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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贱何国君

妙清、妙缘见父亲昏死过去,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心想: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他可千万死不得啊!想到这里,她俩忍不住左一个"父王",右一个"父王"地大哭起来。 "人还没死就哭天喊地的,还不快把他的上衣解开!"李车夫也不顾主仆尊严,吼叫着跳下车来,又是顶人中,又是捏虎口,又是揉胸,又是刺指头地忙呼了一阵子,妙庄王这才哼了一声,李车夫松了口气说: "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连饿带激动便昏了过去。"虔诚的崇拜者听李车夫这么一说,连忙送来了面条、蛋汤、稀饭等各种吃食。妙庄王喝了一碗蛋汤之后,果然"百病消除"。原来,他们为了编织鱼篮已经在那两不管的地方耽误了大半天。再有一个时辰就该吃夜饭了,他们还是昨天晚上饱饱地吃了一顿。实指望头天多吃点,第二天多顶一阵子呢,哪料到正好应了"隔日吃得饱,第二天饿得好"的老话呢。年过六旬的妙庄王本来就有些顶不住了,再加上突然听说"鱼篮大姐"正是自己的女儿妙音时,心里就像打翻了的五味瓶:甜、酸、苦、辣、麻什么味儿都有。他为妙音仍然活着而高兴,为堂堂皇家之女被自己逼得背井离乡而心酸、后悔,为鱼篮国的百姓对妙音如此崇拜而感到吃惊,更为虔诚的信徒们颇具讽刺性的称自己为天王而感到无地自容,正是这些难以用语言表达的心情,促使他昏了过去。

妙清、妙缘见父亲昏死过去,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心想: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他可千万死不得啊!想到这里,她俩忍不住左一个"父王",右一个"父王"地大哭起来。 "人还没死就哭天喊地的,还不快把他的上衣解开!"李车夫也不顾主仆尊严,吼叫着跳下车来,又是顶人中,又是捏虎口,又是揉胸,又是刺指头地忙呼了一阵子,妙庄王这才哼了一声,李车夫松了口气说: "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连饿带激动便昏了过去。"虔诚的崇拜者听李车夫这么一说,连忙送来了面条、蛋汤、稀饭等各种吃食。妙庄王喝了一碗蛋汤之后,果然"百病消除"。原来,他们为了编织鱼篮已经在那两不管的地方耽误了大半天。再有一个时辰就该吃夜饭了,他们还是昨天晚上饱饱地吃了一顿。实指望头天多吃点,第二天多顶一阵子呢,哪料到正好应了"隔日吃得饱,第二天饿得好"的老话呢。年过六旬的妙庄王本来就有些顶不住了,再加上突然听说"鱼篮大姐"正是自己的女儿妙音时,心里就像打翻了的五味瓶:甜、酸、苦、辣、麻什么味儿都有。他为妙音仍然活着而高兴,为堂堂皇家之女被自己逼得背井离乡而心酸、后悔,为鱼篮国的百姓对妙音如此崇拜而感到吃惊,更为虔诚的信徒们颇具讽刺性的称自己为天王而感到无地自容,正是这些难以用语言表达的心情,促使他昏了过去。

妙庄王苏醒之后,他们一行五人又被当地百姓请进了一家酒楼饱餐了一顿他们有生以来头一回尝到了素宴。顾名思义,所谓素宴就是清一色的素菜,既没有鸡鸭鱼肉,也没有飞禽走兽,更没有猴脑熊掌。但是那技艺高超的厨师做出来的素菜并不"素",看上去鸡鸭鱼肉一样不缺,飞禽走兽应有尽有。虽然全是各种素食做成的拼盘,可看起来比真的还像,吃起来比荤菜更可口。"真好看","太像了","我是连见都没见过"。他们一行五人,从开始一直赞美、惊叹、询问、夸赞到素宴结束。平心而论,那些赞美之词全是肺腑之言,没有一句一句,不随口。

当李车夫同店主结账时就更有趣了.给金银他们不要,给珠宝他们不收。李车夫说: "给鱼篮该可以"店主说: '给鱼篮当然好,可惜我自己是有妇之夫,儿子又是个小不点儿,十岁还不到呢!我如果接受了鱼篮,岂不要委屈两位皇姑么?"原来自从鱼篮大姐答应嫁给马郎之后,鱼篮国很快形成以鱼篮作为定情信物的习俗。当店小二笑着向他们解释完店老板那段话的含义与幽默时,妙庄王笑着向李车夫说: "你这位'外交大臣',啥时候变成了公侯啦?"店小二圆睁双眼不解地望着"外交大臣",李车夫不知是多喝了两杯,还是被妙庄王礼贤下士的风度所感染,也文绉绉向店小二来了两句:"君不闻,皇帝的女儿由公侯主婚,故有'公主'之称,皇帝的女婿非正驾之车故有驸马之职么?"店小二见李车夫出语不凡,连忙恭维道:"人们说:相府的、环七品官。我看你这皇家的车夫确有翰林之才,说起话来,就像老鼠钻进了书箱里--咬文嚼字的。哈!哈!哈!哈......"

一席"舞文弄墨"的笑谈,既融洽了宾主之间的关系,也"染"红了二位公主那白嫩的脸蛋。店主适时地出面打了个圆场。他说鱼篮国的百姓,历来信佛,那些去西天、朝南海的香客从此路过他们都要施舍膳宿,不同的只是对来自鱼篮大姐故乡的君主招待得更热情、丰盛一点而已,因此,往后不论走到哪里,只要不出鱼篮国境,凡吃饭、住宿都不必谈付钱的话,否则就见外了。如果硬是要给,施主不但不收,反而会因为客人小看他们而不快。店主与妙庄王一行的谈兴正浓,早有对门客栈老板在客厅恭候多时了,他是来请妙庄王一行过去住宿的。

妙庄王一整夜都没睡好,他不明白三女儿妙音在鱼篮国究竟做了多少好事,恨不得明天一早就赶到石何县见见那被人奉若神灵的"鱼篮大姐"。可惜那锦车好马早已换饭填了肚皮。他想着、想着,终因不胜酒力而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晨,当他们准备上路时,早已有人送来了锦车骏马,不由分说地送他们上路。一路上凡停车、用膳、住宿时,妙清、妙缘无不被误认为鱼篮大姐,妙庄王照样被人以"天王"相称,有道是:事不过三。刚开始,似乎有点新鲜感,一连三次误会之后,就令人厌烦了。后来,也不知是谁想了个主意:干脆把那些鱼篮丢掉,因为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些"定情之物"。妙庄王笑了笑说: "鱼篮可不能乱丢,万一被年轻人捡去后患无穷,最好还是扔进那人迹稀少的山沟为妙。妙清、妙缘又让李车夫为她们买了一套村姑服饰,妙庄王也将皇袍反过来穿上,并取下十分显眼的皇冠。丢掉鱼篮,并经过一番认真的化装之后,妙庄王一行终于变成了普通香客,从而避免每日三次的送往迎来的"灾难",每天还能比以前多赶几十里路呢。尽管仍然是接受施舍,却再也没有盛情的宴会和美酒琼浆了。

妙庄王发现,去了皇冠、龙袍之后,自己觉得轻松了许多,走路时再也不必迈方步,拱肩膀,装模作样了;说话时更无须讲分寸,拘礼节,拿腔拿调了。妙清、妙缘摘下凤冠霞帔、金钗首饰、珠光宝玉之后,最少减去了五斤负担。两位车夫见主人成了平民百姓,谈笑起来也随便多了。

这天,他们驱车走在一段人迹稀疏的山路上,谈起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各人都随心所欲地发表了一番感慨。有的说:碎叶国的人精,贱金国的人笨,鱼篮国的人傻。有人说:精也好,笨也好,傻也好,无非都是生活逼出来的。碎叶国的百姓爱钱如命是为了把日子过得好一点,贱金国的臣民重物资,轻金钱,是想把日子过得稳一点,鱼篮国的信徒们傻,无非是想今生寿命长一点,来世修得好一点。

妙清、妙缘,说话,并不是她们无感慨可发,只因为她们的见解与众不同,她们觉得三种国民的精、笨、傻仅仅是外表的形式上的变化,但万变不离其宗--都是为了自己。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道理是永远不会变的。说一千,道一万,还是那个老理:在家千日好,出门时时难。碰到要钱不要脸的难;碰到见物不见钱的也难;碰到热情款待、慷慨施舍的更有说不清楚的难处。别的暂且不说,欠下的一笔又一笔的人情债,到时候是还,还是不还?不还吧,有道是:人情如锯,你来我去。人家会骂你堂堂的皇上,怎么不懂人情世故。还吧, "拜年的酒儿盅还盅"的办法是行不通的;自古至今,只有主请客,哪有客请主?所谓"门向大路边,客装主人烟"的俗话,就是因此而发的。给钱吧,人家说瞧不起他。送礼吧, "吃粥屙尿,当面见效",未免俗气了。回头来再带吧,去时一车金银财宝已嫌拖累,回来时就是带十车礼物,仍然是见多分少,说不定分到最后依然要典衣当裤呢。这正是"人情不比债,顶锅上街卖"的苦处。从这一点上说,碰上施舍的,倒不如碰到那要钱不要脸的呢。然而,这些话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如果说出来让鱼篮国的人听见,不扯破你的嘴也要喷你一脸痰啊!

妙庄王见两个女儿少言寡语,误认为她们这趟出门受益匪浅,心里暗暗高兴,并时不时地说些"和尚不游方,不知外面荒不荒","坐井观天,难免一孔之见"之类的话,表面上是自我感叹,实际上却是专门说给两个女儿听的。

一路上晓行夜宿,风雨不改期,经过三六一百八十多天的长途跋涉,终于到了石何县。石何县背山面湖,是个柴方水便的鱼米之乡。妙庄王一行连饭也顾不得吃,就到城南去找"鱼篮祠",因为有那棵大枫树做标记,所以他们连问都没问便找到了。鱼篮祠坐落在一个向阳坡上,背靠着当年鱼篮大姐赏赐经卷的那棵大枫树,三问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四角响铃的大瓦房一字儿排开。那房子的造型颇有讲究,屋脊似陡峭的山壁,檐部突然平缓像是一马平川,大有"檐部能跑马,脊上盖不住瓦"之势。红漆的大门两边蹲着高大的石狮子,门楣上写着"鱼篮殿"三个字,众人心底猛地一沉,妙庄王有些痴呆了,妙清、妙缘也在暗自落泪。

古往今来,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活人是修祠不建殿的,只有神仙和"肉体成仙"的人才修殿。明明听说是鱼篮祠,怎么变成了鱼篮殿呢?难道我们来到之前,妙音突然死了不成?

妙庄王一行急忙来到殿前,他们首先要看看那"殿"字是不是新换上去的,可是失望了,因为"鱼篮殿"三个字显然是几年前写上去的。走进大殿内,那尊"鱼篮大姐"的塑像,完全是活脱脱的三皇姑妙音,那木质的神帐上写着四个醒目的大字"鱼篮菩萨"。

凡有经验的人都知道, "菩萨"绝不是活人的封号,被封为菩萨的,要么是看不见摸不着的神仙,要么是生前做过许多好事的善人。 "鱼篮菩萨"四个字对于妙庄王来说与"妙音已死"四个字有着同等的意义。 "孩子我来迟了!""妹妹你好命苦哇!""三皇姑你......"主仆五人同时大哭起来。这一哭几乎惊动了所有香客,人们不约而同地围拢来,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到这里烧香许愿的,全都是些虔诚的信徒,他们要么默默无闻地烧香,真心诚意地磕头,要么自言自语地许愿,在心里发誓祝福,如果有一两个家中不幸遇难,亲人有个三长两短的香客实实在在忍不住悲恸之情,也只能偷偷地掉几滴眼泪,背着人揩干净了,才敢抬头。人们心目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谁也不在殿内哭啼,似乎在这里失声痛哭便是对菩萨的不敬,像这种哭丧似的场面,自建殿以来还是头一回。

妙庄王让那"鱼篮殿"和"鱼篮菩萨"两道噩耗弄得几乎失去理智,当香客们都围来之后,才发现自己过分失态,连忙示意女儿、车夫都不要哭了,自己也仅仅磕了三个响头就走出殿门。主仆数人径直向鱼篮大姐的婆家--马家湾走去。一路上妙庄王思绪万千,刚才的失态,使他突然清醒了许多,他开始怀疑鱼篮大姐是不是妙音了;大悲菩萨既然能与三皇姑长成一模一样,鱼篮菩萨为什么就不能呢?再说,谁能保险这鱼篮菩萨就不是大悲菩萨的别号或假名呢?更何况鱼篮大姐只说自己是兴林国人,并没有说自己是三皇姑啊!说话间,李车夫禀报: "马家湾到了"。为慎重起见,妙庄王决定暂不进庄,由李车夫独自去马家湾查明情况再做决定。

李车夫刚走,突然来了个大胖和尚向妙庄王化缘,赵车夫接过缘薄递了过去,妙庄王吩咐赵车夫取纹银五百两交给和尚,自己只顾上缘簿,刚写了"兴林国妙庄王"六个字,那和尚便喊: "施主且慢。"

妙庄王以为他嫌少了,便说: "法师有所不知,并非我等吝啬,只因去南海行程尚远......"

"施主说哪里话来,老衲亦非贪得无厌之徒,只是这钱财并非老衲欲化之物。"

"我们除身上穿的衣物、车上拉的金银便一无所有哇!"

"老衲一不化身上穿的,二不化车上拉的,三不化路上走的。仅仅化那土埋的,人不知鬼不觉的,看来分文不值,实在价值连城的宝物。"

妙庄王无意同他纠缠却又无法摆脱,只好耐着性子问: "这位法师看上去不疯不癫,为何说起话来云天雾地,让人不着边际?我等乃赶路之人,哪有闲工夫与你磨嘴皮呢!"胖和尚见妙庄王满脸不高兴,便耐心解释起来。这和尚乃泗州香积寺燃灯如来的大弟子,三年前受师父之命到鱼篮国石何县马家湾化黄金锁子骨。燃灯如来告诉他,某年某月某日在马家湾东南,有二车四马五人从那里经过,其中有一老者反着皇袍,那就是黄金锁子骨之主。老和尚在这里等了三日,今天果然如其师所述,来了四马二车五人,其中一位六旬老者真的是反穿皇袍,这才上来化缘。

妙庄王心想,这车上宝物本不算少,自己所见宝物也不可谓不多,可从来没见过什么黄金锁子骨啊。他怀疑是这老和尚找错了主儿,便说: "法师有所不知,老朽本不是鱼篮国人。"

那和尚笑了笑说: "苍天有眼,老衲这一趟总算没有白跑,兴林国妙庄王你可认识?"

"正是寡人。"

"三皇姑妙音可是令爱?鱼篮大姐可是陛下欲觅之人?""正是。"

"这就对了,鱼篮大姐就是三皇姑妙音,鱼篮国原名陕右国,后因鱼篮菩萨显灵,而改名至今。三年前,鱼篮大姐与马郎成亲的当天下午,鱼篮大姐刚下轿不久就死了,后葬于金沙滩头。算来已是三年零六个月。"

老和尚见妙庄王呆呆地站在那里,又说,据燃灯法师所言:三皇姑乃慈航道人化身,其筋骨都是金线穿锁而成,肉体衣物可以化去,而黄金锁子骨一定不烂。燃灯法师要他找妙庄王将那黄金锁子骨化回泗州,在香积寺建塔祀供,若干年后感天地之灵气,受日月之精华,享人间之香火,便能重新转世,再投入胎救世救民。

妙庄王本不愿轻信那些奇谈怪论,可又无法解释那一系列的未卜先知和奇缘巧合。正当他犹豫不决之际,李车夫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回来,交给他一对玉石手镯。妙庄王一看,正是女儿妙音的心爱之物,这才迫不及待地奔向金沙滩。二位车夫七手八脚地挖开鱼篮大姐的坟墓一看,连柏木棺材都烂了,惟有黄金锁子骨尚存。胖和尚脱下袈裟,包好黄金锁子骨腾空而去。这件事一直被传为美谈,妙音成了观世音菩萨之后,鱼篮大姐也就成鱼篮观音了。

那胖和尚得黄金锁子骨满意而去,妙庄王一行却大哭不止,当即献白银一千两,在金沙滩建"锁骨庙"以求祀奠。妙庄王一行继续南行,一路上翻山越岭,渡江过河自不必说,转眼间又是三六一百八十天过去了,方才走出鱼篮国,来到何国境内。

何国又称君子之国,那里的男子衣冠楚楚,举止文雅,谈吐大方,遇事谦让,不计人过;女子品行端庄,笑不露齿,语不高声。名门望族大多数有"两眼下视黄泉,看天便是傲慢,终日目不含情,说笑便是放肆"的家规。男女不并行,叔嫂不比肩已成风气;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各避嫌疑。买卖有情,不争不吵,公平交易,童叟无欺,真可谓:君子爱才取之有道,贞妇好色依理而行。

三年来妙庄王横穿三国,行程数万里之遥,所经州县不计其数,见到的各色人物数以十万计,像这样的君子之国还是第一次见到;似这等有知识,识检点,善自制的国民更是闻所未闻。妙庄王原以为自己治国有方,教民有术,兴林国百业兴旺,万民乐业,可算是天下少有,如今同何国相比,哪敢同日而论,共月而语!妙庄王从小听先父说过,大凡治理之道,无不注重信仰,或敬一仙一神,以其为楷模,竞相效法,将百姓引入正道;或信一教,使百姓无不成为虔诚的信徒,相信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以至人人戒恶,个个行善。

古往今来,一路至此,敬神敬仙者有之,信佛信道者有之,但达到这种出神入化,炉火纯青的地步的,何国可算是绝无仅有。他们敬的是哪位神仙呢,为什么如此有灵?信的是哪种宗教,为什么收效如此玄妙?妙庄王有心逗留几天,很想打听清楚再起程上路。没想到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不仅吓一跳,而且很可笑。原来这何国举国上下,从国君到庶民,从俗子凡夫到得道高僧,全都信仰那位专管屙屎屙尿的--厕神。

厕神何许人也?据绦香室四钞《厕神录》记载:莱阳人,姓何名婿,字丽卿。寿阳李景纳为妾,其妻妒之,正月十五阴杀之于厕中。天帝命为厕神。故世人有作其形于厕间迎之。俗呼三姑,又云坑三姑娘。"

其实,厕神并不是何国独有之神,而是东胜神州、南瞻部州、北俱庐州、西牛贺州所共有的,也是家神中最次等,最低级,最下贱的小神,在别国只有妇女小孩才去祀奠。《集说诠真》上说: "乡俗每届上元节(即正月十五),居民妇女请厕神。其法。概于前一日,取粪一具,饰以钗环,簪以花朵,另用银钗一支插箕上,供坑厕侧。另设供案,点烛焚香,辈对之行礼......,据此,厕神之应响类儿戏,且由坑厕请来,鄙其矣。"似这种由妇女和小儿辈出面,用捡粪用的粪箕,从装屎盛尿的粪坑茅厕请出来的末流脏神,怎么能保佑偌大的一个国家成为一个爱干净,讲礼仪,讲公德,有才干的君子之国呢?真是令人费解。

俗话说:物极必反。世上的事情往往很怪,那些顺理成章的事,常常不引人注目,而恰恰是那些违犯常规惯例,完全不合乎情理的奇事、怪事最能吸引视听,以至逗得你非弄懂弄通不可。妙庄王就是抱着这种心理,认真仔细地打听何国为什么信仰厕神,厕神又怎么会有如此玄妙的威力。

何国先前是个龌龊、淫乱的国度,别的暂且不论,仅嫖妓、宿娼一行便弄得"家将不家,国将不国"。何国的妓院,难以计数,仅京城的烟花柳巷便有十八处之多,每处娼妓窑子、姑娘行也不下十个。公子王孙,巨富商贾,无不寻花问柳,小店老板无不觅妓宿娼。无钱问津的平民百姓,也见样学样,少不了找几个相好的,还美其名日:家花不如野花香。

俗话说:久蹲茅厕不闻其臭,长居花园莫闻其香。淫乱之风即兴,你、我、他彼此一样也就自丑不觉了。所谓"十个姐儿九个肯,只要郎君嘴马稳"之说,就是极有力的佐证。

"人怕分心,虎怕抽筋。"男人有了外心,就无法积钱;女人有了外心就无法持家;文臣武将,各级官员沉湎于酒色便不关心万民疾苦;万岁爷荒淫无道更无精力操心国家大事,治理朝纲。所谓"国将不国,家将不家"的局面就自然而然地形成了。眼看国破家亡之势就要来临,一些正派的男女,望子成龙的父母,每日三次祷告神灵,叩求老天爷派天使下凡拯救何国黎民百姓。哪晓得不仅没求来神灵天使,却"求"来了一个倾国倾城,容颜盖世,招蜂引蝶的娼妓。

那娼妓姓何名紫姑,排行老三,所以三姑便成了她的爱称。紫姑来到京城最大的妓院--天仙阁,仅仅一天便惊动了整个京城。三天后全城男女老少都晓得天仙阁来了个比天仙还要美十分的大美人。只因紫姑宣称暂不接客,三天来登门求见的嫖客成千上万,客厅坐不下,堂屋又坐满,前院后院人挤人。那些性急的忍不住七嘴八舌地嚷开了:

"只要紫姑陪我喝一杯茶,我愿出十两银子。"

"只要紫姑站在楼上向我笑一声,我愿出五两黄金。""只要......"

鸨妈子先前只是说来了摇钱树,听了那班公子王孙们的喊叫声,才知道来的哪里是什么摇钱树,分明是能够搬来金山银山的"活财神"。

鸨妈子是个搜钱精,她见紫姑宣布十天内暂不接客,真是如百鼠抓心。她既不敢得罪紫姑这位活财神;又不愿白白地放过这笔财喜,便急中生智地想了个主意。只见她上得楼来,小心翼翼地同紫姑商量道: "三姑,我的好女儿,你初来乍到,我这当妈子的本不该叫你为难,何况你远道而来休息十天半月也是人之常情。只因你那天生丽质,太惹人爱了,所以连日来,我这偌大的天仙阁里里外外被客人们围了个水泄不通,赶都赶不走。别的不说,他们多停留半天,仅茶水就得喝去十缸八缸的。三姑,你看这样好不好,为了打发他们,劳您的大驾,就站在楼门口对他们笑一笑,我保证他们十天内不会再来了。不过万一您觉得不方便的话,也不勉强。当然喽,这笑也不会让你白笑,他们每人愿出五两金子,你看......"

紫姑答得倒也乖巧: "妈妈说哪里话来,有道是:端人家的碗,受人家管。妈妈叫女儿去,女儿怎敢不去,只是这五两金子嘛......99

"老规矩,三七开,你得三,不不不,三姑你不同,还是四六开吧!"鸨妈子见紫姑笑而不语,生怕她不干,紧接着又改口道: "那就二一添作五,或倒四六?!"

"妈妈你误会了,女儿我的意思是,分成仍旧按天仙阁的老规矩办,再少一点也不妨事,只是那些愿意看女儿我笑的价钱要翻一番,而且只笑一下,还要隔着帘子笑。舍不得的,出不起的,让他们趁早回去,回自家婆娘的热被窝去!"鸨妈子见条件如此苛刻,真有点大风头上吃炒面--不好开口,但丢一个不如捡一个,看在钱的分上,不好开口也要开。哪料到那些早就垂涎三尺的嫖客们,听说十两黄金能买紫姑一笑,竟没一个喊贵的。那些因银钱不够不能一饱眼福的,还气得直捶脑壳呢。那些有幸看了的都说十两金子花得不冤枉--因为那紫姑长得实在太漂亮了。到底怎么漂亮法呢?真是一言难尽,虽然古往今来形容美女的词是车儿拉不完,船儿载不尽,却没有一个能将紫姑的容貌形容得恰到好处的。有人请教过翰林院的老学究,老学究们抓了半天头皮才挤出一句话来: "怎么形容也不过分,怎么夸耀都嫌不足。"后来又有三个进京赶考的穷酸秀才,他们穷思苦想了三天三夜,总算凑合成了一首打油诗,虽然他们自己说"难表紫姑之容颜于万一",可到底还是在京城流传开了。诗日:

烟花柳巷快关门,天仙阁内有美人;三宫六院该投塘,月里嫦娥应吊.颈;八旬老翁流口水,铁打金刚也断魂;如来若见紫姑面,同样要害相思病。紫姑来了以后,天仙阁的妓女们因相形见绌而纷纷择婿从良了。其他十几处烟花柳巷也都因生意清淡面临破产,不得不改行唱戏、卖艺了。

如果说这些事儿都不足为奇的话,那么天仙阁内发生的事儿就令人费解了。连日来天仙阁的鸨妈子硬是想不通,紫姑天生丽质依然如故,待人接客分外热情,收费天天降价,上门的嫖客就像冬天的潮水一退再退。秋天的黄叶一落再落。三个月不到,就经常是紫姑和鸨妈子两人在天仙阁内"对我生财"了。

按下这天仙阁内的怪事暂且不表,却说那何国的国君也是个好色之徒,娶了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还嫌不够,每到一tl,血来潮之时,也喜欢出来换换胃口。

万岁爷嫖妓可比不得公子王孙,更比不得平民百姓。前呼后拥地带一大帮子吧,多有不便也不雅,一个人青衣小帽溜出来吧,既怕刺客,又怕"惊驾"。不知是哪位善于拍马溜须的大臣,想了个绝妙的主意,为国王从皇宫后院到天仙阁修了个地下通道,只要他高兴就往地道里面一钻,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鸨妈子的卧室。鸨子见国王一到,马上端出天仙阁所有姑娘的画像让他挑选,再带进那专门的房间供其玩乐。这样既安全可靠,又不必带随从。

这天,正当鸨妈子为生意清淡而发愁的时候,国王突然从壁柜似的暗门钻了出来。鸨妈子一见万岁爷驾到,就像快要淹死的人捞到一根救命稻草,没等万岁爷开口,她便将紫姑的来龙去脉,如何美貌,怎么挤垮了京城的所有妓院,如何笑一声值万两黄金的事又添油加醋地给国王说了一遍,惟独隐瞒了天仙阁的生意突然冷清了的真情。万岁爷还没听完口水就流了下来。迫不及待地要见紫姑。鸨妈子说要按君臣之礼通知紫姑来接驾,万岁爷却冒出一句"新婚三天无大小,烟花柳巷无高低"的话来,说不用接,鸨妈子一想,这话也对--猫儿见了鱼,桌上吃地下吃都一样,不必摆什么架子。

鸨妈子领着国王来到紫姑的卧室,那紫姑还没等、环通禀,早已适时地来到卧室门前,深深地道了个"万福"之后说: "万岁驾到,有失迎迓,恕奴婢失敬之罪!"那名门闺秀的风度,那飘飘欲仙的体态,那笑不露齿,语不高声的分寸,简直比娘娘、贵妃们接驾更合宫廷礼仪,就是让礼部尚书站在一旁也绝对挑不出一丁点毛病。那才是:少一分则不足,多一分则有余,不多不少恰到好处。使鸨妈子吃惊的倒不是紫姑对宫廷礼仪的了如指掌,而是她能在无人通禀的情况下,适时地出门接驾,准确无误地判断是"万岁驾到",难道她有料事如神的本领不成。

且不说鸨妈子的惊讶,也不说紫姑的"如神",却说那年轻的国王见了紫姑那长相,那风韵,只觉得像喝醉了酒似的,浑身酥软,四肢没劲,心率加快,腿肚子转筋,脑袋昏昏然,身子飘飘然。后来自己是怎么进的房,怎么接的茶,怎么坐的凳子全然不知。他与紫姑的笑谈,各自的自我介绍,全是在一种梦幻中进行的。如果说他还有什么知觉的话,那就是他隐隐约约地觉得,紫姑并不像别的妓女见了国王受宠若惊,百依百顺,而恰恰相反,她给万岁爷提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苛刻要求。先是要国王带她进宫,否则不能成就好事,后是要国王立下字据,填平地道,从此后不得私自出宫寻花问柳。再是要对她感情专一,忠贞不贰,除了她之外,不得在别的娘娘、嫔妃处投宿。此时此地的国王,像喝了迷魂汤似的,两只眼睛紧紧地跟随着紫姑的身影转动,无论紫姑提任何要求,他只晓得回答两个字: "好!好!"

紫姑到了皇宫后院,俨然成了指挥一切,调动一切的太上皇,她天不亮就催国王起来早朝,早饭后又"命令"国王在养心殿批阅奏章,午饭后强逼万岁独自午休,下午直到掌灯以前又让他进书斋攻书习文。贵人紫姑朝朝暮暮无不如此,国王万岁服服帖帖惟命是从。时间一长竞养成了习惯,形成了规律,偶尔一次颠倒了秩序,心里反而觉得别别扭扭,浑身不自在。

一连几个月过去了,先前积压的奏章全部批改完毕,新到的奏章更是当日事当日毕。国王每日按时上朝,文武百官更不用提。朝野上下都觉得自从紫姑进宫之后,国王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文臣武将,军民人等,无不觉得天遂人愿,朝纲大振。万岁能以国事为重,赢得万民敬仰本不足奇,奇怪的是,那些几乎被打入冷宫,备受冷落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们,不仅毫无怨恨之心,反而比先前更加感激万岁,彼此见面之后,脸上都笑出了一朵花。尽管谁也不说什么,却能从她们那笑脸上,窥探出某种心照不宣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隐秘。更奇怪的是,这位在国王面前"独断专横",在后宫夺三宫六院所爱的紫姑,在得万岁宠爱的同时也备受娘娘、嫔妃们的青睐。万岁上朝以后,紫姑马上就变成了东宫请,西宫接,南院争北院抢的大忙人。这种三请四接又非违一日,的巴结,而是心甘情愿,恭恭敬敬的邀请。人人视紫姑的言行为金科玉律,个个对紫姑的品貌五体投地。她们每日早晚两次焚香祷告苍天,愿紫姑与万岁天长地久,祝紫姑贵人万寿无疆。似乎紫姑并非夺人所爱的无耻娼妓,而是娘娘嫔妃们求之不得的保护神。这一切国王虽有所觉察,却没往心里去。似这样的局面高兴都来不及呢,又何必去深探细究。

国王的疑点只有一样,就是每天夜里明明是在紫姑贵人的卧室同床共枕,可第二天起床时,就换了一个地方,不是在正宫娘娘的房里,就是在东、西宫娘娘的房里,虽然叫他起床上朝的仍然是贵人紫姑,但这样的变故却不能不令人生疑。几个月来,每天换一个地方,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全都换了个遍,竟没有一天清早是在紫姑自己的房里。他也曾多次询问这是怎么回事,紫姑先是笑而不语,后来又说她是在练习戏法而已。令人备感不快的则是紫姑那不吹灯不肯上床,吹灯后又不说话的毛病。经再三追问,紫姑说只不过是害羞而已。

天长口久,国王终于摸到了一种规律,每隔七十二天正好轮到正宫娘娘那里一次。他决定从这里打开缺口,揭开其中奥秘。这天深夜,万岁待紫姑睡熟之机偷偷地摸下床来,突然将红烛点亮一看,果然是在正宫娘娘房内。国王猛然觉得头皮紧,心跳突然加快,也不知是"果然不出所料"的兴奋所致,还是"不幸被我言中"的心情在作怪,他本能地感觉到在牙床上熟睡的一定不是紫姑,又暗暗祷告"千万不要变成了正宫娘娘"。并不是他不喜欢正宫娘娘,而是他太爱紫姑了。他急于要到牙床前看个究竟,又迟迟不愿向前迈进半步。他心里清楚,这一去,躺在床上的是紫姑千好万好,如果变成了正宫娘娘,那紫姑便有欺君之罪。朝朝代代传下来的规矩,犯欺君之罪者应格杀勿论。他深更半夜偷偷下床,身为万岁亲手点烛,为的就是要弄清楚紫姑是不是在欺骗自己。眼看这"千古之谜"立即就能见分晓,他却犹豫不决。他最恨那些欺骗自己的人,又生怕紫姑真的欺骗了自己。他几乎没有勇气去揭开这隐秘,三次迈步又三次退回原处。

他真后悔,悔不该下床,悔不该点烛,悔不该一时冲动企图揭开这秘密。他真想一口将那惟一能揭开隐秘的红烛吹灭,干脆就这样在真中有假,假中有真的气氛中过一辈子算了。但一连试了三次,三次都被那"帝王不可欺"的尊严制止了。

他怀着十分矛盾的心情在红烛前逗留了足有一顿饭的工夫,最后硬是一种好奇心驱使他走近了牙床。不看则已,一看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明明抱着贵人紫姑入睡,怎么变成了正宫娘娘呢?经国王的反复逼问,正宫娘娘不得不吐露真情。她说自紫姑进入后宫以来,国王实际上从来没有与紫姑亲近过一夜。灯亮时在紫姑房内,灯一吹国王到了娘娘贵妃的床上。上牙床的并非紫姑,与他共枕的是娘娘或贵妃;至于先后次序和时间,全都是国王上朝期间由紫姑同她们分别商定的,并让她们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准说话。刚开始大家还有些不信,更有点害怕,轮流了一遍之后,大家都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了。彼此见面后虽不敢道破,却已是心照不宣了。

国王一听这话,一股无名火顿时涌上心头,那遭受捉弄后的羞辱,那被人调戏后的恼怒,那被传为笑柄的担忧,同时向心头袭来。那一国之君所特有的权威感促使他横下一条心,定要追问紫姑的欺君之罪, "不将那贱人碎尸万段,难消孤王心头之恨!"

看他那咬牙切齿的样子,真恨不得要将贵人紫姑刮骨熬油点天灯方才解恨。

正宫娘娘怎么解释他都不听,结发夫妻的情分不能感化他,就连有堂堂国母之尊的正宫娘娘连磕二十四个响头也未能使人回心转意,定要在五鼓天明后,将贵人紫姑推出午门,斩首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