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门天地会的“木杨城”究竟是什么？古小说和历史遗迹暗藏线索

影视剧中经常出现洪门天地会（民间黑社会）开香堂的仪式，香案正中往往会出现一个重要法器，木斗形状，上面插着帅旗等各色旗帜，下面写着木立斗世，正中写木杨城三字。

这个木杨城，是民间秘密组织传说中的极为重要的神秘之地。《洪门志》描写此城：

说木杨来讲木杨，说起木杨根本长。
周围四百八十里，深有十里零三分。
东山有座高溪庙，西山有座古林池。
左边有对桃李树，右边有对松柏林。
庙前有座三仙塔，庙后有座古林泉。

古老的民间歌谣也说道：

新造木杨城，惊动众洪英。干戈重重起，反清又复明。

又，《近代秘密社会史料》中收录了天地会的内部文献：

问：木杨城何料所造？
答：下结大洪石，上为大明砖所造而成。……
问：木杨城有几多个望楼？
答：有二十一个望楼。
问：何人把守？
答：明兵把守。……
问：木杨城何人所造？
答：李世民所造。
问：何人重修？
答：万云龙重修。

因为相传天地会是以反清复明为宗旨建立的民间秘密组织，所以这座木杨城是反清复明的重要象征标志。实际上，举办仪式的香堂，本身就被布置成这座神秘的木杨城，入会成员要参与逛木杨城和攻打木杨城的仪式性节目。

在广东地区某些传统舞狮节目中，就保留着木杨城的赛场设置形式，说明这类舞狮活动原本就是天地会等民间秘密社会的重要仪式。

醒狮表演的木杨城赛场设置

那么这座木杨城是不是完全虚幻呢？还真不是！首先，在话本小说和评书中就出现过这座城池，比如《说唐后传》和《说岳全传》。

其次，我们可以在现实地理中找到它所对应的城池。

《说唐后传》（又名《罗通扫北》）中讲到，李世民被困在北番首府木阳城中达三个月之久，几乎断粮饿死，后来终于靠着罗通程咬金等人的营救，突破重围。

这一点倒是恰好对应了黑社会的江湖切口：

木杨城何人所造？李世民所造！

在《说岳全传》临近尾声之时，岳家军和金兵在牧羊城展开恶战，双方伤亡惨重，最终，牧羊城守将完颜寿和西云小妹先后阵亡，岳家军大获全胜，然后才有了气死兀术，笑死牛皋的大结局。

可见，攻破牧羊城在《说岳》故事中是多么重要。

另外，在《彭公案》中，反派白天王一方摆下了一个凶险的木羊阵。

山名为四绝山，原来是巨齿嵯峨的一座高山，寸草不长，山蓝如靛，方圆有二十余里。那木羊阵方圆十二里，按小周天置造。

这木羊阵乃是十二道门，按十二元辰置造，头一层门是一排羊，一面一百二十只，四面共四百八十只，远看同真羊一样，分青黄赤白黑五色，按金木水火土，名为鬼金羊。第二层门是一排马，也是五色，五匹一排，一面六十匹，四面二百四十匹。第三层门是牛金牛，第四层是娄金狗。马玉龙看了看，也不知有什么妙处。

阵中有各种阴险古怪、致人死命的机关，一进阵，头一排是木羊，分金木水火土五行，人要碰上准死，虽然也有别的动物形象作为机关埋伏，但总之还是称为木羊阵。

彭朋率领欧阳德等众英雄三打木羊阵，最后破阵降贼。

从以上这三部小说中我们也发现了一个规律，木杨城（阵）似乎总是伴随着围困与攻打。

按照学者王学泰的观点，天地会的木杨城就是古典小说中的木阳城或牧羊城"。

那么，天地会的木杨城为何会出现在古典小说当中呢？

首先最主要的是，民间秘密社会一直从古典小说吸取营养，特别是《水浒》《三国》《说唐》这三部著作，可谓黑社会的信仰和话语源泉。另一方面，一些古典小说也受到民间秘密社会和秘密宗教的影响，吸收了其中一些元素。二者相互参照、相互渗透。

不过，小说依然把这座木杨城写得虚虚实实，真假难辨。比如，《说岳》里的牧羊城坐落在一条子虚乌有的大河蜃华江畔，而《说唐后传》中的木阳城含糊地坐落在北番境内。

其实，这座牧羊城还真是确有实地，它就坐落在大连旅顺口，是辽东半岛最南端的一座海防古城。如今，这里是一片古城遗址。根据考古发现，牧羊城建立于战国末期，在西汉时已衰败。

想来，古典小说指的只是大致这片区域。无论是李世民的唐军讨伐高丽，还是宋国与金国作战，这一带都是战略要地，两国交争之所。所以，天地会之所以如此强化木杨城，恰恰是因为这里曾经是汉人王朝与异族（特别是金人）战斗之地，正符合其反清复明的宗旨。

康美古堡木杨城

更为有趣的是，在福建的东山县康美镇还有一座名为木杨城的古堡，整座古堡约一万平方米，房屋类似土楼结构，用土石搭建而成，是一座不折不扣的军事城堡。据考证，这座木杨城是郑成功的部将万礼所建，而郑成功正是传说中的天地会创立者，可见这座古堡与天地会木杨城有着必然联系。

木杨城，就是这样一座既虚无缥缈又异常真实的奇幻之城。

它杂糅着历史考古、神话传说、民间信仰各种成分，纷繁复杂，充满数不清的谜团与秘密。

（参考文献：万晴川《<说唐演义>与天地会》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