猛然将念珠绳一拉，毫不犹豫地提起"龙珠"，拖上三位弟子就走。这一走就是三天，根本不到黑龙潭去露面。

第四天上午，就在蝌蚪龙为自己"坐失良机"而后悔不已时，眼前突然一亮--"龙珠"再次出现了。还没等它看清是方、是圆呢，那"龙珠"早已无影无踪了。

第七天凌晨，三位弟子睡得正香，牟伽陀便催他们赶快起床，准备下山，苍山飞人见师父连日来一直引而不发，很想问个究竟，没等他开口，牟伽陀便说："连日来，我们一直是欲擒故纵，今天不防来他个'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吧。"

三位弟子见牟伽陀话里有话，谁也不肯错过良机，争先恐后地跟在师父的屁股后面，向黑龙潭走去。苍山飞人边走边想：那天蝌蚪龙第一次想吞"龙珠"之时，好像犹豫了一下，师父的所谓"欲擒故纵"说不定就是因此而发的呢。

"快抓住绳头吧，你发的什么呆呀?"苍山飞人听到师父的喊声后，才知道已经来到黑龙潭边。

牟伽陀让他们三个抓住念珠绳，自己亲手将"龙珠"放入水中。如饥似渴地盼了六天六夜的蝌蚪龙，见"龙珠"又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哪里肯让它再次从嘴边溜掉?

"龙珠"刚刚出现，它连想也没来得及想，便冲上去，一IZl将其吞了下去。哪曾想到，刚刚落下肠肚，那"龙珠"便变成了一把金锁，将它的心给锁住了，再也无法兴风作浪啦。它疼得就地一滚，将那根念珠绳儿扯得绷紧，两位大力士发现绳子动了一下，连忙用劲一拉，那锡杖变成了大鱼钩又将蝌蚪龙的上牙骨钩住了。

"鱼儿不贪食，何至上金钩?"当蝌蚪龙发现上当时，已经是正月十五贴门神--晚了。

两位大力士抓住念珠绳子，一节一节地往上拖，不一会儿就把它拖上岸来。苍山飞人抽出佩刀就要将它就地宰掉。牟伽陀说： "先别杀它，拖上东山拴起来再说吧!"蝌蚪龙将四个爪子深深地插进泥土里，不肯上东山。两位大力士，大吼一声，拖起来就跑，所经之地泥土石块直飞，那四个龙爪子比四张铁犁还厉害，硬是在平地耕出了一条河。这就是现在的东山河。两位大力士在这里用力拖着，蝌蚪龙在那里拼命地挣扎着，那身子摇

来摆去，竟摆出了一百零八个湾，因为湾沟太多，所以东山河又叫漾弓江。拖到金斗山黑泥哨时，蝌蚪龙突然大哭起来，死活不肯上东山，说是怕灵山老爹报那"水淹东山"之仇。牟伽陀二位力士将它锁在黑泥哨，至今黑泥哨还有拴蝌蚪龙的遗迹。

深受水患之苦的当地百姓听说蝌蚪龙已经被拴住，都不约而同地找着锄头、扁担、棍棒等物上山报仇。蝌蚪龙一见那阵势，又吓得大哭不止，苦苦哀求牟伽陀救它一命。二位大力士对牟伽陀说： "师父，依弟子之见，不如干脆将它压在西山脚下，既免得百姓将它打死，又免得它日后出来兴风作浪。"

牟伽陀觉得这话有理，便念动真言，将蝌蚪龙压到西山脚下。蝌蚪龙问牟伽陀： "尊师你什么时候才让我重见天日呢?"牟伽陀说： "那只怕要等到铁树开花，扁担发芽，娃娃不哭，狗子不叫的时候啊!"

蝌蚪龙一听这话，心都要碎了： "这不明摆着不让我出去么?"想到这里又忍不住大哭起来，年长日久，它的两股泪水便淌成了两条小河，一条流往牛街，一条流往鹤庆，这两条至今川流不息，有人说那是蝌蚪龙忏悔的眼泪，有人却说是它改邪归正以后，特意供给人们的饮用水。两种说法虽然不尽相同，不过有一点是共同的，那便是大家都认为这两条河是开辟鹤庆，降伏恶龙的见证。

牟伽陀以为海水放干了，坝子开出来了，人们就可以安居乐业太平无事了，没料到新的麻烦又在等着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