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诗经·小雅·小弁》

【原文】

弁彼鸒斯，归飞提提。

民莫不穀，我独于罹。

何辜于天？我罪伊何？

心之忧矣，云如之何？

踧踧周道，鞫为茂草。

我心忧伤，惄焉如捣。

假寐永叹，维忧用老。

心之忧矣，疢如疾首。

维桑与梓，必恭敬止。

靡瞻匪父，靡依匪母。

不属于毛？不罹于里？

天之生我，我辰安在？

菀彼柳斯，鸣蜩嘒嘒。

有漼者渊，萑苇淠淠。

譬彼舟流，不知所届。

心之忧矣，不遑假寐。

鹿斯之奔，维足伎伎。

雉之朝雊，尚求其雌。

譬彼坏木，疾用无枝。

心之忧矣，宁莫之知？

相彼投兔，尚或先之。

行有死人，尚或墐之。

君子秉心，维其忍之。

心之忧矣，涕既陨之。

君子信谗，如或酬之。

君子不惠，不舒究之。

伐木掎矣，析薪扡矣。

舍彼有罪，予之佗矣。

莫高匪山，莫浚匪泉。

君子无易由言，耳属于垣。

无逝我梁，无发我笱。

我躬不阅，遑恤我后。

【赏析】

1、此诗是一位母死父再续，遭后母虐待，父亲抛弃自己的哀歌。他在流浪中有过失落、孤单，更有嗟叹与思考，特别类似大舜的遭遇。

2、一个人不是孤儿，胜似孤儿的时候，一定是把悲痛的心情，想反复倾吐。首章便以美景衬哀情，抒发内心的无奈与感叹，重重的幽怨。

3、直陈事由，情感稍稍平复。原想远眺忘忧，可平坦的大道上、杂草丛生。刚刚舒缓的心又忧伤起来。

4、回想母亲去逝后，自己对父亲唯恐不尊重，对后母唯恐不依顺。可还是被新家嫌弃，抛置。只好把这份怨愤归咎于上天。无归感，失落感，极其沉重。

5、四、五章再次用眼前美景反衬自己的痛苦忧伤。柳青苇绿，呢喃细语的鸟儿成双成对，悠闲自在，可我却漂泊不定，憔悴不堪，心灵无所归处。

6、六章以特定事件相比：野兔投网尚有放走，客死道旁亦人埋。可父亲为什么枉信谗言，是非曲直不辨。使我蒙蔽被逐。

7、末章反思自己，生活处处是陷阱，说到底还是自己不谨慎。如果真如大舜那样，多长心眼、多去忍耐，永葆大爱，随时应变，也不至于今天连安身之所都没有。更别说自己今后的成家立业，自我发达。

8、人生就是如此，时也、命也。再有敏锐的感触与观察，再去有感而发，都没用。改变不了他人，也改变不了外在。只有审时度势，抓住机会，改变自己，才有可能走出困境，迎来新生，古今一也。

【注释】

1、弁（pán）：通“般”、通“昪”，快乐。

2、鸒（yù）：鸟名，形似乌鸦，小如鸽，腹下白，喜群飞，鸣声“呀呀”，又名雅乌。

3、斯：语气词，犹“啊”、“呀”。

4、提（shí）提：群鸟安闲翻飞的样子。

5、榖：美好。

6、罹：忧愁。

7、辜：罪过。

8、云：句首语气词。

9、踧（dí）踧：平坦的状态。

10、周道：大道、大路。

11、鞫：阻塞、充塞。

12、惄（nì）：忧伤。

13、假寐：不脱衣帽而卧。

14、永叹：长叹。

15、用：犹“而”。

16、疢（chèn）：病，指内心忧痛烦热。

17、疾首：头疼。

18、如：犹“而”。

19、桑梓：古代桑、梓多植于住宅附近，后代遂为故乡的代称，见之自然思乡怀亲。20、止：语气词。

21、靡：不。

22、匪：不是。

23、“靡…匪…”句，用两个否定副词表示更加肯定的意思。

24、瞻：尊敬、敬仰。

25、依：依恋。

26、属：连属。

27、毛：犹表，古代裘衣毛在外。此两句毛、里，以裘为喻，指裘衣的里表。

28、离：通“丽”，附着。

29、辰：时运。

30、菀：茂密的样子。

31、蜩（tiáo）：蝉。

32、嚖嚖：蝉鸣的声音。

33、漼（cuǐ）：水深的样子。

34、渊：深水潭。

35、萑（huán）苇：芦苇。

36、淠（pèi）淠：茂盛的样子。

37、届：到、止。

38、维：犹“其”。

39、伎（qí）伎：鹿急跑的样子。

40、雉（zhì）：野鸡。

41、雊（gòu）：雉鸣。

42、坏木：有病的树。

43、疾：病。

44、用：犹“而”。

45、宁：犹“乃”、犹“岂”，竟然、难道。46、相：看。

47、投兔：入网的兔子。

48、先：开、放。

49、行（háng）：路。

50、墐（jìn）：掩埋。

51、秉心：犹言居心、用心。

52、维：犹“何”。

53、忍：残忍。

54、陨：落。55、酬：劝酒。

56、舒：缓慢。

57、究：追究、考察。

58、掎（jǐ）：牵引。此句说，伐木要用绳子牵引着，把它慢慢放倒。

59、析薪：劈柴。

60、扡（chǐ）：顺着纹理劈开。

61、佗（tuó）：加。

62、浚：深。

63、由：于。

64、属：连接。

65、垣：墙。

66、逝：借为“折”，拆毁。

67、梁：拦水捕鱼的堤坝，亦称鱼梁。

68、发：打开。

69、笱（gǒu）：捕鱼用的竹笼。

70、躬：自身。

71、阅：被收容。72、遑：暇。

73、恤：忧虑。

【译文】

那些雅乌多快活，安闲翻飞向巢窠。

人们生活都美好，独独是我遇灾祸。

我对苍天有何罪？我的罪名是什么?

忧伤充满我心中，对此我又能如何？

平平坦坦那大道，到处长满青青草。

深深忧伤在我心，忧伤如同棒杵捣。

和衣而卧哀声叹，忧伤使我容颜老。

忧伤充满我心中，头疼心烦真焦躁。

看到桑树梓树林，恭敬顿生敬爱心。

无时不尊我父亲，无时不恋我母亲。

不连皮裘外面毛，不附皮裘内里衬。

老天如今生下我，哪里有我好时运？

株株柳树真茂密，上面蝉鸣声声急。

深不见底一潭水，周围芦苇真密集。

我像漂流的小舟，不知漂流到哪里。

忧伤充满我心中，没空打盹思不息。

看那野鹿快奔跑，扬起四蹄真轻巧。

听那野鸡早晨叫，雄鸟尚且求雌鸟。

我就像那有病树，病得长不出枝条。

忧伤充满在心中，难道就没人知道？

看那野兔入罗网，尚且有人把它放。

路上遇到了死人，尚且有人把他葬。

父亲大人的居心，为何残忍这模样？

忧伤充满我心中，使我眼泪落千行。

父亲大人信谗言，就像任人把酒劝。

父亲大人不慈爱，思考事情不周全。

伐树得用绳牵引，砍柴刀顺纹理间。

放过真正有罪人，罪加我身任意编。

不高就不是山峦，不深就不是水泉。

君子不能轻发言，有人耳朵贴墙边。

不要把我鱼梁拆，不要把我鱼笼扳。

我身已经无处容，后事哪有空挂念！

37《诗经·小雅·小弁》

37《诗经·小雅·小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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