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蓬莱阁传说 | 蓬莱阁旁! | 神话故事!首页
  2. 蓬莱神仙故事

青未了 | 在蓬莱:与东坡同行(下篇)

一一纪念苏轼诞辰985周年.烟台吴忠波与海口朱湘山的北南对话 2022年1月21日(辛丑十二月十九日)

作者 朱湘山 吴忠波

策划 马素平 配画 许涛鹏

青未了 | 在蓬莱:与东坡同行(下篇)

(四)

朱湘山:美丽的邂逅总会引发美丽的故事,而美丽的故事催生了美丽的诗作。在浩如烟海的中国文学史册中,蓬莱无疑是齐风鲁韵中富有诗意的章节。两个韵味无穷的汉字,赋予人们太多的想象空间,或许可以说,烟波渺茫的梵天净土,是最适合诗人发挥想象的空间:蓬莱高阁、三仙名山、仙阁凌空、神山现市、渔梁歌钓、日出扶桑、晚潮新月、八仙幻宫、……这些最能触动诗人敏感神经的景观,都是蓬莱最富有的典藏。

吴忠波:美美相因,美美为果。登州之美,源自于蓬莱;烟台之美,离不开蓬莱。与蓬莱阁这颗古今之星相伴,丹崖仙境更是烟台的标签和代表。作为文烟台,仙境瑶台或可成为二千年寻仙文化的代名词;作为武烟台,丹崖烟台更应成为六百年抗倭御敌的标志物。古代最知名州府太守,已为丹崖仙境诠释内涵。新时代伟人,站在仙境丹崖也对我们提出了殷切期望。至此,仙境丹崖与刘公岛甲午纪念馆、芝罘岛来福士大国重器、磁山脚下万华国企、蓬莱水城戚继光遗址等这些响亮的名字,共同在国门半岛上,闪烁着光辉灿烂的新光环。

朱湘山:但是,蓬莱最为吸引和触动我们的,除了它的海市蜃楼和八仙过海的传说,除了它的自然景观,更是一代文豪在这里留下的历史足印和翰墨诗章。

吴忠波:蓬莱给我们最大的启发,就是代表着古代的登州、今日的烟台,它是天人的仙境,它是山海的名邦,而这一切,都是苏轼老太守千年前已经定好位的,并势将流传一万年。

朱湘山:在蓬莱阁景区卧碑亭内有一座石碑,碑上雕刻着一首苏轼诗《登州海市》。据说当年苏轼在蓬莱阁上有幸看到了令人神往的海市奇观,欣喜之下即兴而作:

东方云海空复空,群仙出没空明中。

荡摇浮世生万象,岂有贝阙藏珠宫?

心知所见皆幻影,敢以耳目烦神工。

岁寒水冷天地闭,为我起蛰鞭鱼龙……

吴忠波:在离开登州八年之后的1093年,苏轼在京城面对仕途失意、夫人去世情形,仍念念不忘登州及海岛真实的仙境。他作《北海十二石记》云:

登州下临大海,目力所及,沙门、鼍矶、牵牛、大竹、小竹凡五岛。惟沙门最近,兀然焦枯。其余皆紫翠绝,出没涛中。真神仙所宅也。

青未了 | 在蓬莱:与东坡同行(下篇)

朱湘山:蓬莱是神话之都,素以海市蜃楼名闻天下。但在秋冬之季却是很难见到这一奇观,对此,苏轼在诗的前面也有说明。父老云:“尝出于春夏,今岁晚不复见矣。予以到官五日而去,以不见为恨。祷于海神广德王之庙,明日见焉,乃作此诗”。文字告诉我们,苏东坡来晚了,海市蜃楼一般出现在春夏之交,可他来的时候已经是十月份,苏东坡不甘心错过这个大好机会,于是向东海龙王做了一番虔诚的祈祷,或许是上天格外垂怜,或许纯是巧合,在他祈祷后的第二天,海市蜃楼竟然神奇地出现了。

吴忠波:蓬莱是东海龙王之乡。龙王管风又管雨,古今亦能管海市。苏轼祷于海神广德王之庙,以求海市,这应是多年前凤翔大理评事任上向龙王求雨的翻板。那年陕西大旱,他与宋太守到秦岭太白山上龙王庙(塘)求雨,后便向仁宗皇帝奏报下旨封太白山雨神为公爵。再去祈雨时,果然奏效下起了瓢泼大雨,为此苏轼写下《喜雨亭记》。蓬莱求海市,只能说是故技重操。不过求海市比求雨容易,雨是人常见之,而海市乃海滋、平流雾或云海之合称,名人嘴大,说见就见。

朱湘山:大自然和心灵的力量,有时确实不可思议,苏轼离开蓬莱的前夕竟有如此完美的巧合,堪称千古佳话。因为苏东坡,蓬莱更像仙境蓬莱;因为苏东坡,蓬莱阁对于后来的文人墨客就有了神奇的引力,成为他们追随东坡脚步怀古思幽的精神之乡。

吴忠波:天人合一是古人哲思之果。天人合艺也能成为千古佳话。苏轼与海市可能属于后一种。春夏常现的、真实的异地返射的海市,恐怕是真的难见,但海滋、平流雾和“东方云海”,绝对是秋冬季节的专利。仅去年秋冬季蓬莱长岛地区就出现三次海滋。但看不见真海市的苏轼可以理解,而看见泛海市现象不写海市诗的登州太守,不是苏东坡。

朱湘山: 东坡是直率坦诚之人,他当然不会为了写诗就编造一段离奇经历。那个转瞬即逝的海上幻境,更多的时候,也许有想象的成分,但在这里,我宁愿相信这是真的。

吴忠波:苏轼是诗文大家、才艺高手,他写他看见的“海市”,我更相信他看到东方云海、重楼翠阜等等“海市兄弟”。其实,我早相信他见过心中意念的海市了,而不管真海市假海市,我们永远传承海市诗,这就是苏轼最大的贡献。

朱湘山:可以想象的是,离别之前的苏东坡站在蓬莱高阁眺望东方云海,只见仙山琼阁,变幻无穷,祥光缭绕,霞光普照。一切如有神助,一切如在梦中,面对这神奇的一切,苏轼有理由相信:从这个并不寒冷的秋天开始,他的未来必将一片光明,或者,他还想到自己任职密州怀念亲人时写的词句: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吴忠波:人是一对矛盾体。苏轼知道朝廷和际遇的事,自己根本左右不了,只能听天由命。而他能做的就是多做善事功德、求佛保佑,这个来的实惠又可操作。他在居登和返朝时,先后到过登州延洪院和长清真相院。通过施舍过儿鉴和弟辙舍利,为子为已也为父母弟弟,求得身家安宁、长久康健。同样用 《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词中所说: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青未了 | 在蓬莱:与东坡同行(下篇)

朱湘山:此后几年,在哲宗祖母太皇太后高氏的欣赏和关照下,苏氏兄弟的仕途的确顺风顺水,一路升迁:苏东坡升至翰林学士、侍读学士、龙图阁学士、兵部尚书、礼部尚书;苏辙升至相当于副相的门下侍郎。苏东坡兄弟的毕生功名,至此达到人生巅峰。

吴忠波:其实,苏轼还算自知自明,自登州回朝的连升数级,始终伴随着的是不停的辞官。主要原因是,在乌台诗案中受尽折磨的苏轼,知道自己是因言获罪,对风险极高的京城做官是排斥的。弟弟苏辙和靠己朋友也反复叮咛缄口慎言。因此他减少与外人来往,甚至称病谢客,同时为了防止自己的诗文得罪人或者为自己招罪,也尽量不写或少写。

朱湘山:然而,好运并不长久,如同转瞬即逝的海市蜃楼一样,命运就向他浇下一瓢冰水。尽管苏轼也确实需要一点冰水的感觉,来沉寂身在高位的百感交集,只是这冰水,太过寒凉刺骨,并且饱含着一系列的难堪、屈辱和失意。此后,命运之神再没有眷顾他的萧瑟人生,那首著名的《卜算子》词恰到好处地反应出东坡当时的心境: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吴忠波:这样的结果,也许是苏轼早已想到的。但更多的是,他身处朝廷,很多时候是身不由己的。体性中的正义、骨子里的刚毅,改变不了他的为人作派和价值取向。一如他所料,在他回京城赴任后不久,就有人弹劾他,所用罪名依旧是诽谤宋神宗,宋哲宗采用各打五十大板的手法平息事端。苏轼与宋哲宗的关系并不融洽。宋哲宗继位之初,苏轼中枢任职担任只有10岁的哲宗侍读。但这次苏轼回来,宋哲宗已经十八岁,并有了自己的政治倾向。说白了此时的宋哲宗已经不喜欢苏轼。

朱湘山:九个月后,高氏驾崩,哲宗亲政。和祖母完全不同,哲宗是新政的积极支持者。这时候,作为旧党重要人物的苏氏兄弟显得如此不合时宜。尽管苏东坡曾经是皇帝的老师,然而,就在哲宗亲政当月,苏东坡被罢去礼部尚书,派往偏远的定州任河北西路安抚使兼定州知州。半年后,更大的打击随着一纸诏令传到定州:贬宁远军节度副使,惠州安置。

吴忠波:登州回朝的苏轼,充其量是个政治牺牲品。太后祖母高氏是旧党拥??人,新君皇帝哲宗是新党支持者。道不同不相为谋,志不同不相为友。这就决定了苏氏兄弟的命运,已被新的政治大势所抛弃。而苏轼作为哲宗的老师,还不如他们之间不相熟。“伴君如伴虎”的宿命,作为苏轼与哲宗的关系的解读,该是十分的恰如其分。苏轼从居高至伟的仕途,却落得个一落再落的悲剧答案,皆在于此。

朱湘山:与贬谪黄州相比,虽是偏僻,毕竟还在内陆;惠州却远在瘴气弥漫的岭南;并且,贬谪黄州时,苏东坡45岁,年富力强;贬谪惠州时,年近六旬的苏东坡,已是风烛残年之身。

实际上,贬谪惠州还只是苏东坡晚岁流贬生涯的开端。此后,道阻且长,风物恶劣,蛮荒之地的海风冷雨已经遥遥在望。

吴忠波:或许苏轼会想起,如果说贬谪惠州是他不幸迭落的开始,那么黄州这个曾经的历练地,应该是他东山再起的启始。黄州五年,经汝州任命、常州居住到登州履新,50岁的苏轼在“三起三落”第二起中,才得以雄风再显和扬眉吐气。而登州作为仕途跳扳,又是苏轼青云直上的起端。

天高云淡风云起,海阔山遥雪浪翻。那时,他又怎能预料,登州是他仕途命运一大节点:起步五年河之东,赴登再起升得快;往后十年海之南,回朝居高跌得惨。

青未了 | 在蓬莱:与东坡同行(下篇)

朱湘山:历史是人类活动的过去,而历史的每一步又都在缓慢地走向未来。多年以后,当年的翩翩东坡已是须发染霜,以戴罪之身谪居海南儋州的桄榔庵,而旧日的记忆能否再次唤醒?在永恒的江山与白驹过隙的岁月之间,他是否还记得蓬莱的海市蜃楼,记得三仙山下的浩渺烟波?直到瘦弱的手指在常州永远松开那枝生花妙笔,他所留的诗文中也没出现蓬莱记忆的吟唱。

吴忠波:历史也是现实的不断重复,现实也是不断行走的历史。人的生老病死,在苏轼看来,都是命中注定、神仙安排。他来登州前后,始终没有忘记对仙境的祈愿和对神仙的追求。如他写给已在惠州亡故的王朝云的诗:

不似杨枝别乐天,恰如通德伴伶元。

阿奴络秀不同老,天女维摩总解禅。

经卷药炉新活计,舞衫歌板旧姻缘;

丹成逐我三山去,不作巫阳云雨仙。

最后一句的意思是,待到炼成仙丹修成正果,他便将与之心爱的朝云相伴到蓬莱、方丈和瀛洲三座仙山,互相追逐,结伴而行,结束尘世间的种种姻缘关系,开始新的神仙生活。

朱湘山:但是蓬莱人们却永远记住了他。

苏东坡足迹所到之处,蓬莱只是他人生驿站中的匆匆一瞥,所占分量固然很轻,所幸,这里同样留下他生命中金石相击的火花。

在蓬莱古城,虽然历朝历代的显赫文字都记录着历任官员的种种不凡,后来大多如了无痕迹的春梦随风散尽,唯有东坡在蓬莱脚踏实地的五日,至今还长留在人们的记忆中,成为一道别样的风景。

吴忠波:苏轼作为仙境的符号和图腾,相信会永远与蓬莱和烟台仙境联系在一起的。怎么?您说他不是登州人?这无关于他是否为本土籍人;您说他任职时间短?这无关于他所任职只有五天;您说他已时过境迁,这无关于他的故事已远离近千年。

即使蓬莱仙阁会有风吹雨打、砖破墙倾之时,但是海市蜃境却历久弥新、常年不断。虽然苏公祠只是蓬莱阁一个单元的小小存在,但是苏轼“五日太守”的“丰功伟绩”、为国为民的不巧精神,却早已穿越时空隧道,烙刻在百年新征起步的烟台人民的心间。

(全文完)