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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精进修行

契此被人扔了一头、一脊背牛粪,浑身臭烘烘的,只好返回天华寺,清洗污垢,更换衣服。正当他用木棍从僧衣上往下刮牛粪的时候,方丈和尚走了过来,问他:“契此,你衣服上怎么沾上了牛粪?”

契此被人扔了一头、一脊背牛粪,浑身臭烘烘的,只好返回天华寺,清洗污垢,更换衣服。正当他用木棍从僧衣上往下刮牛粪的时候,方丈和尚走了过来,问他:“契此,你衣服上怎么沾上了牛粪?”

面对愁人说忧愁,说到忧愁愁煞人。

云清和尚一句话,正问到了契此的伤心处,所以,他未曾开口,委屈的泪水先流淌了下来….

等云清和尚弄清了原委之后,问契此:“契此,若是你当场抓住往你身上扔牛粪的人,你会打他吗?”

契此摇摇头。

云清再问:“你会骂他吗?”

契此再次摇摇头。

老和尚第三次问道:“虽然不打不骂,可是,你心里愤恨那些无缘无故侮辱你的人吗?”

这次,契此说话了:“师父,我恨,我恨极了!我对那些不分青红皂白、随意侮辱他人的人,恨之入骨!”

云清和尚轻轻摇着头说:“契此,你错了!你要知道,一念嗔恨心,火烧功德林。你对众生心怀怨恨,如何能增长智慧呢?一个修行人没有福慧资本,如同一个远行的人没有饮水与干粮,如何能到达目的地呢?”

“可是,师父,”契此说:“他们忠奸不分,善恶不辨,以侮辱别人为快乐…..面对别人的恶语相向,我该怎么办?如何摆脱这种令人难堪的局面?”

云清和尚严肃地说:“摆脱,就是逃避。人生,任何事情都要直面相对,要直下承当!所以,你不但不能嗔恨众生,还得发自内心地怜悯他们,宽容他们。面对愤恨与加害,你要面带真心真意的微笑。”

契此苦笑着说:“师父,这也太难了吧?如何能做得到呢?”

云清和尚不答反问:“契此,你从僧衣上刮下的牛粪放到哪里去了?”

“放到地上了。”

“那你洗过头的污水呢?”

“洒在地上啦。”

这时,老和尚指着脚下的大地说“大地宽厚,无论什么尘垢都能容纳。就算你把牛粪、屎尿、脓血等最为污秽的东西强加于它,它也能平静地接受,并且毫无悖逆之意。所以,我们的心要安忍如大地,宽宏如大地。佛经上说,弥勒佛为菩萨的时候,常施一切乐,忍心如大地。”

契此低头看着自己弄到地上的污垢,若有所思。不知过了多久,他依旧垂着头问道:“师父,菩萨六度法门中的忍辱行,应该就是宏忍如大地吧?”

无人答应。他抬起头,哪里还有老和尚的身影?眼前一片空空荡荡真干净,好象云清方丈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契此再次审视脚下的大地。

它厚重,负载山川草木万物,无论鲜花野草,不管臭虫跳蚤,它一概默默接纳;它宽宏,任你猪拱鸡刨牛羊践踏,任你鼻涕吐痰拉屎撒尿,它安然不动….

契此忽然明白了,忍辱,之所以能受他人的侮辱、伤害而不生嗔恨心,关键是自心不动!也就是说,心安住于法理上,就能产生坚毅不拔的意志力,就不会被外来的烦恼所动摇。忍,看似柔弱,却内在刚强,能无限地忍耐,就是无限的刚强。能忍不可忍,经历万般苦恼而内心不改初衷,福慧可得,道业可成,就能觉悟无上菩提!

契此心中突然开朗。

契此勇敢地走向了外面的世界。人们依旧毫不留情地讽刺、挖苦他,他的心如如不动,所以脸上依旧能保持和善的微笑。他时常平白无故遭人白眼,莫名其妙被人谩骂,他不恼不怒,仿佛他是没心没肺的石头人一般。

当然,契此不是没心,而是不动心。因为心灵安住在湛然不动的空明境界里,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宁静和安谧。而这种安详、清净所带来的身体放松与心理愉悦,又是人间任何娱乐、快感都无法企及的….

从此,契此真正成了一个笑面菩萨。

一天,契此正在路边的一块稻田里弯着腰除草,忽然,“扑通”一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落到了他前面的稻垄里,飞溅起来的泥水弄了他一脸一身。

是一只草鞋,一只沾了一大坨子泥巴的破草鞋。一只破草鞋无论沾不沾泥巴,都不会自己飞过来。果然,路上站立着一个满脸坏笑的年轻人。他说:“和尚,听说你专门爱找破鞋,所以我送给你一只。”

契此当然知道年轻人是借破鞋来挖苦自己,但他依然双手合十,满脸堆笑,真诚地说道:“谢谢您的布施。一只破草鞋看似没有用处,但放在田地之中,却是上好的肥料,能使稻谷丰收。我要将寺田收获的功德回向给您,愿三宝加被于您,福寿安康。”

说着,契此不卑不亢地将破草鞋塞进稻田里,继续弯腰拔草。

年轻人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个结局,他尴尬地愣了一会儿,没趣地走开了。不过,他很是不甘心,招呼来几个在路边玩耍的儿童,在他们耳边说了些什么。于是,顽童们冲着契此唱到:

“一只破鞋没有对,花和尚爱闻臊臭味;

一只母猪发了情,胖和尚骑着上京城;

一只狐骚成了精,专门来找大肚僧;

….

孩子们唱了一遍又一遍,然而,契此充耳不闻,神情故我,照常劳作。年轻人只好悻悻而去。

一次,契此到集市上购买农具。一个冒冒失失的小伙子只顾埋头赶路胃,与他撞了个满怀。两个人都被撞得头晕眼花,极为疼痛。小伙子年轻气盛,不但不检讨自己的过失,反而开口骂道:“你瞎眼啊?往老子身上撞!”

契此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注意,碰疼您啦。”

小伙子却不依不饶:“说声对不起就算完啦?你弄脏了我的衣服,怎么办?”

契此马上用手去给他拂试并不存在的尘埃。谁知,小伙子恶声呵斥道:“拿开你的脏手!别沾上我骚味!”

契此为了求得小伙子消除怒火,向他磕头赔礼。这时,街上的人们看不过去了,纷纷指责小伙子无理取闹,太不象话。小伙子满不在乎,指着契此的鼻子对大家说道:“你们知道这个和尚是谁吗?他就是那个专门爱撬寡妇门的花和尚!”

“呸,原来是他呀!”

“我说怎么满街的骚臭味呢,原来是这么回事!”

“…”

人们的正义感、同情心立刻没了踪影,反而出言不逊,谩骂契此。也不知是谁首先向契此投掷了一片烂菜帮子,于是,人们纷纷将各种污浊的垃圾抛向契此…

契此一言不发,默默承受着。他没有快步跑开,没有用手遮挡,甚至没有任何条件反射的躲避动作!

一块砖头夹杂在垃圾雨中,向契此飞了过去…

“小和尚,快躲啊!”一个女人尖利地喊叫着。

契此像是没听见,任那砖块砸在了脑袋上,砸得鲜血直流…

依旧是原来那个女人的声音。契此感到这个噪音有些耳熟,下意识地向那边瞟了一眼,于是他看到了一个泪流满面的女人—那个曾经当面指证他的女人!

契此生怕女人作出不理智的事情来,便转身向集市外面走去。人们见他头上血肉模糊,鲜血直流,也便罢了手,不再向他投掷杂物。

契此走到镇外的一条小河边,默默清洗着脸上的血渍与污垢。忽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未等他反应过来,“扑通”一声,一个人五体投地,跪倒在了他的跟前。

是那个女人!就是她,将契此推进了万丈深渊!

她披头散发,痛哭流涕,磕头如捣蒜,脑门碰得土地砰砰作响。

契此被她近似疯狂的举止弄愣了,他一个僧人,又不能用手去拉她,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那女人总算不再用头撞地了,却又左右开弓,乒乒乓乓扇自己耳光。契此赶紧说道:“施主,你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女人痛不欲生地哭诉道:“契此师父,你不用管我!我是个下贱的破烂货,罪该万死!我贪图他们的钱财,故意陷害你,死有余辜!”

契此说:“女施主,我早已经谅解了你,更没有恨过你中,你就不必再糟蹋自己了。”

女人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追问道:“什么,小师父,你不恨我?”

契此点点头,说道:“我不但不恨你,还应该感激你。”

女人以为他是气愤至极,所以才这样故意正话反说。是啊,无端遭到陷害,致使人家名誉扫地,受尽屈辱,任是铁人也会被 仇恨气炸胸膛!

女人说自己:“我是一个不要脸的女人,丧尽天良,让小师父吃尽了苦头。所以,你应该记恨我、诅咒我,让我不拘一格降人才天天打五雷轰!你放心,我会到天华寺向当家师、向方丈和尚说明实情,还你一个公道。”

契此说道:“施主,你误会了,没有真正理解我的意思。我是说,是你给了我修忍辱的机会,使我真切体会到了人生之苦与清净之乐。所以,我真的十分感激你。”

女人还是不大理解:“不管怎么说,因为我的谎言,让你蒙受了不白之冤,应该还你个清白…”

契此打断她的话:“本性原自清净,如何能使它变得浑浊?本来是白的,怎能污染?所以,施主,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是,人们都误会了你,都把你当成了花和尚…”

“既然是误会,慢慢就明白了。至于我是不是花和尚,事实胜于雄辩,我相信人们能得出自己的判断。”

“……”

女人觉得对不住他,不停地自责、忏悔、道歉,总想极力弥补什么。契此真诚地一笑,飘然自去。

契此以自己的宽容与安忍,终于赢得了人们的理解与尊重,他们不但不嘲弄他了,反而渐渐喜欢上了这个脾气温和、心量宽阔、笑口常开的大肚子和尚。

那时候,负责掌管寺院田产的僧人叫做庄主。他负责监视田界,修葺庄舍,管理庄户等田庄内所有事务。天华寺的土地就在寺院附近,所以,没有专门的庄主,契此就相当于一个监工,负责监管庄户们干活。他事必亲躬,完全与那些被雇来干活的农民打成了一片,下田耕种更以身作则,往往比别人干的都多。最让那些庄户感动的是,契此不但完全平等地对待他们,而且十分信任他们,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父老兄弟。真金兑真金,人心换人心。因为契此的真诚,庄户们干活自然也很诚心。那一年,天华寺的秋稻获得了从未有过的收成,庄户们也得到了更多的报酬。

收秋之后,农事告一段落,契此回到了寺里。

禅宗丛林,从百丈怀海祖师开始,一直是农禅并重:僧人农忙时种田,农闲时参禅。每年收秋之后,禅林便举办禅修法会,大部分僧人住进禅堂,专心静坐参禅。然而,契此在农闲时分也没有资格进禅堂打坐修行,谁让他出家时日尚短,且没有受戒呢。

“作外护去吧!”方丈云清说。外护,就是要全力护持在禅堂精进修行、克期取证的禅人们,保障他们饭在碗里,茶到杯中,心无旁顾,专一用功。

于是,契此刚刚放下地里的农活,又干起了寺里的杂活。

那天,契此到镇子里去采购黄豆,直到傍晚才回来。他一进山门,就感到有些异样,那些沙弥、行者一看到他,都忍不住捂着嘴偷偷乐,也不知他们究竟笑个什么。用过药石(晚饭)之后,他在回自己蜗居的那间工具棚的时候,不时发现有人悄悄跟在他身后,好像有什么稀罕可看似的。

契此心地纯真,毫不在意。当他推开房门,一只脚刚刚踏进去,整个人却被一阵奇臭无比的气味推了出来!那臭味,十分奇异,要多恶心有多恶心,似乎能入骨三分!不是吗,契此被熏得胃里翻江倒海,不禁呕吐起来…

而他身后,爆发出了一阵压抑很久的笑声---那几个顽皮的小沙弥,终于看到了预想之中的场面。

原来,这天中午,天华寺来了一位手持禅杖、背着一只口袋的流浪僧人。他似乎老得没了年龄,衣衫褴褛,满脸污垢,浑身疮痂,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恶臭。人们距离他三丈远,就被熏得难以呼吸,直想呕吐。因此,路上人人见了他都捂着鼻子躲得远远的。

流浪老僧旁若无人,自顾自走进了客堂。知客一见他这般模样,差点背过气去:“出去、出去、快出去!”

老僧却纹丝不动,并且振振有词说道:“十方丛林十方住,十方僧人住十方。天华寺是十方丛林,应该容留天下僧人挂单(投宿居住),为何你要赶老僧出去?”

“…….”知客一时语塞,哼哧半天才说:“天华寺虽是十方丛林,但正在举行坐禅法会。这期间来打坐的禅僧特别多,已经没有了床铺,暂时止单(停止挂单)了。所以,老师父,请你到其它地方借住去吧。”

僧人有挂单的权力,知客也可以随时止单。所以,让不让云游僧挂单,还是知客说了算。

古人云,老之不死,谓之精。这老僧老得没了年龄,所以也早已成精了。他不慌不忙说:“丛林清规(制度),止单必须告众。可是,我在客堂门口并没有看到你挂的止单牌子。”

“这个……”知客被点中了要害,无言以对。

老僧并不使他难堪,接着说道:“知客师父慈悲,您看我又老又病,而且饿得实在没了力气了,哪里还能走得动路呢?您就随便给我找个窝棚,容我歇歇脚吧。”

“可是……”

老僧并不等他将“可是”后面的意思说出口,及时插话说:“知客师,您老不用为难,若是实在没地方,我就在您的客堂暂时歇息一会儿吧。”

说着,老僧真的在客堂的一个禅凳上盘腿坐了下来。并且,双目微闭,手结定印,似乎要在这里深入禅定,静坐几个时辰。

客堂,是一座寺庙的脸面。这里坐上一个肮脏不堪、臭气熏天的僧人,不但有碍观瞻,有伤大雅,而且“气息远播”,就算最虔诚的香客,恐怕也得闻味而逃,望风而去,退避三舍。

知客无奈,只好捏着鼻子走过来,反而向老僧合十哀求说:“老人家,请您体谅,小僧有小僧的难处。禅七法会期间,十方来人太多,若是随便找个地方,恐怕委屈了您这样年高腊长的大德……”

老僧适时睁开了眼睛:“随便给我找个草棚子就行。”

这时,影清走了过来,对知客说:“既然这位老人家反复说住草棚子,那就请他到契此那个工具棚里暂时歇息好了。”

于是,无名老僧就被影清领到了契此的房间。

吐完了肚子里的稀粥,契此恶心的程度好了一些,他捏着鼻子走进房间,只见一位极为肮脏的老僧,和衣躺在自己的床上。他对有人进房毫无反应,好像死去了一般。契此有些担心,问道:“老师父,您怎么了?是不是病了?要不要我给您请郎中?”

老僧一动不动,依旧蒙头大睡。契此听他的呼吸还算均匀,大概不会有生命危险,所以将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可是,他的房子本来就是一个堆放农具的小棚子,低矮狭小不说,而且潮湿阴冷,现在又是农闲时节,存放了大量农具,里面已经没了插足之地,而他的床被人占云了,没有地方可以睡觉了。

契此实在不忍心叫醒并赶走雀占凤巢的无名老僧,只好自己将农具归拢了归拢,腾出了簸箕大小的一片地方,抱来一些稻草,打了一个草窝子,半坐半靠在那里对付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契此睁开眼睛,发现老僧依旧躺在床上,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声。他赶紧爬起来,发现老僧浑身长满了疥疮、疖子,又红又肿,一个劲儿淌血液流脓。再用手试了试他的额头,滚烫滚烫,很是吓人。看来,他的确病得不轻。契此赶紧找到客堂,向知客报告,以便请医拿药。然而,知客却说:“这个人从前谁也没见过,不知是从何方流浪而来,连度牒都没有,谁知道他是不是出家人呢?再说,人害病是业障显前,病一病,疼几天,是为他消业呢,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你看着点,别让他死在咱们寺院就得了。”

契此无奈,只好返回房间,不断地将手巾放入凉水里浸过,然后敷在老僧额头上,以此给他降温。可是,契此将一盆子冷水都浸成了温水,老僧身上依旧烧得火炭似的。

契此明白,仅仅靠冷敷,治标不治本。关键是他浑身的脓疮,必须得到治疗,才能真正退烧。契此看看那些溃烂的疔疮、脓血结成的硬痂,又恶心得干呕起来。

---穿着衣服、盖着被子,老僧身上散发出来的臭气都能将人熏个跟斗,若是挑开那些疮痂,再将腐败的脓血挤出来,还不把人恶心死!

他下意识地,不不由自主地举步向外走去……

然而,刚刚直到门口,他似乎听到了昏睡在床上的老僧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呻吟。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想到了自己的爹爹张重天,若是床上躺着的是自己的爹,你还会躲开吗?嘴上说冤亲平等,你真的能做到么?

契此毅然决定回到床边,将老僧身上那千年六辈子没浣洗过的僧衣扒了下来,用温水将他浑身上下的脓血、污垢彻底清洗、擦拭干净,然后,他用竹签把那些腐烂透了的疔疖一一挑开,将里面又粘又稠、又腥又臭的脓水挤了出来……

整整忙活了一个上午,契此终于把老僧彻底“清理”了一遍。说也奇怪,当他全部身心都投入到给老僧清洗脓血的时候,并没有闻到令人窒息的臭味。他豁然醒悟:这外界的臭味,只有与你的心相应的时候,才会产生!当你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其它方面时,根本察觉不到它的存在!由此可知,因为心生,才有种种法生,只要心灭,不起分别,种种引发你心理变化的因素便无法存在。因此,祖师说:三界唯心,万法唯识。不是么,这臭味的隐与显,有与无,就是心外无法的明证。所以,古人云:“万法皆由心起,毋须外求。”

契此领悟到了万法由心生、心外无法的境界。从此,不用再向他人寻求什么佛法、禅要之类的东西了,一切都在自己的心性中。

仅仅清除了老僧身上的脓血还不成,必须给他涂抹上专门治疗疔疮的药膏,才能痊愈。但是,契此是个沙弥,要持金钱戒。就是说,不但不能存分文的私房钱,而且连手触摸金钱都不允许,所以,他无钱给老僧买药。契此想到了那些与自己相厚的庄户们,便抽空下山,请他们想想办法。庄户们都是穷人,也无力拿出银子帮契此买药。不过,穷人有穷办法,他们祖传着一种单方,用一种当地草药治疗疔疮十分有效。

这种草药虽然灵验,但加工方法也很独特:要将它放进嘴里嚼烂,用唾液调和成药泥,然后涂抹在疮上。于是,契此就变成了一头牛,一头咀嚼干草的牛。然而,他若真是一头牛就好了――老牛嚼起干草来满口生津,要多快乐有多快乐;而契此,却痛苦万分!

刚嚼一两口还好,可是,老僧身上长满了疔疮,需要大量药泥涂抹。契此嚼呀嚼,直嚼得口干舌燥嗓子冒烟,好像全身的水分都被那干干的草药吸完了,以至于嘴唇开裂,嘴角出血……

在契此的精心照料下,无名老僧的疔疮都退了红,消了肿,结了痂,渐渐愈合了。在昏睡了七天之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老人家,你总算醒了!”契此双手合十,喃喃说道。

出乎契此意料的是,老僧醒来之后,竟然对自己浑身疔疮的痊愈视而不见,问都没问一声究竟是怎样治好的,犹如他从来没有长过那些脓疮一样。他二话没说,就对契此发号施令起来,一会儿说自己脊脊梁背上痒痒,让契此给他挠挠,一会儿又嚷嚷腰酸腿疼,叫契此捶一捶……未等契此喘过气来,他又指着自己的口腔,表示渴了,要水喝。契此随手从自己平时喝水的瓦罐里舀来一碗水,递给了他。谁知,他看都不看,说:“我不喝凉水。”

契此到厨房为他讨来一碗开水,然而,他还是不喝,说:“我不喝白开水。”

契此无奈,到一位爱喝茶的同参那里求来一撮茶叶,在门外支起三块石头,熬了一壶热茶。哪知道,老僧刚刚喝进嘴里,便全部吐了出来,并且训斥契此:“这是茶吗?纯粹是烂树叶子!我要喝杭州龙井。”

杭州虽然距离奉化只有三百多里路程,但龙井茶,却是契此这样的穷和尚闻都没闻过的。但是,那老僧一个劲儿嚷嚷,喝不到龙井茶就不罢休。契此只好厚着脸皮到方丈去给云清和尚磕头,才求来了一些龙井茶,总算满足了老僧的苛求。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无名老僧想尽各种办法折腾契此,好像,他天生就是爷爷,就是主子,而契此,本来就是伺候他的奴才似的!

“契此,给我洗澡!”

“契此,给我剪指甲!”

“契此,给我……”

给他干什么,契此都没怨言,但是,契此忙前忙后,却连饭都吃不上。原来,老僧不知从哪里来,没有度牒。度牒,是僧人身份的证明。按照丛林规矩,没度牒就不能挂单,也就没有饭吃。契此就暗暗饿肚子,将自己的那份饮食分给了这个流浪老僧……

契此正是年轻时候,肚子里没有粮食,难免精神不振,所以天一黑,就早早蜗绻在草窝里,以便忘却难耐的饥饿烦扰:

一梦永无惊,直睡到红日东升,自然高枕无忧;

万缘都放下,任凭他讥称荣辱,却是故我依旧。

一缕清香徐徐飘来,契此感到自己是被它牵着飘飘忽忽地飞了起来,飞到了天上,飞进一个华丽的宫殿。宫殿中央有一个高大、宽阔的狮子座。他想都没想,就在宝座上坐了下来,好象回了自己的家一样自然。他刚刚落座,一群美丽的天女们蜂拥而来,为他献上种种仙瓜异果、美食佳肴。

契此正饿得难受,见到如此丰盛的仙宴,不禁食虫乱动,便也顾不得许多,伸嘴去吃……

“嘭!”

契此嘴里没吃到佳肴,脑门上先被揍了一家伙。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皮,哪里有什么天宫!哪里有什么宝座!哪里有什么仙宴!

原来,那美好的一切不过是梦境!他,不过依旧蜗居狭小的工具棚里。惟一不同的是,他面前站立着的,不是美丽的天女,而是一位凶神恶煞般的老僧。老僧正在用禅杖指着他的脑门,呵斥道:“刚刚天黑,你就睡觉。出家人怎能如此放逸?佛陀说过,初夜时分,正好打坐。起来,起来!现在是禅修法会期间,起来坐禅。”

契此说:“人家参加禅修的人,都是在禅堂里打坐呢。”

“难道只有禅堂才能坐禅?”老僧的禅杖差点戳到他的鼻子尖上。

契此想了想,摇摇头。

“难道只有专门参加禅修法会的人才能修行?”

契此再想了想,然后再次摇一摇头。

“出家人,应该时时刻刻把修行挂在心上,大事未了,如丧考妣。难道,你的老子娘刚刚死去,你也能睡得着觉?”

契此不由得愣住了。老僧用禅杖指了指墙壁,说:“你伺候了几天,送你一幅对联。”

契此在墙上看到这样一些文字:

一砖一瓦,一粥一饭,都是施主脂膏,农者血汗,尔禅定不修,智慧不彰,可忧可惧,可嗟可叹;

一时一日,一月一年,怎奈光阴易逝,形影非坚,汝凡心未了,大事未办,可惊可怖,可悲可怜。

读完对联,契此悚然而惊,一股凉气从脊梁骨中间升上来,直贯脑髓。古人说:“佛门一粒米,大如须弥山。吃了不办道,披毛戴角还!”因果历然,分毫不差,出家人若是不修行,不悟道,将会变牛变马,偿还人家的供养!

不知不觉中,契此冷汗淋漓,如同沐浴。老僧的对联使他怵惕而惊,不禁对自己剃度一年来的空过时日生起了忏悔之心。他遵从老僧的嘱咐,将稻草窝作成了蒲团,双足跏趺,挺起铁脊梁,手结禅定印,开始打坐禅修。

契此虽然也曾坐过禅,但那都是零零星星的散坐,而今盘腿坐了两个时辰之后,双脚的脚背和小腿的背部交迭之处,炙热和烧痛的感觉由内部的神经发出,犹如置于火炉之上,令人难以忍受。他刚想动一动,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老僧像是未卜先知,使劲咳嗽了一声。契此吓了一跳,不敢轻举妄动了。他咬着牙坚持了一会儿,大腿两侧的髋骨也开始疼痛起来,宛若有千百万根钢针,不停地扎,不停地刺,不停地挑…….契此感到自己就像自己就像被杀的猪那样,疼得呲牙咧嘴,直想放开嗓门长嚎几声……

在老僧虎视眈眈的监督下,契此只有一条路:忍、忍受身体的麻、胀、痛、痒,不断挑战自己身体的承受极限。

如是,他总算是熬过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夜间,老僧又督促着契此坐禅。契此说自己手脚不停地忙乎了一个白天,身体早已疲乏了,想好好睡一觉。那老僧说:“棺材里的人睡得最舒服,你既然贪睡,为什么不直接到那里边去?”

契此不服:“修行是长时期的事,也不在乎一天、两天。我今夜实在困极了,明天晚上补回来行不行?”

老僧人冷冷一笑,道:“人哪,就怕自己说过的话不算话。”

契此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追问道:“你是在说我?我说过什么话?”

“你不是对闲旷禅师说过:人命就在呼吸之间,一口气上不来,就一命呜呼了。”

契此大吃一惊:“咦,我跟师父说这话时,没有第三人在场,你怎么知道?”

老僧高深莫测地一笑,说:“我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关键是你怎样做。你一定知道弥勒菩萨吧?”

“当然知道。他虽然是菩萨,但他是一生补处菩萨,是释迦牟尼的接班人,娑婆世界的下一任主佛,所以称他为‘当来下生弥勒尊佛。’”

“那么,你是否知道,弥勒菩萨发心修行,比释迦牟尼佛早整整四十大劫,为什么成佛反而要晚呢?”

契此莫名其妙地脸红了。

无名老僧接着说:“弥勒发心很早,并且曾经与过去最为著名的燃灯佛等多位如来同为文殊的弟子。然而,由于他懈怠放逸,不如释迦牟尼精进,所以反被超越了。你要明白,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老僧明明是说弥勒,可是契此却羞愧得两腮发烧,满头大汗。他二话没说,盘起腿子上了座。

契此何曾练过不倒单(即夜间不睡觉。结跏趺坐终日,不分昼夜)的功夫?再加上昨夜未曾合眼,白日又干了一天活,凭着一股子精神上的勇猛坚持坐到下半夜。此后,他脑袋里的瞌睡虫便再也控制不住了,全都跑了出来,困得他上下眼皮不停的打架,嘴里哈欠连天,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

于是,他前仰后合,左右摇摆,不时地打起盹来。他未知未觉,而那躺在床上的老僧却先知先觉,每当契此刚刚要迷糊,他手中的禅杖便砰然落下,敲得契此的光头乒乓作响……

契此坐禅的功夫,进步神速,仅仅过了四五个晚上,便已经克服了昏沉与掉举(心不专静)两大障碍,进入了犹如澄潭秋月,灵明不昧的禅定状态。心儿安住在这种空净廓然的境界里,一种祥和的愉悦油然而生,所以,不但不会疲劳,反而更加精神百倍。原来需要苦苦熬煎的漫漫长夜,此时不过是片刻之间。这不,吃过晚饭之后,契此就开始打坐,等他在禅定中感觉到小便憋得难受时,已经过了午夜时分。整整三个时辰,在他的印象里,不过是盘腿、放腿的一个过程而已。

他到东司方便之后,回到自己的小屋。那老僧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契此已经不再需要他的监督,因为坐禅入定,已经成了他最大的乐趣,最高级的享受。他在跏跌坐之前,不禁扫了呼呼大睡的老僧一眼,心中不禁生起一念:哼,你还是前辈呢,如此放逸!

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的老僧神奇地察觉到了契此的心理,他翻了个身,仰面朝天,打起呼噜来:

“哼---呼----,哼---呼----……”

契此的耳边滚动着一连串的惊雷—老僧的鼾声,如同连绵不断的雷声,打扰得他难以静坐下去。因为无法入定,契此的情绪就无法平静下来,感觉越来越烦躁;精神越来越躁动,心情越烦恼,以至于心中不禁嗔恨起来,直想把一只臭鞋扣在老僧呼噜连天的嘴巴上……

这时候,连屋内的老鼠也来添乱,东跑西窜,撕咬打架,搅扰得契此心烦意乱,焦躁不安……

第二天一大早,老僧打着哈欠,伸伸懒腰,问契此夜里修行如何?

契此正没好气,听得老僧如此一问,气得脸都青了。他毫不客气地抢白道:“你还有脸问呢,自己不修行,还打呼噜,吵得人家无法打坐。”

老僧说:“你昨天晚上嗔火四起,怒气冲天,差点将一只臭鞋扣在我老人家嘴巴上。”

天哪,契此心里想的事,他如何知道?

老僧继续说:“人家老鼠相互追着玩儿,碍你什么事,也值得你愤恨?”

老天爷,自己心里一闪而逝的念头,老僧竟然也能察觉到,这是一种怎样的境界啊?契此的嘴巴张成了大大的“O”形---惊诧得都叫不出声音了!

老僧才不管他的嘴巴是不是能合上呢,继续石破天惊地说道:“你的愤怒念头,惊扰了那两只老鼠,它们一慌张,急着逃跑,从一个很小的缝隙里硬挤了过去,老鼠虽然没有受伤,但它身上的一只跳蚤却被挤断了腿,掉了下来。”

说着,老僧走到昨夜老鼠奔窜过的地方,真的从地上捡起了一只跳蚤,递给契此看。契此赫然看到,这跳蚤的腿果然断了!

老僧又说:“这只跳蚤的腿断了,疼得它叫唤了一整夜,打扰得我没有睡好觉。”

天哪,这是一种多么不可思议的境界呀!

外界稍微有一些动静,自己就无法摄心入定:而人家蒙头大睡,却对周围的一切明察秋毫。甚至,连你的心念都观察得一清二楚,了了分明!到这个时候,契此可以说是对这无名老僧敬佩得五体投地。

老僧说:“契此啊,你不要以为人的心念无形无相,更没有任何物质的实质。你要明白,莫说内心唯自知,一念才惊天动地!它不但会影响你的行为,而且真的能辐射到体外,被外界所察觉。不但鬼神有这个神通,连所有的小动物也都有这种本能。所以,修行必须从心念入手,大乘佛教的戒律也要从心念做起。”

契此心服口服,使劲点点头。

老僧又说道:“你那会儿说我的呼噜惊扰得你无法修行。修行,不但要在静中修,还要在动中修;不但要在坐中修,而且还要在行走、干活当中修。”

契此不明白了:“走路、干活如何修行?”

“你走路时专注走路,干活时一心一意干活,这就是修行!甚至,连吃饭、睡觉、拉屎,只要你全神贯注,心无旁骛,也就是在修行。你要知道,只要我们心在道上,一切生活、一切时刻,都能修行,都是在修行!”

契此豁然明白了。既然时时刻刻都能修行,也就人人都能明心见性,开悟得道。从此,他也真正树立了成佛作祖的信心。

第二天一早,监院找到契此的寮房,说是冬季取暖,再加上法会人多,寺院里的木柴不够烧了,让契此继续打柴去。

打柴就打柴,反正处处都能修行,干什么活对于契此说来都是一样。

契此在准备斧头、绳索、扁担等打柴的工具时,无名老僧说:“你走了,剩下我一个人,怪孤单的。”

“那咱们一块上山转转吧,田螺山上的风景很好看呢。”

“好吧,我在你的这间小棚子里憋了半个月,也想到外面看看了。可是,我的身体还十分虚弱,恐怕走不动。”

“没事,我可以背上你啊。”

无名老僧点点头,指着自己带来的那只布袋说:“我就钻进这只大布袋里,你背着我上山吧。”

尽管契此觉着一个老人钻进布袋里有些好笑,但他还是顺从了他的意思,看着他拿起禅杖钻入布袋,然后背起来向山上走去。

刚开始,契此觉得布袋很沉、很沉,好象山河大地、日月星辰都装在了这只布袋里,压得他呲牙咧嘴,浑身冒汗。但他一直坚持着,不肯将老人放下来。走着、走着,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本来应该越来越重的布袋,却恰恰相反,越来越轻、越来越轻……仿佛,那老人化作了一根尽善羽毛、一片树叶,变成了一缕清风、一片白云……

等到了山顶,契此将肩上的布袋放下来的时候,布袋已经变成了扁扁的、秕秕的。他急忙打开布袋口,向里面看去,哪里还有老僧的踪影!

契此不由得惊呆了。

他急忙向四下里张望。果然,他发现了异常情况:山顶光秃秃的大石头上,居然插着老僧的那根禅杖!天哪,是什么难以思量的力量,将一根松木禅杖生生插进了坚硬的石头里?禅杖虽然留在了这里,但是人呢?他是化为了清风,还是变成了白云?

这时,高缈的天空之中,传来了契此熟悉的吟诵声:

“弥勒真弥勒,分身千百亿。

时时示世人,世人自不识。”

蔚蓝色的天空中,那飘渺而又神奇的声音如梦似幻,越来越远,越来越轻……

那时,释迦牟尼佛率领着一千二百五十名比丘,居住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

或许是因为常年修行的缘故,有一些弟子渐渐懈怠了下来,开始随意放纵自己。他们有的人积聚在一起,谈天说地,有的整天贪于睡眠,耽于玩乐。至于修行嘛,时断时续,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佛陀见状,教导弟子们说:“你们应当勤奋精进,认认真真地听闻佛法,讽诵经典、专注于坐禅修行,千万不能懈怠。不然的话,你们的智慧将被五阴所覆盖,不能显发出来。”

佛陀知道,不管自己是苦口婆心,还是声色俱厉,如果强行给比丘们灌输大道理,他们都会在潜意识里产生抵触情绪,很难听得进去,说不定一转眼就忘个干干净净。所以,佛陀并不直接讲述那些深奥的哲理,更多的时候,他像是在不经意间,讲述一些小故事,寓教于乐。故事虽然像是无根的白云,却能长久飘逸在听众的心灵深处,就算故事的情节已经淡若游丝,它那美妙的智慧,深邃的哲理,依然像清风,像雨露,时时滋润着人们的心田。

于是,佛陀就像一个老爷爷,坐在大树下,开始了娓娓道来:

在过去无数劫之前,有佛出世,名为“一切度王”如来。如来说法的时候,天下大多数的人民都来倾听。那时,大众之中有两个比丘,一个叫“精进辩”,一名为“德乐正”。他们两个人是好朋友,经常结伴共同来听如来讲经说法。

精进辩比丘听经的时候,专心致志,满心欢喜,所以当时就证得了“阿惟越致”—不退转的菩萨境地。他神通具足,可以随意变化身形。而德正乐比丘,听经时经常打瞌睡,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所以毫无所得。

精进辩对好朋友德乐正说:“佛世难值,佛法难闻。百千万世的漫长岁月,才能出现一次。我们运气很好,恰恰遇到了一切度王如来,应当奋勇精进啊!何况,我们是出家比丘,是大众的榜样,如何能在听经的时候睡觉呢?你要知道,一个在听佛说法昏沉瞌睡的人,是有罪业的!因此,你应当勉励自己,努力提高警觉,时时刻刻保持灵明觉悟的心。”

德乐正听了朋友的话,感到很有道理。可是,他的瞌睡劲儿难以排除,就站起来走动、走动。然而,当他走在精舍的树林之中的时候,又感到睡意难忍,走着、走着,便打起盹来。他心烦意乱,无法安祥地经行。于是,他来到一处泉水岸边,静坐下来修习禅定。结果,他刚刚坐下,没有进入禅定,却先进入了梦乡……

这时,深知朋友习气精进辩,为了更好地帮助他,便以善巧方便来度化他。精进辩变化成一只小蜜蜂,飞到德乐正的眼皮上,意欲蛰他。德乐正听到蜜蜂的嗡嗡声,突然警醒了,又开始坐禅。可是不久,他又不知不觉昏睡了过去。

这时,蜜蜂飞到他的腋下,狠狠在他的胸腹蛰了一下。德乐正疼得呲牙咧嘴,心中不安,不敢再睡了。

泉水之中,有各种各样的鲜花。含苞欲放的荷花,亭亭玉立,娇媚动人;清泉之畔,五彩缤纷的大丽花,迎风摇曳,婀娜多姿……

小蜜蜂在花丛中飞来飞去,最后,停在了花蕾上采食蜜浆。德乐正比丘端坐着,再也不敢打瞌睡了,他的眼睛一直紧紧跟踪着小蜜蜂,生怕它再次飞来蛰自己。他专心致志观察着蜜蜂的一举一动,心无旁骛。他看到蜜蜂落在花蕊上一动不动,不一会儿,蜜蜂睡着了,昏昏沉沉堕落下来,跌进了污泥之中,弄得浑身脏兮兮、臭哄哄……

德乐正见状不禁被逗乐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蜜蜂在泉水里洗净了身体,又飞到了花蕾上,它停在那里,昏昏欲睡,摇摇欲坠,这时德乐正对蜜蜂说偈子道:

是食甘露者,其身得安隐。不当复持归,遍及其妻子。

如何堕泥中,自污其身体?如是为无黠,败其甘露味。

又如此华者,不宜久住中。日没华还合,求出则不能。

当须日光明,尔乃复得出。长夜之疲冥,如是甚勤苦。

听了他的偈子,小蜜蜂也向德乐正说了一首偈子:

佛者譬甘露,听闻无厌足。不当有懈怠,无益于一切。

五道生死海,譬如堕污泥。爱欲所缠裹,无智为甚迷。

日出众华开,譬佛之色身;日没华还合,世尊般泥曰。

值见如来世,当曼精进受。除去睡阴盖,莫呼佛常在。

深法之要慧,不以色因缘。其现有智者,当知为善权。

善权之所度,有益不唐举。而现此变化,亦以一切故。

当下,德乐正听闻了这首偈子之后,立即证得了无生法忍,理解了诸法的根本,得到了总持陀罗尼。这时,他知道了,这一切都是好朋友精进辩故意做出来引导自己的。从此,他经常独自经行,不再懈怠。不久他也证得了不退转地菩萨之位。

说完故事,释迦牟尼佛告诉阿难:“那时的精进辩,就是今天的我,而德乐正,就是弥勒。”

佛笑着说:“那个时候,我与弥勒共同听经。他经常昏昏沉沉打瞌睡,所以经文没有听进去,无所收获。若不是我想方设法以善巧而救度他,弥勒到现在也无法从生死中解脱出来。所以说,听到佛法之后,应当除去睡眠,舍弃放逸,锐志精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