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诗经·大雅·绵》

【原文】

绵绵瓜瓞。

民之初生，自土沮漆。

古公亶父，陶复陶穴，未有家室。

古公亶父，来朝走马。

率西水浒，至于岐下。

爰及姜女，聿来胥宇。

周原膴膴，堇荼如饴。

爰始爰谋，爰契我龟。

曰止曰时，筑室于兹。

乃慰乃止，乃左乃右。

乃疆乃理，乃宣乃亩。

自西徂东，周爰执事。

乃召司空，乃召司徒，俾立室家。

其绳则直，缩版以载，作庙翼翼。

捄之陾陾，度之薨薨。

筑之登登，削屡冯冯。

百堵皆兴，鼛鼓弗胜。

乃立皋门，皋门有伉。

乃立应门，应门将将。

乃立冢土，戎丑攸行。

肆不殄厥愠，亦不陨厥问。

柞棫拔矣，行道兑矣。

混夷駾矣，维其喙矣！

虞芮质厥成，文王蹶厥生。

予曰有疏附，予曰有先后。

予曰有奔奏，予曰有御侮！

【赏析】

1、《大雅·绵》是周人追述周王族十三世祖古公亶父率部族迁往岐山重建家园的史篇，以色列先知摩西出埃及记特别类似于此。

2、周人先祖弃（即后稷），在尧、舜时担任农官，封地是邰（今杨陵农科城）。其子孙一直是夏朝的农师。夏被殷灭，周人失官位，其祖公刘迁往戎狄之彬地（今咸阳彬县），受尽屈辱。

3、商晚期，终于在古公亶父带领下，迁徙到岐山之下肥沃的周原。那里适合农耕，周人终于在周原兴建城郭房屋，划分邑城，因其丰功伟绩被周人追称太王。

4、全诗共九章，前八章着重描写古公亶父迁国开基的功业。末章写文王继承先祖遗志，帮助敌对虞芮两国和解，实赞文王，虚写其先祖的韬略和高瞻远嘱。

【注释】

1、瓞（迭dié）：小瓜。诗人以瓜的绵延和多实比周民的兴盛。

2、土：读为“杜”，水名，在今陕西省麟游、武功两县。武功县西南是故邰城所在地。邰是周始祖后稷之国。“沮”、“漆”都是水名，又合称漆沮水。古漆沮水有二：一近今陕西邠（宾bīn）彬县，就是后稷的曾孙公刘迁住的地方；一是今陕西歧山，就是周文王的祖父太王迁住的地方。以上二句是说周民初生之地是在杜水、沮水和漆水之间。

3、古公亶（胆dǎn）父：就是前注所说的太王。古公是称号，犹言“故邠公”。亶父是名。

4、陶：窑灶。

5、复：古时的一种窑洞，即旁穿之穴。复、穴都是土室。这句是说居住土室，像窑灶的形状。

6、家室：犹言“宫室”。以上二句是说亶父初迁新土，居处简陋。（本住豳地，因被狄人所侵迁到歧山。）

7、朝：早。走：《玉篇》引作“趣”。

8、趣马是驱马疾驰。这句是说亶父在早晨驰马而来。

9、率：循。

10、浒：水边。

11、岐下：岐山之下。岐山在今陕西省岐山县东北。以上二句是说亶父循西来之水而到岐山下。

12、姜女：亶父之妃，姜氏。

13、胥：相，视。“胥宇”犹言“相宅”，就是考察地势，选择建筑宫室的地址。

14、周：岐山下地名。

15、原：广平的土地。

16、膴膴（武wǔ）：肥沃。

17、堇（谨jǐn）：植物名，野生，可以吃。

18、饴（移yí）：用米芽或麦芽熬成的糖浆。堇菜和荼菜都略带苦味，现在说虽堇、荼也味甜如饴，足见周原土质之美。

19、契：刻。

20、龟：指占卜所用的龟甲。龟甲先要钻凿，然后在钻凿出来的空处用火烧灼，看龟甲上的裂纹来断吉凶。占卜的结果用文字简单记述，刻在甲上。契或指凿龟，也可能指刻记卜言。

21、曰止曰时：“止”言此地可以居住，“时”言此时可以动工，这就是占卜的结果。

22、乃：古文为“乃”。

23、慰：安。这句是说决定在此定居。

24、乃左乃右：这句是说定居之后又划定左右隙地的用途。

25、疆：画经界。

26、理：分条理。

27、宣：言导沟洫（续xù）泄水。

28、亩：言治田垄。

29、自西徂东：西东指周原之内，举西东以包南北。

30、徂（殂cú）：始。

31、周：以上二句是说周原之内无人不担任工作。

32、司空：官名，营建的事属司空职掌。

33、司徒：官名，调配人力的事属司徒职掌。

34、缩：束。

35、版：筑墙夹土的板。

36、载：言竖木以约束筑墙的板。

37、庙：供祖先的宫室。

37、翼翼：严正貌。

38、捄（jū）：聚土和盛土的动作。

39、陾陾（仍réng）：众多。

40、度（夺duó）：向版内填土。

41、薨薨（轰hōng）：人声及倒土声。

42、筑：捣土。

43、登登：捣土声。

44、屡（楼lóu）：古“娄”字，读同“偻”，隆高。削屡是说将墙土隆高的地方削平。

45、冯冯（凭píng）：削土声。

46、鼛（皋gāo）：大鼓名，长一丈二尺。敲鼓是为了使劳动着的人兴奋。以上二句是说百堵之墙同时兴工，众声齐起，鼛鼓的声音反不能胜过了。

47、皋门：王都的郭门。

48、伉（抗kàng）：高。

49、应门：王宫正门。

50、将将：尊严正肃之貌。

51、冢土：大社。社是祭土神的坛。

52、戎：兵。

53、丑：众。

54、攸：语助词。这句是说兵众出动。出军必须先祭社，所以诗人将两件事连叙。

55、肆：故。

56、殄（舔tiǎn）：绝。

57、厥：其，指古公亶父。

58、愠：怒。

59、陨（允yǔn）：失。

60、问：名声。以上二句是说古公避狄而来未能尽绝愠怒，而混夷畏威逃遁，仍然保持声望。

61、柞（做zuò）：植物名，橡栎之一种。

62、棫（域yù）：白桵（蕊ruǐ），小木，丛生有刺。

63、行道：道路。

64、兑：通。以上二句言柞棫剪除而道路开通。

65、混夷：古种族名，西戎之一种，又作昆夷、串夷、畎（犬quǎn）夷、犬夷，也就是犬戎。

66、駾（退tuì）：奔突。

67、喙（惠huì）：困极。以上二句言混夷逃遁而窘困。

68、虞：古国名，故虞城在今山西省平陆县东北。

69、芮（瑞ruì）：故芮城在今陕西省朝邑县南。

70、质：要求平断。

71、成：犹“定”。相传虞芮两国国君争田，久而不定，到周求西伯姬昌（即周文王）平断。入境后被周人礼让之风所惑，他们自动地相让起来，结果是将他们所争的田作为闲田，彼此都不要了。

72、蹶：动。

73、生：读为“性”。这句是说文王感动了虞芮国君礼让的天性。

74、予：周人自称。

75、曰：语助词。王逸《楚辞章句》引作“聿”。

76、疏附：宣布德泽使民亲附之臣。

77、先后：前后辅佐相导之臣。

78、奔奏：奔命四方之臣。“奏”亦作“走”。79、御侮：捍卫国家之臣。以上四句言在文王时代我周有这四种良臣。

【译文】

拖拖拉拉，大瓜连小瓜，

当初我们周族，杜水沮漆是老家。

古公亶父，

把山洞来挖，把地洞来打，

那时候没把房子搭。

古公亶父，早晨赶着他的马，

顺着西水岸，来到歧山下。

和他的姜氏夫人，来找地方重安家。

周原土地真肥美，堇菜苦菜都像糖。

大伙儿有了商量，

神的主张刻在龟板上，

说的是：“停下”、“立刻”，

“就在这儿盖起房。”

住下来，心安稳，

或左或右把地分，

经营田亩划疆界，

挖沟泄水修田塍。

从西到东南到北，

人人干活都有份。（塍：音成chéng）

叫来了司空，叫来了司徒，

吩咐他们造房屋。

拉紧绳子吊直线，帮上木板栽木桩。

造一座庄严的大庙宇。

盛起土来满满装，填起土来轰轰响。

登登登是捣土，凭凭凭是削墙。

百堵墙同时筑起，擂大鼓听不见响。

立起王都的郭门，那是多么雄伟。

立起王宫的正门，又是多么壮美。

大社坛也建立起来，开出抗敌的军队。

对敌的愤怒不曾消除，

民族的声望依然保住。

拔去了柞树和棫树，

打通了往来的道路。

混夷望风奔逃，他们尝到了痛苦。

虞芮的争吵要我们来评，

文王感动了他们的天性。

我们有臣僚宣政策团结百胜；

我们有臣僚在前后保扶我君；

我们有臣僚睦邻邦奔走四境；

我们有臣僚保疆土抵抗侵凌。

3《诗经·大雅·绵》

3《诗经·大雅·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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